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得知这一消息的李二陛下,当即便在心中感慨道:有弟若此,夫复何求?
朕就怎么没有这样的好命呢?
玄霸走的早,李元吉那个混账东西就更别提了,大哥之所以会死在自己箭下,他至少要占去一半功劳。
“爹,怎么说话呢,我是为了青雀好!”李宽大言不惭道:“当初我不也被你追着揍,我觉得如今咱俩父子感情挺好的啊……”
“呵……”先前忆往昔暗黑岁月,此时方回过神来的李二陛下闻言冷笑道:“所以你打算将这‘诀窍’传授给青雀?那你可真是好兄长啊。”
“谁说不是呢?”仿佛听不出老爹的调侃,李宽点头表示认可。
“宽儿啊,”现在只想揍儿子一顿解气的李二陛下突然开始挖坑:“你见到那虞家的小姑娘了?”
“见到了啊。”李宽点点头,他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那小姑娘模样生的如何啊?”
“五官端正,明眸皓齿,脸蛋儿白净,嗯,以后肯定是个大美人儿。”李宽自认回答的天衣无缝。
谁知……
“竖子!找打!还说你没惦记人家小姑娘?!”知子莫若父,朕哪还需要把姜去叫来问话啊,这明摆的是你小子有错!
不管了,朕先揍了你个竖子再说!
正所谓“君子藏器于身,适时而动。”(注:出自《易传系辞传下第五章》)
这句话从前虞世南给李宽上课时解释过这句话的含义。
但是在今天,李二陛下用行动,在物理层面,向李宽更好的展示了这句话的威力。
一切仿佛发生在须臾之间。
只见发怒的李二陛下猛地一个纵身冲下台阶,然后几步冲到李宽身前,将逆子按倒在地,然后,“慈父”随手抽出了自己腰间的束带,动作堪称一气呵成!
“爹……不带这样玩儿的啊!”李宽发现自打这昏君上位以来啊,自己就独得其‘恩宠’,这后宫皇子甚多,可无论自己怎么劝,爹就‘便宠’自己的一人……
唉……然后他的人生,就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昏君如今揍自己是越来越顺手了……
甚至如今,他都学会钓鱼执法了!
第122章 多少个草长莺飞才长大
“哎哟……哎哟喂……你干嘛?!轻点……轻点成不成!”
甘露殿内,李宽李泰哥俩,并排爬在大床上,露出受伤的背部和红肿的臀部而一旁的李恪,正满脸担忧地看着两位太医用高超的手法给兄弟们上药。
片刻之后,上完药的太医们默默退下,将空间留给兄弟三人。
“我说二哥啊,下次您能不能在父皇面前少说两句啊……”李泰歪着头看着这会儿正闭目沉思的二哥,语气幽怨。
“小泰啊,二哥真是为了你好。”李宽伸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咱们得跟皇祖父好好相处啊,大哥昨日回甘露殿与我们一道用过晚膳后,我和他在御花园散步消食时听他说起过:裴寂即将被发配岭南,所以往后祖父他老人家的日子恐怕会愈发的孤单,你说我们这些当孙儿的,若不时常陪着他老人家说说话,帮着解闷解乏,那未免也太不孝了。”
“可……”李泰想起当初在弘义宫看到的场景:“二哥……你确定咱皇祖父需要我们去陪着解闷……还解乏? ”
那满屋子的莺莺燕燕,红粉妖精,就是咱爹……也没享受过那样的快乐吧……
“你还跟我杠上了? ”因为祖父的不争气,注定会输掉这场兄弟辩论赛的楚王殿下,索性拿出兄长的威严直接开始镇压。
“……二哥,你讲点道理成不……”李泰神情委屈,语气渐弱。
“什么道理?你二哥的道理就是最大的道理!总之,你听我的就对了。往后不光是你,就连小恪、长乐还有其他兄弟姊妹,谁没事儿就多去弘义宫走一走,皇祖父又不吃人。”李宽瞪了一眼小泰后,又将目光转向李恪,而李恪当即便点头道:“二哥放心,我晓得的。”
“唉……你们可真不让我省心……”其实,先前楚王殿下之所以甩锅给李泰,还逼着李泰往后去和李渊多交流,其实就是担心这小子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太过单纯,说白了,怕他情商低,而情商低又不历练,那么长大以后就得吃大亏。
毕竟这位大爷,那也是个绝活儿哥:就连“杀子传弟”这种浑话,他都说得出来。
所以,针对于李泰这种“读书读傻了”的典型,李宽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要在弟弟幼时让其多受点磨难,借此多懂些人情世故,否则将来若是哪天自己不在他身边,天知道这小子会捅出多大篓子。
“二哥,我听说屈突通如今也上奏疏告老了,我娘亲说他临行之前想见我,但是我给婉拒了。”李恪此时突然来到床边坐下,将这个说不上好坏的小道消息告知给了自家二哥。
“何止是屈突通啊,”李宽撇撇嘴,回忆着昨日和李承乾的谈话内容:“如今的朝堂,也算是旧疾尽去,焕然一新了父皇已经如愿的将房公、杜公、这些秦王府旧人安排在了高位,对了……还有一事……值得高兴……”
李宽说道这里,朝李恪挑了挑眉:“五姓七望和关陇那几家世家,如今算是彻底服了软,王家的家主王群岳已经派人将最后一百万石粮食送到了长安,如今大哥负责将这些粮食入库,按他的话来说,简直是忙得不可开交。”
“二哥,”李恪有些迟疑道:“那些人,不会轻易罢手的。”
“我知道,所以往后你们身边我都会派人暗中跟着,以防不测。”李宽见弟弟们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他随口掩饰道:“皇祖母给我留了一些家臣,算是我的保命符之一,先前我假装那单雄信之子单翎,靠的就是他们。”
李宽心里很清楚,即便是最亲近之人,有些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东西,最好就别说,说出来也不过是平添烦恼罢了。
“那二哥,我能指挥他们吗?”说到这个,一直就没啥“手下”的李泰忽然跃跃欲试道。
“哈?你小子还想干啥?强抢个民女?”李宽斜眼瞪了弟弟一眼,他倒是险些忘了,这小子及冠后干了不少不着调的事,其中有一桩就和这“强抢民女”有关。
“不是,我就是想抖抖威风。”李泰嘿嘿一笑,有些没心没肺道。
“抖个屁的威风?你出去大喊一声‘家父乃大唐皇帝李世民’,就足够你威风了。”李宽瞪了一眼自家的傻弟弟,臭小子压根就不知道“保命符”这三个字怎么写吧。
“可我真要这么干咱爹不得揍死我啊!”李泰吸了吸鼻子:“二哥,我今日可惨了……皇祖父下手真狠……”
“要不咱俩换换?”李宽侧身指着屁股上五爪金龙图样的印记:“那昏君居然用金镶玉当束带的装饰,瞅瞅!这给我打的,都整上烙印了!”
而且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那种。
这沉重的父爱,简直让楚王殿下感到窒息!
“唉……”李泰看了一眼二哥的伤痕,忽然叹了一口气:“二哥,你说咱们啥时候能长大啊?”
“约莫再度过七八个草长莺飞的季节,我们就长大了。”李恪接过话头,血统尊贵的少年,说话间让人如沐春风,言谈举止更是自有一番超凡气度。
“还是三弟说话有内涵,比这两个竖子强多了。”就在李宽准备用武力让李恪好好说话的当口,太子殿下的身影出现在了殿门口。
“大哥,你怎么来了?”李宽从床上支起身子,有些好奇地望着李承乾:“昨日你还说最近没时间来甘露殿了,怎么今日就食言了。”
“我来是为了寻你,”李承乾没好气地瞪了弟弟一眼:“你忘了?先前你说让父皇下旨给长孙表哥赐婚,父皇答应了,如今赵郡李氏的家主李诚安也接了圣旨。
可人李诚安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能与楚王殿下你见上一面。”
“啥?!”李宽顿感一阵错愕:“我又不是啥好东西,他非得见我干啥?找削么?”
“……”一时之间,李承乾、李恪、李泰望着对自身有如此清晰定位的李宽,怔愣半晌,随后皆是哭笑不得……
第123章 所谓尊师重道
就在李宽还在犹豫要不要见李诚安的时候,隔天,还在病重的虞世南便带着儿子虞昶进了宫。
“哎呀!虞师,您怎么还进宫了啊?!你得当心身体,先养病要紧啊!”李宽在到虞世南之时,嘴角的笑容就再也压抑不住了,原因无他只因先前害得自己惨遭父殴的虞昶,此时一言不发地跟在虞世南身后,而且重要的是,他走起路来,是一瘸一拐的。
虞氏好家教啊!
“虞师,我师弟这是……”李宽明知故问道。
“哼!逆子!”虞世南这一声逆子叫出口,把李宽吓得一哆嗦,还以为是那昏君叫自己呢。
“楚王殿下……”虞昶黑着一张脸,朝李宽躬身行礼道:“先前臣误以为家父生病,是为您忧心所致,这才……”
“好说好说,”李宽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堪:“本王心胸宽广,怎么会在意这些小小的委屈呢。”
“……”虞世南看着眼前笑容和熙的楚王殿下,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中邪了。
就你小子去御花园散步不小心踩到石子儿硌了脚,都要补上一脚将其踢到水里去……
你会这么大度?
老夫的儿子告了你的黑状,害你挨了揍,你居然就这样不计较了?
“嗨呀!虞师!”李宽看着脸上将信将疑的虞世南,语气顿时有些委屈:“本王这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嘛?!对了,虞师啊,我这儿还有一件麻烦事,一时半会儿的拿不定主意,要不,您替本王参考一二?”
虞世南闻言,看了一眼虞昶,接着又朝他摆了摆手。
“父亲……”虞昶立在原地,欲言又止。
“儿子知道了……”可等他收到虞世南的眼神警告后,他也只能无奈地退到了远处,将空间留给师徒二人。
“虞师啊,事情是这样的,昨日……”说起正事的李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未说完,就被虞世南给打断了。
“殿下,陛下当年的那套做法,您是学不来的……”虞世南就知道这竖子还是放不下皇位。
“……”李宽忽然有些心塞:怎么如今除了自己的家人,好似全天下都认为他李宽将来会是反贼啊?
“陛……殿下啊……”明显嘴瓢了一下的虞世南,先是一愣,随即便装作无事发生一般,继续苦口婆心地为其剖析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您听为师一句劝……”
“我说虞师,你别打断本王行不行?事情是这样的……”这一回李宽为了说话不再被虞世南打断,所以语速极快的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等他说完,虞世南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殿下,切不可去见此人!”
“为何啊?”李宽有些不解道。
“李诚安之所以要见殿下,八成是想投诚。”虞世南一开口,便一针见血的指出了事情关键。
“啊?投诚本王?本王有啥值得他倾心的?”李宽挠了挠头,神情很是疑惑。
“虽说如今天下传颂的都是太子殿下的贤名,百姓们都认为这次蝗灾之所以可以安然度过,是因为太子殿下写信说服山东大族(注:这里的山东,不是现今山东省,而是概指崤山以东地区,包括现在的河北省、山东省,河南省北部),向他们购买了大量粮食,这才解了决问题。
可作为当事人的这些世家家主们,他们怎会不知道真正出手解决问题的是谁?”虞世南说到这里,微微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自己还不能倒下啊,否则这竖子将来可怎么办。
“所以李诚安就打算借此机会找上本王,投靠本王?”李宽皱起眉头:“他不怕本王将来翻脸不认人吗?”
“他当然怕,”虞世南点点头,随后又继续耐心解释道:“可他压根就不信楚王殿下您没有野心!”
“啊?!”李宽顿时瞪大眼睛,他已经有点回过味来了。
就连自己的恩师虞世南,在听过自己的真心话后,都还时常忍不住怀疑自己恋栈皇位,那么五姓七望的家主们,就更别说了:他们坚信自己这个小“李二”,迟早会学着大人模样,再开一次玄武门。
当然,实际上,在这次双方周旋中失败的世家家主们,对于某竖子的能力,自然是高度认可的。
所以……
他们并不认为如李诚安这般的高瞻远瞩是什么“富贵险中求”,投资楚王,在他们看来是最稳妥的买卖。
因为这家中行二的竖子,终究会向上一辈那位行二的豪杰学习的。
啊……人心啊……
想通事情原委的李宽,此刻只觉得头痛无比。
怎么就没人信自己是个贤王呢?
咋的?非得本王反了你们才高兴?
这都什么人啊……
“殿下……”虞世南见李宽沉默良久,心中难免担忧起来。
“哦,虞师,本王晓得了,那这事儿就听你的,不见他!”李宽说完,看着面色依旧有些灰败的恩师,不由心中一暖:“虞师,您别忧心我了,赶紧回府养病去,对了,送您的那罐酒可别喝啊,我皇祖父靠靠它……嗯……嗯……强肾健体的!”
“……”本来心中刚泛起感动虞世南,在听到李宽话里的后半截,顿时不知道该说啥了。
老夫能不知道那玩意有啥用吗?啊?
当初老夫也……咳咳……
当然,主要问题也不在这个上面,而是在于老夫的发妻都亡故多少年了, 甚至家中妾室最小的那个都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
你这脸比城墙厚的竖子,虽然有脸将这药酒送给老夫,可惜老夫没那个脸去喝啊……
一树梨花压梨花,老蚌怀珠什么的……老夫没兴趣!
“好了,今日见到殿下,老夫也就放心了,没什么事,老夫就先回去了。”摇摇头,打散心中无聊的想法后,虞世南欣慰地看了一眼某“尊师重道”的竖子,虽说次子昨日翻越院墙的行为着实不好,但鉴于这竖子的动机是不放心自己的安危,所以虞世南今日在这件事情上,一句指责学生的话都不曾有。
“虞师,那我送您。”李宽如今倒是乖巧懂事起来,上前搀扶着虞世南,将其礼送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