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自然不可能加入淳于氏的阵营。
这是个立在危墙下的势力,举族存亡,皆系于一人之口。
那个远在咸阳的君主,双眼正紧盯着他们。
于刘邦联姻,这是一步暗棋。
吕泽看中的是他的人脉。
底层的世界远比上层的贵族们想象的更加庞大。
他们是缄默沉默的。
若有人能够在这片死水一样的世界里搅动起波涛。
吕泽相信自己可以,刘邦同样可以。
但他们又是性格不一样的人。
刘邦个性洒脱豁达、不拘小节,颇有度量,适合站在台前。
而他吕泽则只适合在幕后。
吕泽有能力说这句话,因为他谋划的不是一时之利。
天下总会有风云突变的那一天,而且这一天不会太远。
秦始皇强硬的手段不可能维持太久,因为贵族氏家力量太庞大了。
就算如今的朝堂上,反对其推行变法的人仍旧很多。
他们的沉默就如同底层的黔首一般。
人都是有忍耐限度的,匹夫一怒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百人丘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
“儿啊,你们怎么就步行来了,为何不租一架牛车!”
吕公看着自己两个儿子扛着包裹就这么风尘仆仆的归家,有些心疼。
“牛车不便,路边巡查不好躲避。”
吕泽说着,将背囊放下,咣当之声不绝于耳。
“你们这是……”
“铁器。”
吕公连忙看了看四下,见无人注意,便引几人入了宅院。
“官府严查私铁,你们从何处得来的?”
二儿子吕释之笑道:“兄长能耐大了,父亲莫要多问,这些铁器好生藏好,一但淳于氏的人想要动手,嘿嘿……”
吕公一脸惊愕,看向二儿子,“释之休得胡言,县令待我家不薄,如何能够起非分之想。”
“父亲,如今各地都在暗中培植势力,我们若不动手,迟早会落入乱世洪流之中。
如今我们已有铁器制作之法,这些只是一小部分,为了家里安危着想,你可万万不能泄露。”
吕泽一脸正色。
吕公长出了一口气,自己则领着几人来到了一间石室之中。
“放在此间,无人可知。”
吕泽打量了这地方几眼,顿时笑道:“父亲谋划,比我兄弟更加周详。”
“一族存亡,为父怎能不尽量周全。”
几人都是一笑。
“走了几日,想必没有吃好,我命仆从准备些酒肉,你们几个吃喝一番,好好休息几日。”
将东西堆放好,几人便来到了后堂。
桌案之上摆上了吃食,几人大口咀嚼。
吕公则是满满品着酒,“儿啊,你是如何得知这炼铁之法。”
“父亲,其实说来很简单。如今各地都在用煤炭取暖。此物温度极高,比之木炭更加耐用。我让工匠试着使用此物,锻铁速度一下便提升了不少。
听闻国都那边有工匠可以将铁融化为铁水,可是方法机密,我等无法获得。
不然,嘿嘿……”
吕泽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这些事情没必要挂在嘴边。
吕公点头,这件事他也有所耳闻,没想到自己儿子已经先一步将这法子想了出来。
这边正在谈论,门外忽有人传报。
“主人,姑爷来看您了。”
吕公皱眉,“他怎来了?”
“父亲,何人?”
“还能是何人,就是那刘季。”
吕释之则放下了手中碗筷,抹了把着嚷道:“我正想见见他呢,让他进来,今天非得看看此人斤两。”
仆从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听到一声呼喊。
“岳丈,小婿……”话说到一半,便看到一个年轻人一脸狞笑的朝着自己冲来。
刘邦躲闪不及,被一拳打中了眼睛,顿时成了熊猫眼。
“二兄,为何打他!”
一个衣着朴素的倩影挡在了刘邦身前。
吕释之停下动作,看到眼前的女子,一时愣住了。
“四妹,你怎变得如此模样!是不是这刘季虐待你,往日在家中你可不会如此着装。”
吕雉挺着肚子,脸上却尽是冷漠,“女子出门,便是夫家之人,我过的如何,轮不到你操心。”
“四妹,怎得与你二哥说话呢?”
吕公走了出来,见闺女大着肚子,脸上神情却很憔悴,着实心疼,眼睛也红了起来,“这些日子着实苦了你了。”
“刘季,你为何而来?”
被打倒在地的刘邦干脆躺在了地上。
吕泽走到他身边,俯身下来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问了一句。
“唉~为了挨打而来。”
第228章 组建商队
这次来吕家,自然不是为了挨打而来。
吕雉嫁给他时已经表明吕家肯定会有所动作。
明面上对淳于氏趋炎附势,但这次萧曹两氏离开沛县,他们吕家可是没少捞好处。
分下来的良田,足够吕氏一家安居于此。
一些旧势力对吕家的胃口颇有微词,但碍于淳于越袒护,这才没有出手。
等过些日子分肉的事情结束,这些矛盾肯定会集体爆发。
利益的纠葛总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
人的欲望是无穷的,有了一些想要更多,有了更多想要全部。
有限的资源下,斗争便开始了。
吕泽一把将刘邦拉起来,“进内堂说吧。雉妹去看看五妹吧,我听父亲说她时常念叨你。”
吕泽看了看吕雉微隆起的腹部,轻声一叹。
内堂几人坐定,有仆从给刘邦拿了个毛巾,他揉着发紫的眼眶,脸上却带着笑意。
吕释之依旧狠狠地盯着他,眼神中隐约有凶气。
“你的消息很灵通,这么快就知道我们来了。”
“自与雉儿成婚,吕家便是我家,总要留心贼人惦记,这才嘱托他们防范着点。不曾想是二位兄长归来,小婿这一拳挨得痛快。”
“你倒是挺上心,不如多关心关心我家雉妹。”
吕释之没有好脸色,口中话语却是缓和了不少。
“自然自然!”刘邦连连点头,随即话锋一转。“此次来家里,却有一事需要与岳丈商议,不曾想二位兄长也在,那我便直言了。”
“是何事,说来便是。”
刘邦放下手中毛巾,点了点头,“近日我闻有人东来,寻到了县令。两人秘密会面,谈了一日,次日那人离开后,县邑便由淳于家仆严防。”
吕泽皱了皱眉,“东来的人,齐人?”
刘邦收起了嬉笑的表情,“有齐地口音。”
吕泽长呼了口气,“淳于越本就是齐国人,看来有势力想要找他做些事情,并没有谈成。”
“我也确有猜测,不过听闻周边各县已有县令停止了月报的公布,似乎和这事有些牵扯。”
“停止了月报公布,这些人胆子倒是不小。”
吕公和吕释之听闻,心中都有些惊骇。
“你这消息可曾验证?”
吕泽看向刘邦。
“我虽未亲去,但消息确切。已经有人开始暗中阻止秦人的教化之力。”
“月报确实是个好手段,很多黔首通过这东西已经对秦人有了些改观。若真有人敢动这东西,秦皇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吕泽敲了敲桌子,认为这些人的手段并不能改变什么。
“欺上瞒下的勾当季再熟悉不过,这些人若是真想阻止月报传播,其实方法很多。”
刘邦说起自己的拿手绝活,脸上多了些自信神采。
“你那些手段好意思显摆。”
吕释之嗤之以鼻。
“好用便可。”
刘邦反驳了一句。
吕泽继续沉思,“有人能够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做这些事情,恐怕背后的人给出了足够的利益。”
“也有可能是威胁。”
刘邦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