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好贤王 第160节

  “……”李渊现在有点明白过来了:“闹了半天……你认为皇祖父给你印信,就意味着你是李氏家主了?!”

  “那不然呢!”只打雷不下雨的楚王殿下闻言把脖子一梗:“皇祖父,不是孙儿拱火,你自己想想,我都拿出你给我的家主印信了,那昏君还对孙儿照揍不误!他这打的是我的屁股嘛?!皇祖父,那昏君打的是您的脸面呀!”

  “你打住……”虽然李渊很多时候都很乐意以给孙儿出气的名义把李二叫来揍一顿解解闷,可……太上皇现在觉得,孙儿有必要认清某些现实了:“宽儿啊……皇祖父将印信给你,是让你将来保命用的……不是让你拿来作死的……”

  “啊?!”楚王殿下这人,他有时候在乎的点属实奇特:“那合着李家的家主不是我啊?!”

  “这……”李渊看着这会儿才真正神情沮丧起来的孙儿,他莫名的有些内疚是怎么回事?

  不对……等等……

  太上皇突然发现自己被这个臭小子给绕进去了。

  “宽儿,”一念至此,李渊顿时满脸严肃的看着自家孙儿:“你跟皇祖父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才迫使你将印信都给拿了出来?“

  “额……”楚王殿下突然就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怎么说呢……自己该不会待会儿又要喜提一顿束带吧……

  “朕让你说实话!”李渊见孙儿闻言露出为难的神情,还以为这臭小子是真受欺负了,故而语气也变得有些严厉了起来。

  “您别急,我说……我说还不成嘛……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楚王殿下看着突然就支棱起来的的皇祖父 ,他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于是,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用最简洁的话语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争端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半炷香后。

  “皇祖父,事情就是这样。”楚王殿下在叙述完整个事件之后,末了还不忘结尾点题:“所以您来评评理,孙儿有啥错?孙儿什么错都没有!可我爹还是把我叫去问话,而且态度相当恶劣!我当然不乐意了!所以我才掏出那枚印信,打算让我爹认清……嗯……”楚王殿下话说一半,又来了个神转折:“看个乐子……省得成天板着个脸,搞得好像谁都欠他钱似的……”

  “宽儿啊……”李渊现在显然没心情看孙儿在自己面前耍宝:“你难道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吗?”

  “什么严重性?”楚王殿下闻言挠了挠头:“关于我不是家主这件事吗?啊……那啥……皇祖父,咱老李家的家主是怎么来的?传位制还是推举制啊?如果是推举制的话……皇祖父……您看我还有机会吗?”

  “你个小兔崽子能不能忘了家主这件事?!”李渊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不管是自己还是发妻窦氏,外带二郎和儿媳长孙,那都是端庄又体面的人,怎么临了到了这小子身上,就压根看不见半点痕迹了呢?!

  唉……难道说我李家的先祖之中……也有这般不靠谱的?

  李渊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有点大逆不道了……

  “皇祖父……嗯……呜呜呜……”楚王殿下眼看着这唯一能够跟自己的昏君父亲打擂台的机会即将丧失,他难免有些……伤感……

  “你差不多得了啊!把脸擦擦,皇祖父要与你说点儿正事!”李渊面对故技重施的好大孙,他也只能表现出一副铁石心肠:“再嚎,再嚎我就让你爹把你领走!”

  “嗝儿~~”楚王殿下属实是被皇祖父这话给吓着了。

  “宽儿啊……”李渊伸出手,轻轻抚过孙儿的头顶,时至今日,他似乎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发妻太穆皇后,在其生前对于李宽这个孙儿,是何等的疼爱:“你皇祖母为你思虑周全,王玄策此人,大忠似奸,有辅国之才,你记住,对待这样的人,你一定要表现出充分的信任,可在心底,你要划一道底线,一旦越过了这条底线,则……必杀之!”

  “啊……啊?!”楚王殿下觉得自己此刻要是再不选择装傻,那么待会儿可能真的来不及了:“皇祖父,您教孙儿这些……多冒昧啊……”

  “啥?!”李渊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下文已经在等着他了。

  “您想想裴寂……”孝心比底线都还灵活的楚王殿下,这会儿……又开始戳皇祖父心窝子了。

  “……你这倒霉孩子……”李渊闻言脸色一黑:“用不用我把你爹叫来,让他教教你用人识人之道?! ”

  “那倒大可不必,”楚王殿下是知道怎么哄发怒的皇祖父开心的:“我觉得皇祖父教给我的这些,就够用!”

  “你呀!”被孙儿一句话便打消了怒火的太上皇,忍不住扒拉了一下孙儿的脑袋,随后,他用一种祖孙二人才听得清的语调低声道:“就算你不相信今已垂垂老朽的皇祖父,你也该相信那个挑翻了十八路反王,抚平了六十四路烟尘,最终接管了隋炀帝江山的……‘阿婆面’吧……”(注1)

第386章 如虎痴一般的李斯

  “皇祖父!你等着嗷!我这就去派人寻找杨广的坟墓!”楚王殿下现在又要“孝感天地”了。

  “你省省吧!”李渊还能不了解自家藤蔓上结的“大苦瓜”是个什么德性:“大丈夫自当能屈能伸,这算得了什么?哼……你当皇祖父是你这个没气量的小心眼儿?”

  “什么话什么话?!”楚王殿下一听这话顿时就炸毛了:“皇祖父,不是孙儿要跟你抬杠哦,您出去打听打听,这满长安谁不知道孙儿是最有气量胸怀的?孙儿甚至曾当众放言:‘能面刺本王之过者’”(注1)

  “鞭四十,流放岭南?”太上皇看着搁那效仿齐王纳谏的楚王殿下,总觉得他当真是很对得起自己的封号:“行了行了,朕的楚蛮王,没事儿赶紧滚蛋!皇祖父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

  “不是皇祖父……”楚王殿下有时候也很佩服自家的皇祖父:“这裴寂都离开长安多久了?没了他给您送虎骨酒,您到底是靠什么支持到现在的?嗯 ……难道真是因为纯粹而热烈的……”

  “洪三!”太上皇现在也懒得自己动手了,反正根据上次那逆子禀报的情况来看 :如今宫中行走的楚王殿下,他的周身百步之内, 一定有洪三相随。

  “皇祖父……嘿嘿……您看您……又急……”惹恼了皇祖父的楚王殿下,此刻依旧笑嘻嘻。

  “奴在!”当洪三的声音真的在外边儿响起时……

  楚王殿下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那昏君……他这样子玩针对?!”楚王殿下气得又要大怒 。

  可……他也仅仅只是怒了一下:“洪三!不要进来!我是我大哥!楚王殿下他不在!”

  “……”洪三真的不想搭理这个把整活儿当成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楚王殿下。

  “小兔崽子……你确实是知道怎么让你大哥来给你顶缸的……”李渊叹了一口气,望着眼下已经开始从寝殿另一头翻窗的孙儿,他现在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抽空亲自去一趟太庙,好好祭奠一番李氏的先祖们了……

  毕竟李家能有宽儿这样“出类拔萃”的后辈,他们一定都会感到很欣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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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王殿下在皇宫东躲西藏,以暂避“昏君”锋芒。

  但他的心腹家臣王玄策,显然是避不了楚王的家臣头子窦师纶的锋芒的。

  这一次两人的会面,是在一间密室内。

  “我的问题很简单,所以你的回答也要简单一点。”窦师纶板着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不发一言的王玄策,继续缓缓开口道:“如果将来楚王殿下要造反,你是不是也打算帮他造反 ?!”

  “是。”王玄策甚至都不需要思考,便直接脱口而出。

  “嘭!”窦师纶一听这话,顿时便勃然大怒,只见他身形一晃,便来到王玄策面前,单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你忘了老夫人在生前对你的嘱托了吗?!”

  “呵……咳……”因为被掐住了脖子,王玄策连说话都变得很困难,他一边用力喘息,一边磕磕巴巴答道:“记……得……”

  “王玄策,你很聪明,非常非常聪明,老夫都要佩服你的智慧!”听到这番回答的窦师纶,并没有松开掐住对方脖子的手,反而是渐渐加大了力道:“可是你要明白一件事,这天下的归属,从来都不以个人的意志做决定!如果强行去改变,那么结局一定得不偿失!老夫人当年将我们这些人留给殿下,不是为了让殿下将来去做如此冒险的事情,只是为了殿下能平安度过此生。你为何就敢不遂老夫人的意?!”

  “……”因为缺氧而脸色涨得通红的王玄策,此刻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窦师纶在此刻终于松开了手。

  “咳咳……”王玄策用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缓过劲来。

  但下一刻,他便让窦师纶明白了 ,为何老夫人会选他王玄策来成为楚王殿下的左膀右臂:“老夫人当年的确是希望殿下平安,可如今之世,非老夫人当初所料想的那般……”

  “你怎知不是?!”窦师纶冷不丁地反问一句。

  随后,两人默默对视了好一会儿,而这波僵持最终以王玄策的低头而作罢。

  “我不会怂恿楚王殿下去造反,我甚至都不会学那尉迟恭,哪怕将来楚王殿下失势,身边除了我王玄策便再无一人,我也不会叛离。”王玄策的声音很轻,但却又足够的有分量:“楚王不愿,我绝不强迫,但楚王如果有心……我便绝对不会让他失望!”

  “老夫还真是小看了你 !”窦师纶现在也说不好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个答案。

  “窦叔,作为晚辈,我钦佩您更尊敬您。”王玄策是脸上带着淡淡的谦卑之色,但接下来,他的话可就一点都不谦卑了:“但同为楚王家臣,玄策觉得自己比您更合格!”

  “……”窦师纶没想到,这年轻一辈的家臣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刺头儿。

  “窦公,”就在窦师纶准备继续下手整治这一身反骨和楚王殿下天生契合的王玄策的时候,先前在外负责担任守卫的姜去却在此时走了进来,这位“楚王的传奇马夫”先是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王玄策,随后才对怒火中烧的窦师纶道:“这种事情 ……你倒也不必如此愤怒,年轻人……总要给人家改错的机会。”

  “我没错。”眼下,这位一出手就震惊了庙堂诸公乃至李二陛下的年轻家臣,骨子里的倔劲不知为何一下子就上来了:“先不说我王家世代皆受过窦氏恩泽,单是楚王殿下亦对抚养我恩师长大的长兄有过大恩,如此恩义,我王玄策自当肝脑涂地以求报答,至于其他……呵……王某此生……何须顾及此身?!”

  “……”直到此时,窦师纶才终于想起,待这小子如子侄的那位“恩师”的长兄,似乎正是自己那曾经同为窦氏家臣,却最终因为义成公主而惨死的的好友谢闵钧……

  明白了事情真相的窦师纶,莫名就生出一阵心悸……

  坏了……当真是要命啊……

  这下……谁也拦不住楚王身边多个“虎痴”一般忠心的李斯了……

第387章 如履薄冰啊

  虽然窦师纶眼下因为年轻的刺头儿家臣而感到心情沉重,可在宫中的楚王殿下,却丝毫无法理解他的苦衷。

  因为这货……现在最大的野心,就是想着如何从娘亲的眼皮子底下将可爱的妹妹兕子给抱走……

  “母后,您信我,我能让兕子遇到危险吗?!我就是怕她待在甘露殿太过无聊,想带她出去走走而已……”当被勒令禁足的楚王殿下赖在妹妹的小床旁边,用一通除了他自己以外,旁人压根就不会相信的说辞企图向长孙皇后据理力争的时候,结局便已经显而易见。

  “母后现在觉得你就是最大的危险!”长孙皇后看着眼前这个愈发挺拔俊秀的儿子,她真的有些不明白,这个臭小子对妹妹的疼爱方式为何是那样的千奇百怪:“谁让你带着兕子去你父皇的书房捣乱的?你个臭小子……居然把兕子的脚丫当印章用,将你父皇辛辛苦苦誊抄好的《兰亭序》给破坏得不成样子……”

  “嘁……”见母后提到这个,楚王殿下可半点不心虚,他甚至开启了反向忽悠:“母后哇,你着相了!咱们的兕子多可爱,能纡尊降贵去我爹那昏君的鬼画符上踩上两脚,那是咱小兕子给他面子!况且千百年后,我们的小兕子留下的足迹,肯定也会成为传世隗宝的。”自认这番说辞无懈可击的楚王殿下,末了还将目光转向躺在小床上“咿咿呀呀”努力翻身的兕子公主:“小兕子,你觉得二哥说的对不对?”

  “啊~啊! ”兕子公主如今对于楚王殿下这个成天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二哥,可谓是事事有回应,当然 ,是“已读乱回”的那种。

  “母后你看,”得妹妹“赏脸”的楚王殿下,得意的回头看向长孙:“兕子也认为我说得对!”

  “唉……”长孙皇后现在很担心,等将来兕子再大些,她估计会成为皇宫里第一个敢捅马蜂窝的小公主。

  “母后?”楚王殿下决定再努力争取一下。

  “玉琳!”长孙皇后现在也懒得废话了。

  “唯……”玉琳现在也能很轻松的从皇后娘娘唤自己的语气中领会其中的意思,比如现在,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去取那根紫檀木打造的鸡毛掸子……

  “母后……哎哟……你这又是干嘛呢……”楚王殿下这回可真真委屈极了……

  唉……这宫中的生活如今对本王来说,当真是如履薄冰啊……

  可这如履薄冰的,又何止是楚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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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盎拿着“分到手的战利品”,心不甘情不愿地在长安的东市买了一套大宅子。

  “这下楚王可算满意了吧……”坐在新宅的堂上,冯盎看着手中的契书,他的心都在滴血:“这下……可当真没有回头路了……”

  “父亲,这样真的值得吗?”冯智戴现在也学乖了,如今就连跟父亲说话,也知道该默默躲在十步开外了。

  “啪!”虽然冯盎老了,但这并不影响这位神射手的准头,只见他抄起一旁案几上的茶杯,就狠狠摔在了冯智戴的脚下:“还不是你个逆子不知轻重,被人家几句话就忽悠得当了出头鸟,现在你看到了吧?!此事楚王甚至都没出手,光他手底下的家臣就快把我们冯家还有那些个关陇世家玩废了!而且,你要清楚一件事那个叫王玄策的年轻人,在今天之前,甚至都没有人听说过他的名字!”

  虽然冯盎的情报能力在长安显得很一般,但是架不住现在他手里的银钱多。

  况且,虽然他此番死里逃生的姿态很难看,但他到底是侥幸躲过了一劫,所以自然而然的,就会有人冲着他岭南冯氏的金字招牌赶来烧冷灶。

  眼下,冯盎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消息:那王玄策,当真就是如同凭空出现一般先前楚王去西北时,身边的家臣里可没有他。

  “父亲,儿子知错……”冯智戴面对发怒的父亲,自然是要老老实实认错的,可末了他还是辩解了一句:“儿子只是担心我们做得如此过分,会不会让五姓七望的人转而记恨上我们……”

  “哼……”冯盎闻言冷笑一声:“记恨上又如何?如果我们不这样做,你我父子能活着走出长安?况且就算能够活着走出长安,那我们能活着回到岭南吗?!你可别忘了,当日楚王在大殿上怎么说的,他说要‘吊民罚罪’!所以,就算我们活着回到了岭南,但如果我们没有让陛下看到冯家和五姓七望做切割的决心,我告诉你,他日楚王必定就会率领铁骑踏平岭南!人家连要怎么打你都公开说出来了,你还觉得他在开玩笑?!况且,别说楚王私底下还有什么其他手段,光是明面上的这一套,我们就吃不消!”

  冯盎说到这,看着眼前依旧是一脸不大服气的儿子,他便愈发感到气不打一处来:“老夫怎么就跟你娘生出了你这么个蠢材!你知道不知道?老夫在事后得知楚王原来还说过这番话后,心中是何等的胆战心惊?!而你,居然还只是以为对方不过是在简单的恐吓……呵……”

  面对这么个生来仿佛就是跟自己讨债的好大儿,冯盎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往后……那五姓七望,我们当真就不再与其来往了 ?”冯智戴现在有点接受不了自己过去四年里苦苦经营的关系一朝被全部斩断。

  “你可知道,当初项羽兵败亥下,抢到他尸首的一共有五个人。”思虑再三,冯盎决定给冯智戴最后一次机会。

第386章 什么是世家

  “儿子只知道杨喜,此人据说是弘农杨氏的先祖。”冯智戴听到父亲的问话,当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冯盎对于儿子给出的答案并不感到意外,他先是点了点头,随后继续开口道“这五个人,分别是抢到了项羽头颅的王翳,砍掉了项羽左腿的杨武,以及获得项羽左臂的吕胜,外带只得到了一些碎肉的吕马童,和那个得到项羽右腿的杨喜。”

  “原来是这五人……”冯智戴显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当一个合适的捧哏。

  但冯盎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继续回忆史书上的那些记载:“王翳原本只是秦军中的小骑,但因为这份功劳,他被汉高祖刘邦赐下侯爵,甚至排进了汉初开国功臣队伍里,只可惜几十年后,他的后人因为获罪而被剔除了爵位,整个王家也就此没落。

  得到了项羽左腿的吴防侯杨武,此人的爵位传了不到五代,其中爵位继承人两度绝嗣,最终整个杨武一脉彻底绝嗣。

  得到项羽左臂的是涅阳候吕胜,他去世后因为儿子非亲生,爵位被撤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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