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十八部的首领,目前还有十来个。”楚王殿下挠了挠头:“这样吧,本王想个保守点的法子:咱们从这些首领中随机抽取幸运儿,砍掉他们的头颅,给禄东赞、约苏哈、多祢、丘黎氏这四人挨个儿送去。”
“啊?!”楚王殿下此言,顿时震惊全场。
“楚王殿下……这很保守?”房玄龄觉得自己的三观遭受到了剧烈冲击。
“那不然呢,”楚王殿下闻言眉头一挑:“要不是本王的最终目的是西域和高句丽,这些跳梁者,本王怎么着也得把他们种地里!还轮得到他们活着回去?!”
“宽儿……真砍?”长孙无忌这会儿也忍不住出言提醒道:“一下子得罪这么多人……”
“笑话!”楚王殿下要不是念及此番是在聊正事,他怎么着也得提醒一下赵国公该称呼自己为“楚王”,可眼下,他却也顾不得这些了:“如今天下乃是大争之世,什么是大争之世?强者收割一切!弱者原地消亡!况且咱们从前受屈辱的时候还少了?怎的,如今敌我形势逆转,你们还不适应自己的角色么?
也对,”楚王殿下说到这里,骄傲的抬起下巴:“毕竟你们不曾跟随本王在西北大杀四方。但是你们不适应自己的角色尚且情有可原,可西北的这帮蛮夷,身为本王的手下败将,他们凭什么不适应?!
想当初本王从漠北砍到西域,再从西域杀回漠北,金山脚下,惊世一战,那尸横遍野的景象,可谓天地同悲!而如果这都不能让他们长记性,那还有什么的可说的呢?本王能在金山祭天,就能在西域祭天,更能在吐蕃祭天!
左右不过是再度横刀走马几千里,踏碎山河斩王幡!大唐,就该有大唐的威严咱们的老祖宗,汉朝的那帮狠人是怎么干的,咱们就怎么干!怕什么?史书之上,谁敢说傅介子当年斩杀楼兰王是错?”楚王殿下说到这里,突然似笑非笑道:“其实本王将苏定方放在高昌,就是想着有一天他能喊出一句‘唐军将至,勿动,动则国亡!’的口号,唉,但愿他能让本王如愿吧……”(注1)
随着楚王殿下的这番“保守言论”的发表结束。
太极殿上已经沦为一片死寂。
贞观君臣,直到今日才算见识到了何为“楚蛮王”。
好家伙……合着是我们这些人扯了您楚王殿下的后腿了是吧。
“楚王殿下啊……”房玄龄此时觉得自己两边的太阳穴都在发胀:“您是真打算这么干?彻底横扫西北?”
“那不然呢?”楚王殿下闻言挑挑眉:“房公,咱们肩上的担子还很重啊……等解决了西北,还有南越……”
“南越?!”一旁的魏征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楚王殿下,您该不会是打算像当初隋炀帝征林邑那般……”(注2)
“呵……”楚王殿下向来是会抓重点的:“好哇你个魏征,你在讽刺本王是隋炀帝吧?!”
“殿下不要太自信,臣觉得您跟那帮向杨广谏言‘林邑多奇宝’的前隋大臣们没差别……”魏征可是知道,那帮吃饱了没事干的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干那纯粹就是闲的。
“魏公,你的目光太短浅,本王不屑与之为谋!”楚王殿下要不是手里抱着个蠢弟弟,以及考虑到魏舒怡那个虎妞之前在玉山帮过长乐,那他真的会直接“欺身而上”给魏征狠狠来一下子。
“臣还是认为仗不能这么打……”魏征闻言板着一张脸,显然丝毫不受楚王殿下影响:“这也未免太随心所欲了些……”
“爹,你怎么看?”楚王殿下怀中弟弟不好发挥,所以他干脆选择放魏征一马,转头看向李二陛下。
“宽儿,你想怎么做,就放手去做。”李二陛下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感觉就像许多年前,自己处在父亲的位置,看待那个劝说父亲造反的自己一般:“朕也想知道,你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第501章 驱虎吞狼和懒驴拉磨
“杜伯伯,你别气了,回头本王就带人将魏公的马车轮子给卸了!替你找回这个场子。”随着议事结束,最后走出大殿的楚王殿下望着前方魏征离去的背影,他转头开始低声安慰起了杜如晦:“哼,魏公这人就是拎不清,他跟杜伯伯您比起来,就好比”
“殿下,打住……”杜如晦留到最后可不是为了听楚王那奇妙的比喻的:“臣还有正事要与您商谈。”
“杜公,声音小点!”楚王殿下闻言不满地瞪了一眼对方:“本王好不容易把稚奴这臭小子熬困了!”
“臣尽量……”杜如晦闻言也压低了声音:“说到这正事”
“啊?您指的是卸魏公的家马车车轮吗?”机智的楚王殿下如今都开始学会抢答了。
“不是殿下,这哪跟哪啊?!这算哪门子正事?!”杜如晦闻言又不禁提高了嗓门。
眼见杜如晦开始吹胡子瞪眼睛,楚王殿下心中只觉得对方实在是太不上道了,于是当下他也放大了音量,振振有词道:“杜伯伯啊,这魏公之所以敢跟您吹胡子瞪眼,就是因为您遇事不懂得划界限啊!您得支棱起来,让魏征他明白堂堂”
“你是不是皮又痒了?!”就在楚王殿下准备对杜如晦循循善诱的当口,李二陛下的声音从殿内传了出来。
“呐,”接收到昏君警告的楚王殿下,当即便朝杜如晦指了指殿内:“杜伯伯,像这种情况,就叫作划界限。”
本王要是再拱火,今晚就得遭殃。
我跟这昏君之间的和谐关系,就是这么来的!杜伯伯其实您也可以学着点!
“臣……”杜如晦已经不知道该说啥了。
“呵~啊~”此时趴在李宽肩头的稚奴开始打起了哈欠。
“杜伯伯,我得把这臭小子送回甘露殿,咱们边走边聊?”楚王殿下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进弟弟的衣襟,探了探对方的后背,发现并没有出汗,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臭小子还算好养活,你要因为出汗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本王就得去玉山长住了。”
“殿下您的确是位仁厚的兄长啊。”杜如晦眼见楚王殿下如此细心地照顾弟弟,不由发出一声赞叹。
“杜伯伯您先别急着夸”楚王殿下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于是他话锋一转:“您还是先说说是什么正事吧!”
楚王殿下有预感,杜如晦所谓的正事,八成没好事。
“殿下,咱们边走边谈?”杜如晦的笑容更亲切了。
“别……杜伯伯,你等我把稚奴送回母后的寝宫再说。你不知道,稚奴这臭小子年纪虽小,但脾气可大,咱们这回去一路颠簸,再加上又要交谈,很容易就会吵醒他。加上这臭小子又有起床气,指定会闹起来。”楚王殿下说完,又下意识的揉了揉弟弟的后脑勺:“好了稚奴,二哥马上带你回去。”
“哈……呼……”此时的九皇子,在哥哥的怀中睡得正香甜。
一路无话。
等李宽回到甘露殿,将弟弟放到自己寝殿的床上睡下后,他又叫来称心和稚奴的奶娘,嘱咐两人仔细照看着,同时又在暗中留下暗影刺客负责保卫,确保一切万无一失后,他才来到正殿,和杜如晦商量他口中的要事。
“楚王殿下,臣想知道,对于冯盎,您是什么打算?”杜如晦一上来,就是单刀直入。
“杜伯伯,这事儿……怎么跟您扯上关系了?难道说冯盎找您来为他说情了?”李宽没想到,杜如晦一上来,说的居然是这件事。
“殿下莫要误会,老夫和冯盎虽然相识,但关系也就那样。”杜如晦闻言先是摇摇头,随后接着道:“只不过眼下您的目光放在了西域和高句丽,那么未来的几年里,大唐国内就不能乱,而他冯盎作为岭南的无冕之王,又和五姓七望来往甚密,加之他先前与您有过节……”
杜如晦说到这里时,突然深深地看了李宽一眼:“殿下可不要被此人的前倨后恭所迷惑,虽然他先前是为您在使节面前说过好话,可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学越王勾践,在卧薪尝胆呢。”(注1)
“杜伯伯言之有理!”楚王殿下觉得自己是该测测冯盎的忠诚度了:“可是杜伯伯,关键是冯盎都这么大年纪了,他那娇妻就算了,至于美妾……关键他也没带美妾来长安啊,本王总不能……”
“殿下,您倒也不必什么典故都照搬……”杜如晦发现眼前这小王八蛋就是一种“话说不到三句就离题”的本事:“臣的意思是,您难道不该想想如何安排此人么?他手底下可握有五万重兵啊!”
“杜伯伯,你看你,又急……”楚王殿下见杜如晦说话时语气有些急迫,赶忙转身从桌上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将其递给杜如晦:“杜伯伯,先喝口水。”
“殿下……”杜如晦接过茶杯,在对方的注视下默默饮过茶水,随后,他将茶杯放回:“您现在可以说了吧。”
“来来来,杜伯伯,坐。”李宽将杜如晦拉到桌子旁边坐下后,他也不再绕弯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先前魏征不是拿前隋征林邑来嘲讽本王么,嘿,本王这回还真就遂他的意!冯盎那五万重兵善于山地作战,本王打算让他继续南下,将真腊骠国那一片全都打下来!”
“殿下,您这是驱虎吞狼之策啊……冯盎会答应么?”听完李宽的话,杜如晦只觉得对方是在白日做梦:“您此举若是逼反了他……”
“首先,”楚王殿下闻言竖起一根手指:“但凡跟本王为敌的,在本王面前,还配称得上虎狼?!笑话!
本王这不是驱虎吞狼,本王只不过是让懒驴拉磨而已。
其次,时至今日,他冯盎应该知道本王是个什么货色。
睚眦必报是本王行事的准则,朝发夕至是本王行事的效率!
他冯盎前脚敢举反旗,本王后脚就敢让他岭南冯氏一朝尽灭!
况且本王让他去打真腊和骠国,那是看得起他冯家!
等打下那些疆域,本王自有大用。
而届时,他冯家也会得到天大的好处,所以他凭什么不答应?”李宽说到这里,见杜如晦已经开始摇头苦笑,当即便泄露了些许“天机”给对方:“杜伯伯,本王可不是在说笑。岭南之地,将来一定会变得繁华富庶,大唐未来的主要税收,可就靠岭南了!
所以,有鉴于此,冯家必须从岭南退出来,这事儿没得商量!”
“殿下,您要发展岭南?”杜如晦还是第一次听到楚王殿下展示除了军事以外的才能。
“要发展岭南的不是本王,是大唐。”李宽闻言忍不住纠正对方道:“这应该是一项百年国策,而不是本王一个人的政绩,况且本王要政绩这玩意儿干嘛?本王如果还想往上挪挪位置,那还不如现在就直接回玉山厉兵秣马更务实一点。”
第502章 童子功
“殿下您是懂务实的……”刚刚还心潮澎湃的杜如晦,算是被楚王殿下这一番标准的“反贼式发言”给彻底降温了。
此时的杜如晦,满脸复杂神情,看向楚王殿下的眼神也是各种意味深长:“殿下啊……臣知道你没拿老夫当外人……可……您其实大可以把老夫当外人的……”
“什么话?!什么话!?杜伯伯您这说什么话?”楚王殿下闻言撇撇嘴:“咱俩都快好到穿一条裤子了……”
“……”杜如晦没想到,之前太极殿上的“裤子回旋镖”居然来得这么快:“殿下啊,您是不是跟魏征私底下说过什么……”
“本王跟魏征?”楚王殿下闻言用手指着自己,语气中更是充满不可置信:“还私底下?!不是……杜伯伯,您可别突然发癫啊,本王告诉你,魏公要是私底下遇上本王……嘿……本王就先这样……再这样……最后再这样!”
说话间神情分外激动的楚王殿下,一边用手向杜如晦比划他构思好些年的“绝世武学”“阿宽十八式”,一边继续咬牙切齿道:“本王要是不把他揍到治好了都流口水的地步,本王都对不起这些年因为他,而被我爹绕着太极殿的柱子追赶挨的那些打!
杜伯伯,你当本王那手潇洒飘逸的‘游龙身法’是怎么来的?!那是童子功你知道嘛?!童子功!”
“这个……‘童子功’的事情……臣确实不知道……”听完楚王殿下的血泪控诉,杜如晦努力眨巴眨巴眼睛,暗地里更是使劲回想这一生中,那些个让他难过的事情……
好半晌过后,杜如晦终于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只见抿了抿嘴,开始接着和楚王殿下谈正事:“楚王殿下,您若想让冯盎接受您的安排,那您是否该跟他推心置腹的谈一谈?”
“杜伯伯,”李宽听到杜如晦给出的建议,他当即哈哈一笑:“哈……冯盎那样的人,你跟他好好说话是没用的,这种老流氓,要么让他‘睡’,要么让他服,本王这样冰清玉洁还不搞颜色的好贤王,当然选择‘睡’……呸!当然选择让他服咯!”
“殿下打算凌之以威?”杜如晦虽然对于楚王殿下这话里的某些术语一知半解,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心中联系对方前言后语,推测出大概的内容。
不得不说,楚王殿下这人……才更像流氓……
“杜伯伯啊,你以为上次本王拆你的马车玩什么‘兵贵神速’,那真是在逗乐子啊?“李宽闻言板起了脸,随后他整个人突然生出了一股不怒自威的可怕气势:“本王就是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本王今日不出兵,那只是懒得出兵而已!
如若真要有谁不开眼惹怒了本王,那么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去,本王依然会亲手了结他的性命,让他带着后悔和绝望下到地狱去!”
“太像了……”杜如晦看着眼前突然正经起来的楚王殿下,他突然发现此刻少年挺拔的身影,似乎正在与自己记忆中那道年轻高大的身影悄然重合:“楚王殿下……您可太像陛下了……”
“杜伯伯,虽然本王知道你不是本王的家臣。”楚王殿下这个夯货,他有时候是分不清真心夸赞和嘲讽的区别:“但你好歹也照顾一下本王的心情,在本王高兴的时候,请不要提那些会让本王变糟心的事情!
谁乐意像他了!他小时候得到过‘陇右麒麟’的称号?!哼,太原城最大俩祸害……”
杜如晦听着“长安大当家”在自己面前振振有词诋毁李二陛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句公道话:“咳咳……楚王殿下,陛下好歹当年在太原还有赵国公跟他齐名,可如今这长安城里……”
楚王殿下,您就是大家公认的,最大的,那啥了……
“糟糕的家伙……”楚王殿下这回是听懂了杜如晦的阴阳怪气,所以他当即也醒悟过来:自己眼下属实是一片真心全错付,在杜如晦心中,明月依旧是李二陛下,而他楚王……很明显就是沟渠喽……
唉……杜公,你这样会不会太伤本王了?
“殿下,既然您心中已经有了打算,那么臣也就不多嘴了。”杜如晦发现这会儿楚王殿下的目光有些晦暗不明,怎么说呢犹豫中还带点跃跃欲试,跃跃欲试中又带着点兴奋和害怕……
杜如晦又不是魏征……况且他还是大病初愈,所以杜如晦知道,自己该退场了:“对了,您还有什么要交代臣去办的?没有的话,臣这就告退了。”
“杜伯伯……”楚王殿下发现这天策府上下,除了他窦叔还虞师萧师,剩下的那些……真就没一个好人,而且个个都是滑不留手难拿捏:“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对本王恪守礼仪?搞得好像本王要趁机找你茬似的……”
“殿下啊,您先前是不是说要拆魏征马车的车轮来着?”面对不好回答的问题,杜如晦的应对方法很简单舍弃自己俩儿子,换自己这个老父亲全身而退:“如果您心意已决,臣也不好再劝,可臣想着您做下此举的初衷又是为了臣,故而臣心中颇受感动……”
“杜伯伯,停停停……朕……呸!本王不想听你弯弯绕!”楚王殿下发现这读书人就是焉儿坏啊,这车轱辘话说得他脑袋都大了:“您就说您打算怎么地吧?!”
“殿下卸车轮的时候,可以叫上臣的俩儿子。”杜如晦笑起来时,会习惯性地抚一抚胡须,这使得他看起来更像一头诡计多端的老狐狸:“杜苟力气大,性子稳,杜荷眼神好,跑得快,他们两兄弟一个负责放哨,一个负责给您打下手,您看如何啊?”
“哇……”听闻此言的楚王殿下,当即便忘了自己还在跟杜如晦置气,开始站在道德的高地对这位贞观贤臣指指点点:“杜伯伯啊……人心怎可扭曲至此!那可是您的亲生骨肉啊!您就不怕他们哥俩被魏公捉住”
“这不是还有楚王殿下您在嘛。”杜如晦说着,还朝李宽躬身一礼:“臣相信,楚王殿下身为‘恰巧’路过的不知情的好心人,肯定是不忍心两个不小心做错事的少年陷入被魏公痛殴的局面的,而您不是向来都很擅长‘劝架’么?”
好家伙,杜如晦简简单单的一番话,算是直接把一场简单又合理的‘斗殴’事件给提前规划好了。
“杜公,”楚王殿下觉得自己还是缺少对天策府栋梁的尊重:“方才本王说的那些浑话,还请您不要在意,本王真的只是在说笑而已……”
“殿下有说什么吗?臣不过是与殿下商谈如何安抚各国使节而已啊……”杜如晦哪能看不清楚王殿下的小心思这小混蛋玩意儿这是在故意示敌以弱呢。
自己但凡摆出一点倨傲的模样,这位大爷就得回头问策自己的家臣了。
而哪怕是他杜如晦,如今面对楚王殿下递过来的梯子,也要学会见好就收。
否则的话,他真未能讨得什么好。
至于原因,显而易见。
在楚王殿下的家臣中,虽说沙场猛将数不胜数。但真正能让朝中大佬们尽皆瞩目并且心生忌惮的存在,还是那个叫作王玄策的年轻人
第503章 虞师向来知我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