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好贤王 第9节

  找他们筹粮,注定是趟苦差事。

  但李二不管这些,既然已经把任务交给了长孙无忌,他便给予对方充分的尊重与信任,他相信,无论过程多么困难,长孙无忌都会将此事办妥。

  “玄龄、克明,”李二在长孙无忌躬身领命以后,便转头与房杜二人就眼下如何规劝百姓抢收庄稼一事进行了商讨。

  情况不容乐观啊,如今地里的麦子还在灌浆,这时候割掉,百姓们哪里会愿意?

  哪怕是当地的县令到地里亲自劝说,大概率也会被当地德高望重的长者喷一脸唾沫星子:糟蹋庄稼,那是要遭天谴的!你说蝗灾来它就一定来啊?什么?有的地方已经闹起蝗灾了?可他不还没嚯嚯到咱地界上来吗?

  现实是残酷的,老天爷对地上的生灵向来是一视同仁,它绝不会因为人类自封为万物之灵长,就心生怜悯,少降下灾祸。

  李二等人几乎可以预见,像这样的老者一定会出现很多。

  然而,在蝗灾来临之际,他们将会在绝望之中追悔莫及。

  甚至于,因为这样的极端情绪,许多人或许会选择轻生也说不定。

  众人的心情越发的沉重起来。

  李宽见状,叹了一口气,默默走出了大殿。

  他知道,此事自己留下来也于事无补。

  不过,既然老爹和几位大臣伯伯不相信,那么自己就做给他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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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以后,甘露殿。

  “母后,儿臣有一事相求。”李宽端坐在长孙皇后面前,神情严肃。

  "哦?宽儿,是何请求,但讲无妨。"长孙皇后面对儿子突如其来的一本正经,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莞尔。

  “儿臣想跟母后借一笔钱。”李宽将"借"这个字眼咬得格外重。

  “嗯……你要多少?”长孙皇后抿了抿嘴唇,觉得还是不要先对儿子进行说教,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百贯钱。"李宽伸出一根手指。

  “用途?”长孙皇后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

  “孝敬。”李宽满脸神秘的看着长孙道。

  “孝敬谁?”长孙皇后凤眉轻挑,总觉得儿子在哪里等着她。

  “当然是孝敬皇祖父啊。”李宽眨了眨眼,努力扮起天真无邪。

  “嗯?”大概猜到对方接下来要做什么的长孙,倒是成功的被对方给逗乐了:“然后呢?”

  “然后趁祖父高兴,跟他借个一万贯钱!”李宽说话间猛地一挥手臂,既显得信心十足,又带着某种将要放手一搏的豪情:“我要借着这一万贯钱在成大事之余,给他老人家,顺便赚一座金山银山回来……”

  “……”长孙已经不知道怎么评价眼前这个看似机灵,实则憨憨的傻儿子了。

  倒不是说他的法子行不通,而是这小子身为皇子,真的太懂什么是人情世故了。

  李渊自然不会因为区区一百贯钱,就对孙儿松开自己的钱袋子。

  但只要李宽开了这个口,李渊就没有不允的理由。

  当然,除了李渊本身对李宽这个孙儿极为宠爱以外,这其中未必就没有“爱屋及乌”的意思。

  毕竟,当初李宽用来逼退李承宗等人的那根金钗,是太穆皇后与李渊的定情信物之一,更是太穆皇后作为千年豪门窦家的某个分支的最后嫡系血脉,遗留下来的某种信物。

  所以不管如何,李渊只要考虑到那支金钗所代表的含义,恐怕也会松口。

  事实上,在李二的班底之中,如今相较其他人声名不显,但自李二还是秦王时,便追随对方左右的窦师纶,便是太穆皇后留给孙儿的“遗产”之一。

  如今太穆皇后留下来的“微末家底”,便是由此人代为掌管,只待将来李宽成年,被太穆皇后一手栽培起来的窦师纶,便会将这一切重新交回到李宽手上……

  殿内,长孙皇后的思绪一时之间发散出很远,以至于注意到不对劲的李宽上前抱着她的手臂摇晃了老半天,她才回过神来。

  “娘,您觉得如何?”李宽带着期盼的小眼神,望向长孙。

  “不如何。”长孙瞥了志得意满的儿子:“你爹要是知道你的计划,怕是要连夜将你揍得下不来床。”

  “我会怕他?”李宽梗着脖子顶了一句,随后他脸上的神情变得些悲愤:“您都不问问我打算干嘛,您就知道我瞎胡闹?”

  说完,李宽松开了手,瘪起嘴,双手环胸,盘腿席地而坐,全身上下都彰显着各种不服。

  长孙看着开始闹脾气的儿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宽儿,娘知道,你想帮你父皇解决蝗灾的事情,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可你毕竟年纪尚小,这种事情,本就不该是你一个小孩子操心的……”

  李宽怔怔地望向长孙,他觉得自己此刻有一种“儿等正欲举大事,母后何故先降”的荒谬感。

  唉……

  大人们都这么无趣的么?

  李宽双手托起下巴,这个习惯性的动作代表他已经开始放空大脑,只等一会儿母亲唠叨结束,就起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但李宽显然是低估了长孙作为一个母亲教导儿子的耐心。直到外面天色渐黯,殿内被进来的宫人们悄悄点起火烛,甚至起初原本还在殿外等待自己的弟妹们,等到提着小鱼竿从御花园满载而归时,长孙皇后的训诫依旧没完。

  “娘,我饿了。”实在是见不得二哥“受苦”的长乐公主,与四哥李泰对视一眼,两人一起进入殿中,对长孙皇后异口同声道。

  长孙皇后这才注意到此时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瞥了一眼把自己弄得跟小花猫似的女儿,长孙的目光接着扫过把自己折腾地宛如小山猪一般的小儿子,长孙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伸出手,揉了揉李宽的小脑袋:“好了好了,别闷闷不乐了,银钱的事,娘亲允了,只是,你不可再去找你皇祖父。”

  “哈?”李宽缓缓抬起头,看向母亲:“娘,您怎么忽然又答应了?”

  这可当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你既有心,那娘便让你放手去做。”长孙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手从儿子的脑袋上拿开,顺带着,理了理儿子胸前凌乱的衣襟,随后又拍了拍对方的小脸:“毕竟做娘亲的,总归是希望自己儿子能有一番作为的。”

  即使你眼下所做的一切都看似在瞎胡闹。

  可身为一个母亲,望子成龙的这份心意,本就是不用同任何的世俗偏见去讲道理的。

  所以就算是瞎胡闹,娘也陪你。

第15章 窦师纶

  有了长孙的支持,李宽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有了十足的把握。

  翌日,天边微露鱼肚白,一辆马车便晃悠悠地行驶在出宫的御道上。

  负责宫中禁卫的统领常何,此时站在朱雀门的城楼之上,在亲眼见到这一幕后,他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来者何人,不用猜也知道。

  “常何!开门!”当马车在宫门前缓缓停下,李宽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车内传了出来。

  今日临时充当马夫,实则身负护卫之责的老太监姜去,看着毫无动静的宫门,忽然朝车内道:“殿下,要不老奴下去催催?”这位由李二亲自安排在李宽身边的老宦官,看似其貌不扬,事实上,他在这宫中的地位,丝毫不逊于李世民的随侍太监云裳。

  "不用,"李宽语气很是随意:“常何也算是我的老熟人了,还不至于那么没眼力见。”

  果然,不多久,原本紧锁的朱雀门被缓缓打开。

  常何立在宫门旁,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马车,天知道他有多不想搭理这位主儿。

  方才他在城楼上算了算日子,按理说今日皇子们应该照常上课,不存在休沐。

  但既然来人是二殿下,那么不用说,这位爷是又又又逃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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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何其实是有那么一丝丝迟疑的,除了出于对陛下的忠心,还有几乎可以预见的,宫门大开之后,宫外那群等着上朝的文武百官,看见这马车后阴沉下来的脸。

  但是没办法,不开门,这位无法无天的二殿下连偷偷往门轴上浇糖浆的缺德事儿都干过。

  常何实在是怕了。

  于是,宫门大开之后,姜去看了一眼朱雀门外那黑压压的一片文武百官,不由垂下眼睑,扬鞭驱马,主仆二人缓缓驶出皇宫。

  房玄龄和杜如晦,以及“千古人镜”魏征,作为读书人的风骨,让他们对这个私自强开宫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阉人驾车从他们面前驶过的二皇子殿下,多多少少是有一些意见的。

  “岂有此理!”魏征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性子,在见到这一幕后,当即就要从已经排好队伍的百官之中踏出,准备出言教训一番这个陛下常常挂在口中的“竖子”。

  可下一刻,他便被人给拦住了。

  “魏公,”窦师纶一把扯住魏征的绣袍,这个看似枯瘦的中年文官,手上的力道可不小,魏征想要挣脱,却又不得,只听得窦师纶语气和善道:“莫要多事,该上朝了。”

  “你!”当虚假的文弱书生魏征,被同样虚假的文弱书生窦师纶给制住之后,顿时气得面红耳赤,只见他扭头看向窦师纶,满脸愤懑到:“你为何要对二皇子殿下的出格行为视而不见?你这不是在帮他,你这是在害他!”

  “谁说我在帮二皇子殿下了?”窦师纶闻言只觉好笑,只见他下巴轻抬,示意魏征看向某处:“你瞧瞧裴公在做什么?”

  魏征闻言,扭头朝窦师纶所指的方向看去,结果发现裴寂居然正在闭目假寐。

  李宽的马车咯吱咯吱从他老人家身前经过,这位大唐的第一位宰相,权当视而不见。

  魏征见状,深吸一口气,随后他看向窦师纶:“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可他裴寂能装傻,我魏征却不能!”说着,就要继续努力挣脱束缚。

  “你怕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窦师纶看着眼前这个固执的家伙,语气平淡,可说出口的话却有如石破天惊:“我窦师纶当年承蒙太穆皇后悉心栽培,才有了今日这番光景,如今,你魏征想要拿她老人家最疼爱的孙子博名望,我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因为窦师纶的这番诛心之言,魏征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就连他们四周,此刻也是一片寂静。

  而李宽的马车,此刻也经过了百官的队伍,慢慢走远。

  “你说我拿二皇子博名望?”魏征咬牙切齿地看着窦师纶,说话时,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如果没有,那就最好。”窦师纶放开了魏征的手臂,泰然自若的理了理起了褶皱的官服:“你只需记住,只要关系二皇子,我窦师纶从来都是站在最阴暗的角度,用以揣摩对其抱有敌意之人的想法。”(注1)

  “窦公,何至于此……”一直在旁看戏,或者说压根就插不上嘴的房、杜二人,见势不妙,对视一眼,便由房玄龄上前劝慰道。

  “二皇子殿下还未及冠,”窦师纶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三人道:“有什么事,你们可以冲我来。”

  只要别为难这个孩子。

  这话,其实也不光是说给面前三人听的。

  因为先前的争执,窦师纶和魏征此刻几乎已经成了全场的焦点。

  所以当窦师纶的一句话在这广场上响起时,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他对魏征说的话。

  晨雾中,百官们看向这个人的身影,如梦似幻。

  魏征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最是与人无争的窦师纶,今日居然为了二皇子跟自己闹到这般田地。

  “窦师纶,你是在威胁我么?”魏征冷笑着说道。

  “非也,”窦师纶此刻同样在笑,并且笑得像个十足的老好人,而他接下来的话,说的很平淡,却也很霸气:“只不过,无论是谁,敢去为难我家二皇子殿下,那就休怪老夫,去为难他了……”

  轰!

  整个广场仿佛炸开锅一般。

  这般狂言,也是你一个区区陵阳郡公能说的?

  还无论是谁?

  在这大唐开国之初,实权国公满地走的时候,一个郡公,真不算有多大底气,敢说出这种话。

  可窦师纶偏偏就说了!

  疯了,真是疯了……

  这是百官们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站在队首的裴寂,始终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风波,但当他听到窦师纶那句饱含深意的警告后,嘴角忽然泛起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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