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位鱼贩守的幕后之人便成了传说,很快流传开来。
“诸位远来辛苦,快快进屋内喝杯热汤。偏僻野人,一些胡言乱语,实在不值得诸位来此受苦。”
一身裘衣高冠,胡须低垂的高人形象一下唬住了这些人。
“先生雅致,不居凡俗之地,便可运筹县中诸事,当真高士!”
几人围着火炉开始吹捧。
炉火边围有一个小桌,锅中汤水沸腾。
桌上已有切成薄片的鱼肉,羊肉搭配葱,韭,还有一些野菜,另外还有陈守带来的一壶酒水。
“野外之地,简陋食物,诸位勿怪。”
大河之上,不缺鱼肉,冬季凿冰垂钓,也能收获颇丰。
能够在大雪的天气吃到热乎的肉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虽然它只是一锅杂烩。
“鱼肉鲜美,可是先生垂钓所得!”
一人轻轻夹起一片晶莹鱼肉,放入嘴中咀嚼,不由得是一阵赞叹。
“今日得知有客来,鱼儿争相咬食,平日很难有此渔获!”
众人皆是大笑,不愧是高人,这话说的就是让人听得舒坦。
“今年总算是过去了,不知来年又有何种风波。”
有人感慨一句,发出对时局的感慨。
张良笑着,并没有说话。
陈守立即搭话:“风波再大又有何妨,有先生坐镇,诸位还怕捞不着大鱼。”
一些人顿时露出了艳羡之色。
真羡慕这家伙碰到了这种高人。
他们也庆幸自己能够遇到这样的人,能够看清未来之事的发展。
一些人一旦有了利益的纠葛,总会走上未知的道路。
哪怕知道前方是悬崖。
他们也相信自己能在即将坠落的时候长出翅膀。
第94章 一个赌注
冬季的大河景色极美。
冻手冻脚的那种美。
看着铁汉在投掷那铁锥,张良有些跃跃欲试。
“先生,您可要小心些。”
张良勉强将重一百二多斤(今六十多斤)的铁锥提起,要想扔出去,绝对不可能。
“哈哈哈,还是你来吧!”
铁汉摇了摇头,“都言君子六艺,先生似乎并不擅长射御之术。”
张良点了点头,“说的好听而已,单是乐之一术,其花费就不是一个小贵族能承受的。
更何况射御之术,花费便更多,不仅是弓箭,车驾的购置和维护,单说伙食。
以你为例,就连你的伙食咱都是靠着守兄的接济才勉强吃饱,小贵族能养得起几个君子?
我自家破以来,于六艺生疏很多,连年奔波,便更没有这些心思了。”
铁汉对于儒家的了解也只是流于表面,听张良这么一说,便觉得也就那样。
“为何六国多用儒生,而秦国禁止儒生入境?”
“为何,因为儒家一道,最重礼法,‘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以伦理绑架政治,为各国君主所喜,儒生们算是找了个天大的靠山。
而秦国功利,与儒天生不合。”
铁汉似有所悟。
张良言语未止,“听闻公子扶苏颇有君子之风,以秦皇这种霸道之人,又为何让他的儿子去学习儒道?”
“为何?”
“因为,他要维持自己的统治,便要将夫子从孔庙中请出来。
因为唯有儒家,才是最尊崇皇权的学问。”
铁汉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原来如此!”
张良抚须而笑,“这段时间同于安静下来,我也想了很多的事情,这段话也是近日所悟。”
一口气吐出胸中郁气,张良有些轻松感觉。
沉重的铁锥又飞了出去,所落之地比上一次又远了不少。
过完腊月,天气似乎更冷了一些。
这日出门一趟的铁汉又带来了新近的报纸抄录。
“这个秦皇,将东胡之地描述成天府了!”
铁汉自幼在东北地区成长,对于新的长春郡,他比很多人都要清楚。
苦寒之地,真的没有这报纸上描写这么美好。
张良则是看着木牍上的文字,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若是往常,说苦寒之地难以存人也可以被人信服,但是东胡王已经囚于咸阳,再言苦寒,那如此多的东胡之人又是如何生存?”
铁汉叹气,“先生你咋滴还为那秦皇说话!”
张良笑了,“并非我偏向于秦,这是国之大事,这天下已经为一,一些事情已经不能再按照常理推测。”
“反正就算有人去那里,也不会比在故土过的好。不仅苦寒,野兽遍地,随时择人而噬。”
“自然无法与中原相比,但是庶民不会这么想。可耕种土地,对他们来说永远是最珍贵,比命都珍贵。”
张良开始试着了解那个位于西方的国度,他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在围绕着土地进行。
东北方的土地算不算是沃土,张良去过那里也有过了解。
一年只有一季粮食,半年都在风寒暴雪之中,根本不算是沃土。
那如今的大秦又为何占据那里?
答案还是土地。
冰封半年的土地也是土地啊!
中原都打成啥样了,如今有一片能够安置更多人的大平原,谁不占那不是傻子吗?
张良将手中的木牍塞进了火炉的缝隙之中。
一道火焰升起。
“单是这个火炉,就足够一家之人避过严寒。
听你所言,东北之地多野兽,那更好了!有兽类,便不缺裘衣,甚至比你我的御寒衣物还要好。”
铁汉苦笑,“但是描写这么好,也没说迁移过去的好处。先生这话语,就好像会有多少人过去似的。”
“我是越来越看不透秦皇的谋划了,有好几次我都有种错觉,那句传言似乎是真的!”
“泰山封禅之事?”
张良深呼吸一口气,“这些谋划,完全不是百家之人所为。”
他说的很果断,以自己的见识,勉强下了个论断。
“市井之间如何评价这些对东北之地描述的。”
铁汉倒了杯热水,吸溜一口,“说什么都有,倒是论得很激烈,都吵起来了,要不是旁边有游徼看着,有几人都要当街动手。”
张良笑了,“太厉害了,我以为新出现的报纸就已经是最厉害的东西了,这些日子的传扬之法,才是最有手段的东西!”
当张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总算窥到了这场大戏的一角。
“铁汉,你我打一个赌如何?”
铁汉疑惑,“先生怎么有如此雅致不知赌什么?”
“此次秦皇对于东北迁徙之事,必定不会强征。”
铁汉都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就是不信的样子。
秦始皇那是谁,一国之君,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你一个小小庶民,听着就是,还能反抗不成。
“如何?赌不赌!”
铁汉笑了,“先生说的豪迈,赌注为何?”
张良思考一番,“若你胜了,我便放你归你东北。若我胜了,你便答应帮我办三件事。如何?”
铁汉皱着眉头,“先生要将我驱离?”
“怎么能说是驱离,我只是想不愿你再随我入险境。”
张良说的很认真,这是一路以来,他从未说过的话。
铁汉沉默,良久不再说话。
“你如何就能认为你能赢了!”
铁汉闷声道:“先生所说三件事,又是何事?”
张良抬头思索了一番,“暂时还未想好,等想好了,在告知你。”
“成!这赌我认了!”
芦苇荡中,传出畅快的笑声。
又过了几日,寒风稍歇。
很久没有来的陈守,再次来到了这处隐秘的河湾。
他脸上有些兴奋神色,搓着手,满是期待。
“守兄!”
“哈哈哈,先生!好消息!好消息啊!”
张良一愣,“何事?”
“先生,你不是在等从阳翟而来的人吗?”
张良脸色微变,“你见到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