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胡人,芥藓之疾罢了,不可能威胁到他的统治。
甚至还不如于黄河两岸那些重新武装起的黄巾贼。
不过黄巾贼嘛,那也不过肘腋之患罢了。
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乱党只会破坏,断不可能颠覆他的天下。
那真正的心腹之患在哪里呢?
刘宏很清楚,这心腹之患正在这洛阳城内,在这大内宫里!
是那些肆无忌惮的大家豪门,是那些衣冠楚楚的公卿贵戚!
这些人的触手越来越放肆的蔓延进宫庭,瓜分他的权柄,动摇他的根基。
唯有这件事可能会最终颠覆了他大汉江山的统治。
尤其是最近两年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危机感也就越发深重。
昔年王莽不就正是借此篡汉?前车之鉴不远,刘宏怎能不防。
于是,此刻的刘宏看着唯唯诺诺的何进,心里就越发冰冷。
这个屠户出身的外戚,曾是他对抗世家的利器,卑贱的出身使其天然被世家所弃,只能紧紧抱住他刘宏的皇权。
但如今想来是权利迷人眼,这个屠狗辈竟然与朕越走越远,也学起了那些世家的做派……
难道他忘记了是把谁把他从一介卑贱的屠户拔为了大将军吗?
“陛下息怒……”
何进低头辩解
“臣起初也觉得这是胡言乱语,本想斥责下去,但转念一想事有不对啊。”
何进悄悄看了眼目光冰冷的刘宏,端着小心
“若我是想虚报战功领赏之人,大可不必写的如此骇人啊。
况且那丁原也只是刚刚上任,此事发生时他连河内都没到,所以陛下您看,他也没有保名,而是郑重请朝廷派人勘验……”
刘宏沉吟一声,盯着战报也思量起来。
初时的震惊和暴怒过后,他不得不承认何进说的有那么点道理,但也不能排除那些人丧心病狂胡言乱语的可能,倒不如说可能性很大!
正所谓乱世起,妖孽出,近些年来这些嘴上没瓢的怪人们对刘宏来说那真是越来越多了。
连那些朝中重臣们也不时满嘴胡言乱语。
扯些什么雌鸡化雄,海浪翻卷,地裂天崩之类的胡话。
这么一看此子只是乱报战功倒也不算太过于危言耸听,起码他说的是件好事不是。
不过,若这件好事是想骗朕库中银钱的话那就罪该万死了!
“祁县苏曜,屯长……”刘宏阴晴不定的琢磨着。
“祁县?”
这时侍立在旁正看何进笑话的中常侍张让突然眼珠子一转,这不是那个死鬼王允的老家么?
“张常侍可有什么见解么?
与对何进的雷霆之怒相比,刘宏对张让马上就变了另一副态度,竟然透露着相当的恭敬。
“陛下”
张让得意地拱手道
“老臣也觉得大将军所言不无道理。
不若就派个小黄门领人登门走访,现场验上一验,核查清楚。
若此人真有这等惊天之能,那是天赐陛下良将,乱世可定。
若此人只是胡言乱语,虚报战功,胆敢欺君罔上,那这并州刺史部和这些祁县的举荐人们,就该通通下牢治罪,从严从重,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刘宏立马点头
“还是阿父老成持重,忠君为国啊,就依你言吧,请务必派出得力心腹,尽快核实查清。”
“呃,陛下且慢”
何进满头大汗,突然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这勘验军功,依律应由我大将军府派人去办才是”
“不妥!”
张让立马插到皇帝与何进之间
“这丁原是大将军举荐的,而这姓苏的小子又被祁县王氏所举。”
“祁县王氏?”刘宏不解。
“陛下,这祁县王氏正是大将军力保的那叛逆王允之本家,所以于公于私这大将军都该避嫌才对。”
张让对刘宏躬身行礼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依老臣看还是应该派咱们自己人去才放心啊。”
自己人,是的,对刘宏来说没有比这些太监更亲近的自己人了。
这不止因为世家大族触角遍布朝堂,他深感处处掣肘。
更因为他并非先帝亲子,而是由旁支入大统的缘故。
刘宏此人生父早亡,没感受过什么父爱,便在11岁的幼龄被带往洛阳登基。
其后举目无亲的刘宏认为,正是在张让等人的殷勤随侍和忠心辅佐下,他才顺利坐稳皇位,有此今日之成就。
故此刘宏对张让是尊重备至,宠信有加,常常与人言“张常侍是我父。”
此刻张常侍如此一说,刘宏当机立断,由张让全权处理此,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第72章 圣旨
“谎报战功???”
大帐内,张杨吕布及众将官尽皆愕然。
尤其是张扬,他本来还陪着个笑脸,想着先款待下这位京里来的内官。
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位说是下来勘验军功的小黄门竟然上来就下了定语:
“你们真是胆大包天!
可是觉得自己是天高皇帝远?就能瞒得过咱们英明的皇帝陛下?
真是愚蠢,狂妄!”
小黄门赵常得意洋洋的怒斥,对这些呆若木鸡的粗鄙兵痞的表现满意极了。
是的,他就这么轻易的下了断言。
这样离谱的军报有特意核实的必要吗?
完全没有!就算事实不差,确实这些并州的残兵败将们战胜了那些匈奴游骑,但是人数必然也有水分。
更别提把几乎所有功劳都揽到那一个叫什么苏什么的小年轻身上的事情了。
这种世家勾结地方,滥用举荐报功,提拔亲族故旧的事情屡见不鲜,大内对此可是门清。
对这些内官们来说,真正的重点是边郡这伙人太嚣张,太不懂规矩了。
不但一点油水不给上面分润,这王家还好死不死的敢得罪了中常侍张让大人。
这才是这些兵痞真正的取死之道!
故此赵常已然得到张让的授意,耳提面命的让他把此案尽速办好。
以正典刑还是其次,关键的目的是狠挖内幕,把并州刺史部和世家沆瀣一气,欺瞒君上的罪名挖出来,尤其是不能跑了那逆贼王允。
最后嘛,就是借着这件事情再能打击打击大将军的气焰,这位他们昔日的盟友最近些年已经把屁股坐的越来越歪。
在上次居然敢纠合一帮众臣请命,放走了张让恨之入骨的王允。
是的,恨之入骨。
张常侍与王允的仇源自于王允与皇甫嵩和朱等人击破黄巾贼后得到的一封书信,那里竟然记载了张常侍与黄巾贼私通的消息!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地位尊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被陛下尊称为阿父的张常侍会勾结黄巾贼,颠覆自己的统治权力?
这是何等的笑话,赵常他们这些小黄门扣脚想都知道定是那些外官们的借功构陷之举。
也多亏陛下圣明,驳回了奏请,张常侍依然稳若泰山。
但如此天大的丑闻,已然让两者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怨,至今那王允是一再改头换姓,流落地方怎么都查不到踪迹,很是让张常侍苦恼。
这回能以此事为由头,狠整王允本家,那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情,他们又怎么可能放过呢。
很会体察上意的赵常便是无需任何人提点,也知道这事情该怎么办了。
废话不多说,这边压根不知道此事早已被人定性了的张杨赶忙陪着笑脸苦心解释
“误会了,内官误会了,咱们这可是实打实的,不掺一点水的战功呀。
不但我太原并州军皆可为证,还有那些大量的百姓都亲眼所言。
再不济,您可移步那向阳道口,现在胡人的尸骨仍在呀。”
“张从事。”
赵常冷哼一声,笑道
“本官劝你话可别说这么满,这战报就是你并州刺史府发出的,所谓证人想来早就和们串通一气好了。
至于那些所谓胡人的尸骨,我不否认有一些,但那里又有多少是百姓的脑袋呢,这谁人又能分得清呢?”
如此蛮横的话语说的张杨面色铁青,血气上涌,身子摆了一下差点没站稳撂倒过去。
张杨怎么也没料到这所谓的京里来人竟是成见如此之深的混球。
“我看你这阉竖就是存心找事!”
那边吕布是气的直接破口大骂,大帐内的几个张杨和苏曜亲卫们也是各个瞪眼。
而这边赵常则老神在在,听了吕布口音后还充满鄙夷
“哪来的北边蛮夷,如此猖狂,竟敢辱骂天使,这次本官大人大量不计较你,再敢乱来,定治你大不敬之罪!”
赵常一挥手,冲帐外喊道
“来人啊,拿下犯官张杨,苏曜!”
“什么?!”
看着突然冲进帐中的十几个宫廷执戟郎,张扬脸色唰的一下惨白惨白的,从天堂到地狱不过如此了。
而面对一步步上前的执戟郎们,吕布则大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