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大人何罪之有?”
上官仪已经走到了宋桓跟前,马上就要俯下身子去。
但见宋桓的屁股依旧稳稳当当地放在椅子上,没有半点要上前托住上官仪的架势。
上官仪脸色一沉。
身为当今大梁朝堂上,最有权势、资历最老的朝臣。
无论上官仪面见哪位皇子时,对方必定都会在第一时间,免去他的礼节。
甚至就连上官仪入御书房面见梁帝时,对方都不会要求他磕头行礼,并且还要命人赐座。
难道如今见这个不起眼的四皇子,自己还非要行礼不成?
对别人,那都是做做样子而已。
可这四皇子,是根本没有半点让自己免礼的意思啊!
万般无奈,上官仪只能面朝宋桓,俯下身来。
“拜见四皇子!”
除了当朝天子之外,上官仪的行揖之礼,还从未给过任何人。
万万没想到,这些年来的第一次行礼作揖,竟然是献给了四皇子!
见上官仪躬身站在自己面前,宋桓缓缓将手中的玉杯放下,这才站起身来,将上官仪的身子扶正。
“太师大人,您可是开国三公,我大梁最德高望重的朝臣!”
“本王不过区区一个皇子而已,怎能让您行这样的大礼呢?”
“快请起快请起!”
看着宋桓那一副故作惊讶的模样,上官仪忍不住在心中大骂其无耻。
自己这礼行了足足有两分钟,四皇子才来假惺惺地扶自己起来?
还说不是故意的?
虽然心中早已经骂声连天,但此时此刻面对宋桓,上官仪还是要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来。
“老臣刚刚在外就听到,四皇子似乎对这茶叶很感兴趣?”
宋桓闻言咧嘴一笑,随手拿起玉杯,欣赏着里面随水花涌动的茶叶。
“本王不过是一时感慨,人要分三六九等,茶叶又何尝不是呢?”
“什么样的人,当然配什么样的茶叶。”
“像太师大人这样的人中龙凤,那自然要最顶级的茶叶才能与之相配啊!”
听到这话,上官仪脸色一变。
“四皇子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老臣不过是有些阅历而已,不敢居功自傲!”
“不过四皇子有句话说得很好,老臣倒是十分赞同。”
“这做人同泡茶是一样的,并非越高级的茶叶越香醇。”
“有时,加上些许时间的沉淀,反而会别有一番味道!”
宋桓眼睛一眯,悄悄打量着身边不动声色的上官仪。
这老家伙说话滴水不漏,不愿意落一点下风!
自己刚才所说的意思很明显,身为皇子,竟然称呼一名朝臣为人中龙凤。
就是要上官仪注意自己的身份,可别自己仗着资历丰厚,就有所僭越。
用的茶叶,竟然都已经超越了宫中享用的级别。
但上官仪的回话意思也很明显。
他的意思是,自己虽然身份高贵,但缺少了岁月的沉淀,自然是比不上上官仪这个老油条的。
不愧是斡旋朝堂多年的太师,上官仪说话行事,皆是如此圆滑,不露一点破绽!
宋桓懒得跟他打太极,开门见山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最近朝堂上变故颇多,太师大人的贤婿与外孙竟也难逃幸免。”
“太师大人,您可要节哀顺变啊!”
“如今这大梁朝堂,可缺不了您这个顶梁柱呢!”
听到宋桓的话,上官仪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大好看。
敢情四皇子大费周章来到此处,就是为了跟自己提这件事啊!
贤婿和外孙难逃幸免,那还不全拜你这个四皇子所赐么?
上官仪皮笑肉不笑,脸上并没有太多明显的表情。
“郑朝栋咎由自取也就罢了,教出来的郑源也是不务正业。”
“老臣劝告多次,但没想到,竟还会落得个这样的后果!”
“也可惜,郑朝栋与星儿缘分已尽,早就一纸休书,把星儿给休了。”
“早知如此,老臣就该提前多劝劝他才是啊!”
第103章 滴水不漏的老狐狸
上官晗星被郑朝栋给休了?
这事儿自己怎么不知道?
宋桓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明明之前去郑府的时候,自己可是亲眼看见,上官晗星是如何求自己放了她夫君和儿子一马的。
怎么如今到了上官仪的嘴里,这夫妻二人貌合神离多时,早就已经和离了?
虽然这并不是宋桓关注的重点,但,宋桓却一不小心看出了上官仪的态度!
对于上官晗星被郑朝栋休了这件事,上官仪非但没有恼怒,反而还有些极力撇清关系的意思。
他跟郑家父子之间的界限划得如此明显,还会大费周章地绑了程素素,来要挟自己吗?
可能性几乎为零!
现如今,放眼整个大梁。
除了上官仪之外,也只有一人,还有做出这件事情的可能了。
这个人,就是上官晗星!
宋桓还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见一旁的上官仪神色如常,便决定再试探一番。
“不瞒太师大人所言,其实本王今日特意到此,是有件事想要问大人的。”
“不过既然郑朝栋与令爱早已和离,那这件事自然也就没有问出口的必要了!”
上官仪并不想问,毕竟关于郑家父子的事,自己还是少沾惹的好。
但碍于面子,还是多嘴问了一句:“没关系,殿下但说无妨!”
宋桓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了深深的担忧。
“丞相大人的千金不见了,有人给本王留了封信,让本王放了郑源,对方便能保程素素无虞!”
“一开始,本王还以为这是太师大人给本王开的一个小玩笑的。”
“如今看来,应该并不是太师大人您做的事。”
宋桓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上官仪听在耳朵里,却忍不住毛骨悚然!
只见他立刻站起身来,向宋桓严肃道:“什么?程家小姐丢了?”
“殿下,老臣府上的奴才多,老臣立刻派人去找!”
“此事非同小可,老臣这就去找开封府的府丞,让他全城搜寻……”
说着,上官仪便作势要向外走。
“不必了,太师大人!”
宋桓出声,唤住了神色匆忙的上官仪。
“既然此事与太师大人无关,那本王也实在不愿将大人牵扯进来。”
“毕竟您日理万机,外面还有好多门客,等着向您讨教一二呢!”
“本王就不多打扰了。”
说着,宋桓站起身来,轻轻理了理坐得有些褶皱的长衫。
事发太过突然,一时也超出了上官仪的意料。
“殿下,郑朝栋素爱结交权臣。”
“他手中握着不少大臣的把柄,也许是以此为要挟,逼别人冒险为他救出郑源。”
“此人心思颇为歹毒,殿下需得小心啊!”
上官仪眼神颇为真诚,就差那么一点点,宋桓就要相信了。
“哦?是吗?”
“本王知道了,多谢太师大人指点!”
眼见宋桓的背影消失,上官仪脸上的假笑终于消失殆尽。
“大人,这是出了什么事?”
“四皇子怎会突然到此?”
见宋桓终于走了,蒋林连忙上前询问道。
见上官仪脸色实在算不得好看,蒋林便知道,四皇子到这里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半晌,上官仪才徐徐开口。
“立刻亲自带人去郑府一趟,把二小姐带回来。”
“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蒋林心中疑惑不已,但见上官仪面色不善,只好把嘴边的问题都咽了下去。
“属下明白!”
“大人,还有别的吩咐吗?”
上官仪眼神一凛,望向方才伺候宋桓喝茶的那几个婢女。
“太师府不养闲人,更不养不会说话的奴才。”
“以后,不要再让老夫看到这种人!”
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蒋林还是连忙向上官仪低头认错。
“是属下的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