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堂并无外人,王离却将他拉入了隔室。
见王离有些慌乱,扶苏有些疑惑。
“何事?”
“前丞相薨了。”
“什么?这么快!状公身体不一直很好吗?”
王离盯着他,眼神锐利,“这事稍后会有文书传来,你需要在意的是他死前曾有多封信件发于各人。其中就有催促陛下立储之事!”
扶苏眼睛微眯,“立储?”
“是,就是立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扶苏平复了一下心情,轻轻坐在了席上。
“立了谁?”
扶苏声音很平静,以大秦文书的速度,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王离应该是有另外一个获取信息的渠道。
“不知道。”
王离坐在一旁的桌案边,为自己倒了杯凉茶。
“我父受命北上,于半路给我飞鸽传了这封家书。”
然后他便将这件事前后始末说了一下。
扶苏眼睛则是越听越亮,良久后不禁击节称赞。
“父皇此法,真可为万世传承之策啊。”
王离看着这位长公子,神情有些纳闷。
“你难道就不在意那锦盒中写了谁的名字吗?”
扶苏则笑了笑,一脸无奈。
“说不在意却是空话,但如今无论写了谁,大秦便不会再有传位的悲剧发生了。”
王离目瞪口呆,良久才抱拳道:“为兄对你算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我倒是更好奇父皇头顶的那个招牌写了那几个字。”
王离刚要开口,外面已有传报之声。
“来信了。”
第249章 临别赠言
清凉的大堂内。
扶苏打开了邮驿送来的通报。
内容记述了近一旬的国都公事,以及秦始皇最近的诏令。
通篇大部分记述了隗状的事迹以及秦始皇对其的评价。
获封文忠侯,记官方史书,永世传名。
隗状一生所为,算是为他赢得生前身后的名声。
最后一大段是关于立储的官方解释。
那个挂在咸阳宫正殿的牌匾上上书四字。
“仁德四极。”
扶苏轻轻念出了这四个字,心中有了无尽的遐想。
“父皇为后世之君立了一个长远的理想。”
天下四极,地域广袤,需多少代贤君才能将仁德扩散而去。
“不用法,不用墨,却用了儒道之言。陛下转变很大啊。”
王离从扶苏言语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意义。
道德经有云:“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
失礼之后便是法家之治。
以“仁德”二字警示后世君主,秦始皇的内心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以往他不认为这种悬在空中的二字能够为治理天下起到多大的作用。
扶苏没有言语,神情有些怅然。
“看你这表情,对那个墨家机关锦盒中的东西还是很在意的嘛!”
王离调侃了一句。
对于一个国家的传承落于谁手,这将是影响臣子们未来的事情。
秦始皇这一手让那些想要留后手的人不得不为大秦现在的政令尽心。
因为没人知道陛下写的那个名字是哪位公子。
现在每个公子都有可能。
扶苏可能性很大。
但被外派东北的将闾。
身在琅琊的嬴高。
乃至仍留在宫廷,现在跟随程邈研究古代历史的胡亥都有机会。
未来有了,只不过未来仍属于未来。
现在给朕好好干活。
扶苏看了看王离,摇摇头,“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
王离疑惑的看着扶苏,“什么可能?”
扶苏笑了笑,“有没有可能那个盒子里并没有写任何人的名字。”
王离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吧!”
不过他之后就愣住了,只觉得周身冷汗直冒。
以现在秦始皇的变化,谁都猜不到现在他心中到底在思考着什么。
以往不可能的事情,或许真的有可能发生。
“那盒子若是没有写储君名字,如此行事……”
“安定人心,定天下人心。”
扶苏接着自己的猜想往下说,心中逐渐有了清晰的目标。
仁德四极。
秦始皇已经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两人坐在后堂不久,外面便传来一人疑惑的呼喊。
“郡守如此排场,却无人在此,靡费如此,不怕传出去又多了一个名头。”
陈平由外而内看到后堂两人脸色郑重,不由得问道:“又有哪处出了问题?”
“国都通报。”
陈平带着好奇,接过扶苏递来的信件。
“隗状公这道难题,陛下解的很妙啊!”
相比于两人的沉思的神色,陈平却显得很轻松。
“先生,你面前的可不是郡守,是大秦公子。”
王离提醒了一句。
陈平淡淡一笑,吩咐仆人将堂中冰鉴里的冰块送回冰窖。
然后才为自己倒了杯凉茶,“现在的公子就是郡守,一场大考未曾结束,我等不必为传承之事忧心。”
扶苏点了点头,看来陈平看得很透彻。
“先生,项氏如何了?”
他问起了项梁等人的事情。
陈平摇了摇头,“无可挽留。此地黔首之心已归郡守,就算此人以楚国旧臣名义反抗,也抵不过大禹命定之人的名头。”
扶苏面色沉凝,“他们若离开此地,天下之大,便难觅踪迹了。”
“公子,如今世事变化巨大,非人力所能掌控,此次若强留几人,恐怕会引得天下巨变。”
陈平眼中闪动着光芒,似乎对于扶苏选择这个方法,充满期待。
扶苏脸色有些踌躇。
王离道:“蒙恬未归,士卒不在,以我们的人手,恐无法压制这些人的反击。”
“我再去见见那人!”
扶苏下定了决心,看看能不能拖延几日。
再次来到那靠在具区泽边的小院,周边已然多了些荒草。
院中无人,多了些荒芜之色。
看来这群人早已有了退意。
“郡守这是第二次来我这小院了吧。”
正堂吱呀开门,声音洪亮了不少。
“轼此次为送别先生而来。”
项梁微笑的脸上凝滞了一下,随即便道:“我以为郡守会有所挽留。”
扶苏笑了笑,“先生此言,若我出言挽留,你等可不离开此地?”
项梁尴尬一笑,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这位郡守以杀立威,项梁以为其是个秦之酷吏,手段也就如此。
但其掌控周边几个县后,手段便顿时变化。
宽厚仁慈倒算不上,但比之动不动就行酷刑,多了些回旋的余地。
律令依旧严格,却已去了许多戾气。
如此,黔首的流言对于这位郡守多了些敬意。
这种改变是潜移默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