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甑看完之后,又将情报传给了下首的诸葛兄弟,老脸上依旧和气满满:“不过这网若是足够结实,恐怕别说是网破了,就是他们这些鱼想死,都得问问渔网答不答应。”
刘封哈哈大笑起来。
“少主,以此情报来看,三家最少也有三千人,城内力量有所不足。”
其他人看完都没说话,唯有陈矫却是开口进言:“是不是从城外调些人手进来?”
城里目前有太史慈的五十骑,潘璋的五百铁甲士,以及糜家的六百部曲,紧急时刻,糜府还能凑出一二百健壮僮仆,都是有一定基础武技训练经验的。
因此,以糜府的僮仆来推断,甘、王、郑三家的部曲和僮仆不可小觑,他们的训练度肯定要比普通郡兵强多了。
刘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询问起了其他人:“诸位觉得季弼的建言如何?”
“此策大谬也!”
徐宣直接站起身,批驳道:“盐豪举动,尽在我等掌握之中。可焉知我等举动,不为人所监乎?此等要紧时刻,突然调兵入城,无异于告诉对方我等已经有备也。况糜府院墙高大坚固,又有五百甲士,何惧之有?”
先前众人讨论过,最好的结果就是让盐豪门在朐县城内造反,如此便可一举荡平。
如果让这些盐豪们逃出城去,事情无疑就要变得麻烦起来了。
这些盐豪无一不是地头蛇,而且暗地里还和黄巾贼、海贼勾连,在乡间也有各种坞堡。如果让他们成功的逃出朐县,跑去这些地方的话,那刘封最少要花费一两年的时间来平叛,这可就太浪费时间了。
其实陈矫最想要劝说刘封离开朐县,可刘封是不可能离开的。
为了麻痹鼓励盐豪们尽快行动,糜甑才会回到朐县。
这时候让刘封丢下糜甑和糜悦跑路,那实在是太过丢人了。
更重要的是,陈矫毕竟只是个文士,并不明白太史慈带领的五十骑和潘璋统领的五百甲士是个什么概念。
若是让潘璋放手施为,对方三千人都未必够潘璋打的。
否则,潘璋手下那五百虎贲,以及这五百套价值连城的铁甲也太掉价了。
在刘封看来,自己的安全其实稳如泰山,既然如此,那何妨表现一下勇气、胆识和责任感呢?
“宝坚所言甚是。”
陈矫先点头赞同了一句,随后话锋一转:“只是如此一来,盐豪将内外切断,甘、董、周、蒋等诸位将军到时候入不了城,我等又能坚持几天?”
徐宣和陈矫两个人其实说的都有道理,这个时候就得看主上如何抉择了。
刘封神情轻松,一点儿都不紧张,反而好整以暇的询问起没说话的诸葛兄弟和太史慈来。
“老师,子瑜兄、阿亮,你们可有何良策教我?”
诸葛兄弟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眼底的笑意,显然都察觉到了刘封胸中早有良策。
太史慈倒是没想到这么多,他斟酌了一下道:“公子若是能给慈两百甲士,慈有七成把握可突袭南门得手。”
诸葛谨起身冲着太史慈先拱手施礼,随后道:“此策过于危险了。即便突袭得手,还得守得住才行,城外甘、董两位将军即便及时赶来,最少也要大半个时辰,若是有所不及,两三个时辰才到也未可知,此中便是危机所在。”
太史慈眉头微皱,却没说话,作为武将,七成把握已经相当之大了,况且这还是他谦虚的说法。
不过太史慈并没有开口反对,一来诸葛瑾的担心也并非全无道理,二来别人也很礼貌,只是就事论事,并非针对自己。
以太史慈的明达,自然不好和其纠缠。
刘封看著诸葛亮问道:“阿亮,你可有良策教我?”
诸葛亮倒是真有谏言要说:“公子,以亮观之,彼辈发动在即,最快当在三日之内,至迟也不会超出七日。即是如此,公子和糜老也就不必继续待在城中了。”
徐宣眼睛一亮,当先支持道:“诸葛贤弟所言甚是。”
诸葛亮继续说道:“公子,明日可让糜老出府,巡视朐县城中产业,等明日便可与您一起轻车简从悄悄出城。同时,让董袭司马在城外接应,如此一来,城中太史将军和潘将军便可毫无后顾之忧,一旦发动,可先直冲南城,抢下城门,放我援军入城。此外,也可知会周、蒋两位将军,可先将部曲调至朐港内,以免意外。”
陈矫也连连称赞:“公子,诸葛贤弟所言有理,可从之。”
糜甑年纪毕竟大了,自然不需要天天露面。
这一次露面,足以拖上五六天了。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留在城中,况且他们出了城,也不用分心分力保护他们了,无形中也增加了城内的兵力。
“可。”
刘封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转而对太史慈和潘璋道:“既然如此,那城中就交给你们二位了,以太史老师为主将,文圭为副将,首要任务就是夺取南门,其余诸事不必去管。”
“是,公子!”
太史慈和潘璋一起起身领命。
刘封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痛快,无非是真和诸葛亮想一块了。
只是不知道诸葛亮是思考了多久想出了这个办法,至少刘封可是想了好几天功夫。
次日,糜甑出府巡查糜家产业,甘震竟然亲自来见,想要请动糜甑至甘府赴宴,被糜甑婉拒。
这时候去甘府赴宴,那可不就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吗?
糜甑再老,也看的清楚甘震打的什么主意,自然是不可能答应对方的。
第二天天一亮,糜府中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一小队车马。
其中包括刘封等诸人,都打扮成下人仆从的模样,趁著天亮离开了朐县。
这件事并没有引起甘震等人的好奇,他们这一个白天都在休息,因为盐豪们所定的造反日期,正是这天晚上。
当天子夜时分,甘、王、郑三家府内灯火通明,三千多壮汉饱食已足够,手边则是长刀、盾牌,其中数百人身披甲胄,数十人还手持劲弩,杀气腾腾。
甘、王、郑在各自府邸中一番鼓动,并且许诺占城之后,县库、糜府之中财货任凭手下自取,作战勇敢者,还有额外赏格,顿时激起了这些部曲盐丁们的兽欲,刺激的众人嗷嗷直叫。
周围不断的有灯火被点亮,显然是被这里的变动所惊到了。
不过盐豪们却是毫不在意,既然已经发动,被发现只是早晚罢了。
下一刻,三条火龙从三家府上汹涌而出,朝著各自的目标猛扑过去。
同时,还有十几个使者朝著朐县内的士族豪强府上而去,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朐县本地的盐豪。
甘、王、郑此时联系他们,自然是要他们赶紧集合族兵,一同发动。
几千人的动作,怎么都瞒不住人的。
朐县内灯火不断的被点亮,甚至有胆大的人爬上自家墙头朝外探看。一看到许多壮汉拿著火把,手持长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赶忙缩了回去。
这些盐豪叛匪倒也没空去理会这些平民百姓,只是朝著城门,县府、糜府、武库等地方直冲而去。
其中王煜亲自带队,冲着糜府而来。
到了糜府外,王煜回头使了个眼色。
叛匪们分成两队,分别躲到了糜府府墙的墙根下,留下二十几个人围在王煜身边。
糜府可谓是墙高池深,大门竟然还是包铜的百年重木,极其坚固。
府中日夜家兵巡视,防御森严。
对于王煜他们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骗开大门。
本来如果能诈擒糜甑自然是最好不过,可王煜如何肯答应?
糜甑都是个老头了,自己可是正值壮年,对于这等危险的事情自然是敬谢不敏。
“把东西拿出来吧。”
王煜轻轻喊了一声,几个心腹从一个布袋里掏出几只鸡鸭来,皆是捆住了嘴巴,让它们叫唤不得。
随后,一人一刀,割破了喉咙,将鸡鸭血接住,随后拍到脸上和身上。
之后,王煜深吸一口气,走上台阶,用力的对著糜府大门砸了起来。
“糜公,糜公!”
听到外面有人大喊,旁边的耳房里走出了个人,隔著大门问道:“什么人?”
“我是王家王祖耀,速速开门,”
“王祖……王家大郎?”
门内的门房认出了王煜的声音。
“正是我。”
王煜也听出了对方的声音:“二犬,赶紧开门,我有要事要禀报糜公。”
里面的二犬却为难道:“王郎君,小人做不了主啊,到底是何事,还请你告诉小人,小人立刻替你转报主上。”
王煜知道对方说的很合理,于是把早就准备好了的说辞拿了出来:“甘家、郑家造反了!我父亲派我带人来糜府,护送糜公去我家暂避一下。你赶紧开门。”
“什么!?”
里面的糜二犬显然被这番话给吓到了:“王郎君稍等,我这就开门。”
“好,我等著。”
王煜脸上露出一个狰狞残忍的笑意,朝著身边人做了个手势。
糜府大门缓缓打开。
刚刚打开出一条缝隙时,王煜身后的部曲就发一声喊,同时发力,顶开大门,举起长刀大声喊杀,然后向门内冲去。
可这些人万万没想到,他们刚一进去,就撞上了一道冰冷的铁墙。
“儿郎们,给乃公杀!”
潘璋一声大吼,迎来虎贲们的齐声应喝,冲进去的王家部曲根本站不住脚,竟然被人从里面反推了出来。
退出来的人还算幸运了,不少人直接被砍翻在地,然后一只只铁靴踩在这些叛匪的身上,刚开始时还有力气叫唤求饶,可没几个呼吸,叫喊声就渐渐低了下去,最终消失不见。
看著从糜府中涌出来的铁甲士们,王煜只觉得自己双股颤颤,腿脚发软。
而从院墙两边冲过来的王家叛匪们也都被吓了一跳。
后面的叛匪不知就里,还在朝著前方推搡著,硬生生把最前方的人给挤到了铁甲士们的刀下。
没过多久,糜府门前一片狼藉,鲜血一时之间都流不出去,几乎可没过脚踝。
潘璋看著面前的王煜,得意洋洋道:“尔等缘何不速反?”
王煜闻言,顿时愣在当场,不明白潘璋是什么意思。
潘璋直接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怒斥道:“害的乃公两天没能睡好,还不能饮酒,这都是尔等的罪过!”
王煜顿时哭出来了,这也太强词夺理了吧。
“文圭,可速速带人前往北门,我去南门,待援军到时,可并力攻取西门。”
太史慈骑著一匹白马,从府中走了出来,身后跟著五十骑骑兵以及两百甲士。
“子义放心!”
潘璋大大咧咧的回应了一句,随后朝著人群中喊道:“鲍虎,你带你那曲甲士,跟子义走。”
人群走走出一个壮汉,朝著潘璋恭敬应命,随后又冲着太史慈道:“子义将军,仆听令。”
太史慈也知道潘璋的脾气,没和他计较,冲着鲍虎点了点头:“鲍军候,目标南门,出发。”
“是!将军!”
鲍虎一声令下,两百甲士动了起来,跟著鲍虎往南门而去。
糜府本来就在朐县城南,距离南门不过两百多米,府中福楼就可眺望东南边的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