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那个来自桂州的通判，刚刚出版了诗集的周南周大人吧！”
“听说这位周大人的来头可不小呢！光是出身于岭南周氏这个先天条件，就已经足够打败不少人了。”
“出身高贵也就算了，最关键的是，这位周大人的文采，也是数一数二的好！”
“还记得当初的大才子白司年不？周大人的文风，和白公子就颇为相像！”
“啧啧，比咱们家世门第好的人，还比咱们有文采。”
“明明可以选择继承家业躺平，非要在这汴京闯出一片天空！”
“这样的人不成功，谁成功？”
“这可是根本就不给咱们留后路啊……”
听到众人的吹捧声，周南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脸上的笑容也更加招摇了一些。
看着周南那洋洋得意的模样，走在前面的那个青年反而有些不太乐意了。
似乎，有一种风头全被对方抢走的不爽。
只见他故意大声咳嗽了几下，以一种既不算太大、又能让所有人刚好听到的音量，向着王士陆低声道：“不好意思外公，孙儿来晚了。”
王士陆脸上神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观看其他众人的脸色。
好在其他人都很识趣，个个半低着脑袋，并未向王士陆投来什么目光。
王士陆赶忙指了指空位，道：“既然都已经来晚了，还不速速落座？”
“切莫耽误了时间！”
他的语气虽严厉，可脸上的宠溺，却呼之欲出。
面对眼前的场景，林志焕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这个青年之所以如此张狂，正是因为他就是王士陆的亲外孙，赵玄龄。
别看赵玄龄如今只是个从六品理同，可有了王士陆这层关系在，他的仕途根本就不用发愁。
这一届的十三名考生中，单是赵玄龄、周南的后台，就属实硬得离谱。
至于从各个州府赶来的剩余考生，背后自然也不是没有人撑腰。
入眼皆是关系户，自己拿什么跟他们玩？
想到此处，林志焕忍不住喟然长叹。
罢了！
倒不如抱着必败的决心，拼尽全力，再尝试最后一把！
见十三名考生均已到齐，王士陆阔步来到大殿正中央，缓缓宣读起了考核的标准。
“诸位都是我大梁各州府的人才，此番也都是有备而来，想必，也对文渊阁的考核都有着一定的了解。”
“今日乃是考核的初试，采用当场出题、当场答卷的方式，由文渊阁其余大学士当场批卷。”
“排名前五位者，即为通过初试，可以参加三日后太和殿的殿试。”
“届时，将由殿下亲自举行殿试。”
“诸位可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闻言，齐声向王士陆答道：“是，听明白了！”
想到三日后的殿试，每个人都跃跃欲试，充满了斗志。
虽然同为朝廷命官，但这将是他们第一次面见梁帝。
只要成功通过殿试，自己今后的人生，即将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又有谁会不动心呢？
第552章 要留清白在人间
一切均已准备妥当，王士陆便开始命人分发试卷。
“诸位请听好，今日考核的内容十分简单。”
“请诸位以大梁国势为主题，写下五首诗。”
“这，便是今日的考核题目！”
此话一出，原本寂静肃穆的大殿内瞬间炸开了锅！
“只考作诗吗？怎么可能如此简单？”
“不是说既考策论，也考作诗吗？”
“而且不应该是策论为主，作诗为辅吗？”
“怎么全改了……”
林志焕也颇为疑惑，明明自己考入文渊阁的那一年，就是策论和诗词都要考核的呀！
诗词一向是林志焕的弱项，但他的策论却无人能及。
也正是凭着在策论一科的超常发挥，才让林志焕弯道超车，顺利击败对手，成为了大学士之一。
可今年的政策却突然变了，竟然连最为重要的策论都不考了？
这不是闹着玩吗！
“肃静，肃静！”
王士陆站起身来，皱眉向众人沉声道。
“此次诗词考核的主题，是大梁国势。”
“意在将策论与诗词合二为一！”
“所以今年的考试，就不需要再考策论了。”
“你们谁若是不满，可以当场离开！”
此话一出，众人的纷纷议论声便戛然而止了。
不考策论就不考了呗，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若是因为这个而耽误了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那可就是不识时务，得不偿失了。
而听到此话之后，周南和赵玄龄的脸上都露出了异常得意的笑容。
半个月之前，他们就已经提前得知了考核的内容。
所以这五首提前准备好的诗，他们也早就已经烂熟于心。
只需等开考之后，在宣纸上洋洋洒洒写下内容，这一轮初试，自己便算是通过了。
眼见众人都没了意见，王士陆便抬起右手，打算宣布考试开始。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出口，就听考生中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每次考核的策论都是重中之重，我认为不该就这么轻易取消！”
“再者即便是取消，也该提前向考生说明才是！”
“而不是临时通知，让所有考生们都措手不及！”
众人齐刷刷地扭过头去，急切地寻找着这道声音的主人。
不知道是谁的头这么铁，公开和王大学士叫板，这是打算放弃考试的资格了吗？
只见林志焕神情严肃，双目直视着王士陆，并没有半点退缩。
别看他表面镇定得很，实际上他的内心，早就已经七上八下，沸反盈天！
完了完了……
全完了！
自己的考试资格，自己的大好仕途，自己无忧无虑的后半生……
怕是统统都要化为泡影！
平心而论，林志焕原本也打算跟其他那些随大流的人一样，保持沉默，得过且过。
初试都是由文渊阁大学士统一出题进行考核，考试的内容，自然都是由他们说了算。
自己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大学士而已，在往日的同僚高高在上、充当考官角色时，自己只能和其余考生坐在一起，参加考核。
甚至有很大的概率，会被这些初来乍到的新人顶掉自己的位置！
此时此刻林志焕最应该考虑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大学士之位才对。
可不知为何，就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林志焕脑海中，竟然来来回回回荡着荣亲王诗集中的两句诗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王士陆的做法明明不对，即便要改题，也该临时通知才对。
自己不能为了保住机会，就选择忽略了正义啊！
为了荣亲王的这两句诗，林志焕冲动之下，才做出了刚才的行为。
到现在再想反悔，也已经没有退路了。
望着目光坚定无比的林志焕，王士陆顿时火冒三丈。
这个林志焕，平时在文渊阁就轴得要死，跟其他同僚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王士陆对不合群的林志焕不满许久，早就想要找个机会，在梁帝面前参他一笔了。
现在倒好，这厮主动送上门来，给了自己一个合力赶走他的机会！
面对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王士陆当然不会拒绝！
“考场重地，岂容你在此说三道四，大呼小叫？”
“考生林志焕，破坏纪律，情节严重！”
“现在没收你的考核机会，你自行离开吧！”
此话一出，众考生纷纷向他投来了格外同情的目光。
那眼神似乎在说，哥们儿，我敬你是条英雄！
你的话说得一点不错，只可惜此情此景，并不是让你说真话的好时候！
林志焕早已料到这样的结局，当王士陆说出让自己离开的话时，他的心中反倒坦然了。
面对这样的结局，他一点都不后悔！
若是刚刚选择了沉默，反而会让他的良心备受谴责！
如今把该说的话说出来，他觉得自己舒坦多了。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留下这首诗后，林志焕冷哼一声，扭头便向外走去。
荣亲王殿下，没能完成您的厚望，是我对不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