刘封这边也放松了下来,虽然颍川那边的土地有些可惜,但徐州现在不缺少土地,缺的是人。
别的不说,沛国至少可以安置下数十万人口,徐州本土也可继续安置数十万,汝南此时也可以安置数十万。
这一相加,安置个百万人口根本易如反掌,反而是想凑这百万人口,难比登天。
所以,此时土地并非要点,人口才是根基。
存人失地,人地皆得,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教员的这番话用在汉末,简直再精辟不过了。
况且颍川自古以来易攻难守,一马平川,唯有几条河流,也都并非是无法横渡的大河。
日后想取,也绝非难事,又何妨先让给曹操,安抚其心,使其牵制河北。
“贤侄,你这次南下颍川,朝中发生了不少事情。”
在等待准备酒宴的时候,曹操已经有些忍不住了,打开了话头:“韩暹如此作为,非朝廷之福啊。”
刘封也没有装傻充愣,他回来两天了,杨奉、张杨昨天就跑他府上喝大酒了,这再装不知道既有些过分了,也著实没有必要。
刘封毫不犹豫的庇护道:“韩暹毕竟是边地武人,又有救驾大功在身,天子对其也多有包容,我看还是以礼教为先,不可贸然惩治,恐伤天子和功臣之心啊。”
“这……”
曹操的头又有些疼了,这刘封年纪轻轻,怎么手里的牌如此之多。
他想要拿掉韩暹,反倒成了逼迫韩暹投靠刘封的推手了。
可不拿又不行,他几次三番的招揽韩暹,可对方却丝毫不给面子,甚至对董承敌意极大,连带著还恨上了自己。
这让曹操如何能忍得下来。
眼看著刘封要庇护韩暹,曹操也不得不亮明了底牌:“贤侄,先前咱们可是商量好了的,司州交由我来管理,可我却没有司州州牧之权,使得司州诸事推动不力。”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司州职权,我当求之。”
曹操直接摊牌:“贤侄意下如何?”
刘封沉吟起来。
司州州牧就是司隶校尉,曹操这个要求其实是合情合理的,甚至早就该让给他了。
韩暹的司隶校尉其实是加官,以示荣宠而已,他哪有能力和僚佐来管理整个司州。
不论是为了朝廷好,还是为了司州残存的百姓,肯定是让有能者出任司隶校尉更为合适。
但刘封也怕,司隶校尉这把刀实在太锋利了,曹操要是用来砍自己,除非直接翻脸,否则可是真的麻烦。
看见刘封不做声,曹操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安抚道:“贤侄,汝何须多疑,你我之事,如何会牵涉到司隶校尉?叔父可在此处担保,绝不会对你的人下手。”
刘封依旧沉默,倒不是完全不信曹操。
对方神经正常的时候,政治担保还是有些用的,毕竟这是曹操,不是司马懿。
可司隶校尉实在太过重要,因此,即便此官位确实理应归属对方,可刘封也不甘心平白的交出去。
总想要交换点什么好处,但一时之间也确实想不到可交易的点。
恰好这时曹操想要打动刘封,在其面前诉起苦来:“子升汝是不知道,我欲推举一河南尹都在朝中受阻,这大将军做的太过憋屈。”
东汉末年以来,默认的规矩被破坏了许多。
首先在兵权这一块上,大将军理应是都督天下诸军事的。
可别说袁绍、刘备父子了,就是杨奉,韩暹,张杨这几个,有谁是服气曹操,听从对方命令的?
军事这块都拢不住,政治这块影响力急剧下降,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更何况天子刘协乃是成年皇帝,可不需要大将军辅政了,曹操这个大将军确实做的憋屈。
也难怪他对司隶校尉念念不忘,一旦让他拿到这个位置,必然是一场腥风血雨。
就算迫于袁绍和刘备父子的压力,那也至少得清理掉一些刺头,来竖立他大将军的威望。
“哦,河南尹一事,我也听说了,夏侯将军是很合适的人选。”
刘封觉得让夏侯当河南尹,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
夏侯的为人其实是很不错的,性格豁达开朗,怜惜士卒,而且擅长与士族沟通斡旋,政治能力非常高。
这位政治远强于军事,做事相对有底线的曹氏宗亲坐在这个位置上,其实是有利于刘封的。
毕竟天子可是没事就琢磨著怎么挑拨兖、徐之间的关系,好让徐州为他火中取栗呢。
听见刘封倾向于支持夏侯,曹操眼睛顿时一亮。
第250章 卧虎之争
刘封赶在曹操开口之前,主动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或能助夏侯将军得拜河南尹。”
“是何主意?”
曹操心中一喜,催促道:“贤侄可不能藏私。”
刘封斟酌著说道:“大将军看钟侍中如何?”
“钟侍中……?”
曹操嗫嚅了片刻,反应了过来:“你是说钟元常?”
“正是。”
刘封夸奖道:“钟元常外敦内秀,家传渊源,可堪重任。”
“依我之见,韩征东确实欠缺治理地方之能。”
刘封看著曹操的脸色,尝试性的提议道:“既如此,不如将司隶校尉一职转由钟元常担任,河南尹则由夏侯将军继任。至于车胄,可使其前往弘农担任弘农太守。”
“这……”
曹操陷入犹豫之中,按理说,刘封这个提议是不合他心意的。可问题就在于,这个方案本质是刘封拿出韩暹的司隶校尉去帝党那里给他换回来一个河南尹的位置。
他不仅不能反对,还得欠刘封一个大人情,日后是要还的。
刘封这边其实也不吃亏,韩暹的司隶校尉对刘封来说,其实是个鸡肋。
因为刘封并不会长期在朝中,也不会想要和曹操政争,那么这个利刃有没有的区别就不大了。况且这官职现在是挂在韩暹脑门上的,韩暹此时撑死了算是个徐州外围,攀附著杨奉的边才勉强蹭上的徐州。
而且此人能力不行,其性格又较为急躁,处事鲁莽,若是刘封不管,他这个司隶校尉必然会白白送掉。
既然迟早保不住,那不如拿来做笔交易,同时让帝党和曹党都欠自己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好,那就有劳子升费心了。”
曹操毕竟是曹操,虽然有些纠结犹豫,但很快还是做出了决断。
相比乾酪隶校尉,河南尹的权势虽然小一些,但对曹操来说却也是一样重要的要职。简单的形容一下,司隶校尉就是进攻的宝刀,而河南尹则是防御的坚盾。
夏侯只要能坐上河南尹的位置,那曹操就不用担心自己在雒中的安全问题了。
如果有选择,那曹操自然是想要全都要,再退一步,要司隶校尉也是更好的选择,毕竟有刀就可以抢盾,可谁让这两样都选不了呢。
有了河南尹,总算也没有颗粒无收了。
“对了,还有一事,迫在眉睫,也需子升你帮忙参谋一些。”
曹操突然想起了个事情,正色道:“先前你我表奏本初兄出拜大司马的请求,天子迟迟不批准,这件事很是棘手,子升可有解决的办法?”
曹操就这几天刚刚收到了袁绍的书信,破天荒的没有斥责和训诫,而是和声细语的肯定了曹操的功绩,请他帮忙安抚刘备,让这份举荐获得通过。
曹操收到信件之后就后悔了啊。
袁绍可是一直拿他当亲近小弟的,因此信件里经常直斥其非,不怎么客气的。现在突然这么客气,反而给了曹操很大的压力,这显然是要他必须成功了。
曹操自然不知道,这里面也有坐在他对面这位贤侄的一份功劳,而且这口锅贤侄一样跑不了,送往梁国睢阳的信已经让刘备阅毕了,刘备的书信正在送往洛阳的路上。
幸好刘封之前假借刘备之名给曹操挖坑时,给梁国去了书信解释。否则刘备收到袁绍书信时,必然一脸懵逼,完全不明白袁绍在说啥了。
“叔父,此事确实有些棘手,天子不允,如之奈何?”
刘封心里也有点发虚,大概也能猜到袁绍肯定也给自己老爹写信了。
刘封一边转圜著,一边偷偷打量曹操的神情。
从对方的神情来看,好似不知道自己假借父亲之名私底下告的黑状。
曹操神情自然道:“以我之见,不如我们二人这次发动众臣一起上奏,总要让此事通过才行。否则本初兄那边著实不好交代啊。”
曹操的话里有话,他们俩都是外臣,初来乍到,能发动什么众臣?
能听他们俩话的,显然都是武夫,寡妇曹这是想给小天子做规矩啊。
刘封仔细的盘算了一会,觉得这事有搞头,而且袁绍那边迟早还是得让他上位大司马的,不然这货肯定会各种折腾。
眼下正是徐州蓬勃发展的关键时期,可不能让袁绍南顾来搞事,影响了徐州扩张的脚步。
况且,曹操折腾的这么厉害,这可不就是自家老爹嘴里经常说的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谲,吾以忠;每与操反,事乃可成尔。
刘封开口答应了下来:“既如此,那小侄愿从叔父。”
曹操顿时大喜,当日宴请刘封,直至暮色已深,才告一段落。
次日,刘封直接先去找了钟繇。
两人此时也算是熟人了,刘封又不断的送些礼物。
此时的洛阳城内,什么都缺。
要不是有刘封这么个乐善好施的亲朋,钟繇还真不一定每顿都能吃饱饭,更别说家里还能用上雪盐了。
对于刘封,钟繇还是相当感激的,而且隐隐也颇为靠拢对方。
钟繇是颍川名士,当地四大士族中钟家的后人,看起来仿佛是和荀、陈群是同辈,可实际上他的年龄要大上许多,而且官路也较为曲折。
当然,这份曲折并非是来源于官场,而是时代所导致的。
钟繇上调中枢的时候,恰恰是何进和宦官斗争的白热化时期,紧跟著就是董卓入京,废立新帝,随后又是十八路诸侯讨董,董卓迁都,王允诛董,贾诩乱汉,最终天子东归。
这一系列的事情里,被满门诛杀的三公都不止一家,连东汉真正名义上的第二人太傅都族诛了一个。
钟繇能活到现在是真的不容易,更惨的是,他的婚事都被耽搁下来了,至今还是个单身汉。
听到这一点,刘封心中顿时一动,思索起自己麾下有没有可靠之人家中尚有未出阁的千金起来。
“子升,袁冀州大司马一事,我也并非没有劝说过。就连三公之中的赵、郭两位大人,也屡次进言,只是天子一意孤行,恐难说动啊。”
钟繇看著面前的刘封,心里有些古怪。
以年龄来算,他妥妥的算是刘封的长辈了,他的年龄比之刘备都年长了十岁,刘封叫他一声伯父都份数应该。
可刘封在他面前却从来不以后辈自居,近乎于朋友之交。
钟繇刚开始也有些不适,可随著时间久了,倒也觉得有这么个忘年小友也不错了。
听见钟繇的话后,刘封点点头表示认同,随后话锋一转道:“此时倒是有一个机会,只是不知道钟兄在天子面前的分量有多重了。”
“哦!?”
钟繇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愚兄在天子面前,也算颇为器重,只是不知道这分量够不够汝之所需。”
钟繇这也是谦虚之言,他现在在天子的跟前,可以算得上是前三的亲信了,更是作为骨干培养,这分量是足斤足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