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手里握着皇城司,这玩意在汴京跟明代的锦衣卫差不多,掌握京城里的大小事务,但是只能看着不能狠狠捞好处,还是让郓王着实有些郁闷。
而刘陵只是指头缝里露出一点,都够郓王一个月满打满算的花销。
“可以。”
“这个数,大王满意么?”
“二千贯?”郓王咽了口口水,虽然这数目已经不少,但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如果能再多一千贯。
但还没等他说话,就看见刘陵摇摇头,嘴里轻飘飘道出两个字:“二万。”
一个月二万贯!
郓王哆嗦了一下,刚才勉强撑起的那副气势直接崩塌,眼神陡然热切了许多。
他不是不敢拿,毕竟赵官家宠信他这个儿子,他烦的就是被那些该死的谏官抓到痛脚,一遍遍拿出来说,现在只要刘陵明面上给他两间铺子,或者是派几个掌柜跟他做生意,然后再小心遮掩一些就没问题了。
“但是,我希望大王也能行个方便。”
刘陵知道,郓王听过话之后,可能回去还要再跟官家复述,但刘陵还是道:“燕地缺粮严重,城外人烟断绝,城内易子而食,希望大王能给我京中卖粮商贾的名字住址”
“这个,我怕是也不好出面跟他们谈。”
“无妨,我只需要名字后,亲自登门跟他们谈。”刘陵需要的只是郓王这块敲门砖,因为他手下北地商贾在河北、开封府一带大肆购粮,使得粮价难以控制,本地粮商们不满,联手拒绝再给他们供粮。
两人在马车上谈完话,把刘陵送到地方,郓王忽然凑过去对他又说了一句:“除却辽国公主外,官家那边,已经决定将本王的妹妹嫁给你,但是这事暂时还只有几个人知晓”
“多谢大王告知了。”刘陵打断他的话头,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告辞下车。
郓王有求于刘陵,所以才对他极其客气,但对于那些商贾,他自然就没什么好脸色了。他当夜派了人手去各处警告一遍,那些商贾慌的连夜想去城外驿馆拜访刘陵,却被告知刘将军还在城中游玩,暂时不在。
汴京外城区某处铺子内,赵明诚夫妇俩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毛皮,想要告辞离去,这时候,一个穿着普通的大汉正坐在铺子里,听见他们夫妻俩相互的戏称,忽然抬起头。
“谁是易安居士?”
妇人转过身,微微蹙眉看着面前身形壮硕的大汉,对方穿着普通,但眉眼却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你是易安居士?”
壮汉看着她,脸上似乎很清楚知道易安居士是个妇人。
赵明诚不动声色地将妻子挡在身后,温和笑道:“这位兄弟,不知如何称呼,可是刚才我等夫妻玩笑话,兄台可是有何见教么?”
“某姓刘。”
壮汉懒洋洋地靠在一块皮毛上,问道:“尊驾莫非姓赵么?”
语气里,颇有些地痞的无赖,赵明诚眉头皱的更深了,但一时琢磨,没听出话语里面是什么意思。
“在下确实姓赵。”
“贤伉俪可是囊中羞涩?”
“是。”赵明诚坦然承认。
刘陵抬手指了指周围的各色皮毛,笑道:“今晚我看你二人甚是面善,这铺子里的所有东西,你们随便挑,只要喜欢就可以拿走。”
“无功不受禄,兄台好意,我夫妇心领了。”
赵明诚缓缓道:“只我夫妇二人虽然日子清贫,但也不受这种好处,还望兄台不要怪罪。”
“赵兄,”刘陵嘴角勾起,看着他们夫妻两人,赵明诚自然不会以为他是贪恋自己妻子,毕竟他们俩都已经四十岁出头了。
“这些,也不过是润笔费。”
“润笔?”
李清照躲在丈夫身后,看面前那个壮汉,越看越觉得眼熟,忍不住问道:“尊驾究竟是何人?至于说润笔,这里皮毛最低都要数十贯钱财,我夫妇二人籍籍无名,哪里能有这般高昂的润笔?”
刘陵站起身,夫妇俩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哪怕刘陵只穿着普通衣服,身上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气势也根本藏不住。
“我乐意开价钱,别管我开多少。如果你们今晚时间长,就各自画两幅画给我,若是时间短,我也不论是诗还是词,但题目要写着:某年某月某日与刘安国。”
刘陵看了他们一眼,补充道:“你们夫妻俩要分别落款,易安居士的章若是没带,我立刻就教人去现刻。”
李清照抓住丈夫的腰,赵明诚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然后抬头道:“今夜我夫妇俩反正也是无事,既然兄台盛情相邀,那赵某也就不多问为何兄台对我二人为何如此熟悉,作画便是。”
“请取纸笔来。”
刘陵看着迟疑着提笔的夫妇俩,眼角余光瞥见有个穿着青衫的读书人走进来,连忙喝道:“老陈来了,快快快,你也写。”
第105章 加钱
刘陵从他手里接过用荷叶包裹的卤鸡,顺手拍拍陈东的肩膀,让他赶紧去写字。
“要写什么?”
陈东没好气地接过毛笔,伙计已经在旁边磨好墨,刘陵毫不客气地指点起来。
闻到卤鸡的香味时,周围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咽了一下口水。
在三人动笔的时候,刘陵倚着门框站着,健硕的身材让一些路过的妇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恋恋不舍的目光仿佛在空中拉丝。
两个被他打发出去买酒菜的伙计一直没回来,刘陵一边吃着陈东带来的那只卤鸡,卤香味在他唇齿间回荡,他意犹未尽地吐掉鸡骨头,才看见一个伙计慌慌张张地跑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些酒菜。
不等刘陵问话,他就急切道:“爷,街那边出事了,有两个员外在酒楼包厢里吃饭的时候,说是前脚走进去,后脚小二去送菜,就发觉两人死在了里面,唉哟,那小二吓得呀”
“所以,你就在那一直看?”
“小的看的主要是那店里的当家娘子,那身段,啧”伙计说到这忍不住想要继续描述,被刘陵伸出手,在脑门上用力弹了一下,痛的他捂住额头眼泪汪汪。
“什么娘子不娘子的,赶紧把酒菜布置好,待会我要请客,仔细着点。”
“.好的爷。”
“对了,还有一个呢?”刘陵记得自己打发出去的是两个人。
“他在后面马上就来。”伙计匆匆忙忙跑了进去,陈东见刘陵在外面张望,自己扔了笔,凑到赵明诚夫妇身旁看着他们作画,渐渐地露出一副吃惊模样。
刘陵打发伙计进去端菜开饭,自己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似乎死的那两个人名堂不小,不仅有大队兵卒从刘陵面前经过,甚至,他还看见了一小队皇城司的人手。
死人的地方是一处酒楼,出了这事后,估计几天内生意都没法做了,不仅有禁军班直和皇城司的人进去,刘陵还远远瞥见了两个穿青色官袍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级的官。
酒楼离刘陵的皮毛铺子不远,所以他甚至看见伙计口中的酒楼“当家娘子”走出来,哭的梨花带雨,胸前随着身体动作微微颤动。
嗯,无需怀疑刘陵的眼力,毕竟他是神射手。
紧接着,那些皇城司的人手在酒楼里面转了一圈后,居然分开人群,径直朝着刘陵这边走过来。
刘陵:“.”
皇城司为首的人穿着制式衣衫,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刘陵懒得惹事,不等他们开口发问,就直接丢过去一只腰牌。
“想清楚再问。”
“什么想清楚?”那人一巴掌拍出,姿势很帅地凌空一巴掌打落了腰牌,腰牌砸落到地上,发出清脆声响,看到这一幕,刘陵眉头微微皱起。
不过也并不是这人故意桀骜,实在是死的那两个人关系重大,其中一个人是当朝户部侍郎的亲眷,管着京中一处行当,手底下有好几处铺子。
户部侍郎名叫韩木吕,这人是蔡的妻兄,后者则是蔡京的小儿子。
这样一来,事情顿时变得极为复杂,而且这其中还隐隐牵涉到当朝权相,哪怕是皇城司也想赶紧料理了这事。
“姓字,籍贯,你是不是这儿的伙计,你主人是谁?快说!”
那个中年人看刘陵脸色越发戏谑,当即深吸一口气,怒道:“实实告诉,方才有人瞥见一人着黑衣,径直朝着你家铺子后院去了,你现在若是隐瞒不报,到时候查出来,你可别后悔!”
他把脸凑到刘陵跟前,压低声音道:
“告诉你,新丰楼死了两个人!”
“哦。”
刘陵点点头,那副平静的态度,仿佛只是听到两个鸡蛋碎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在那人胸口,把他戳地后退一步,然后指了指地上那块腰牌:“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或是有什么理由,三息之内把它捡起来,跪着交给我,我就放你一马。要不然,我让郓王亲自过来跟你解释,好不好?”
听到郓王两个字,中年人当即变了脸色,上下打量着刘陵,一时间居然没敢再说什么,旁边乖觉的手下主动去捡起腰牌,只看了一眼,就慌忙道:“刘大郎,是大王的牌子。”
巧了,这个中年人居然也姓刘。
刘大郎脸上的表情顿时皱成一朵菊花,比哭还难看,回头看着刘陵刚想说什么,刘陵从那个皇城司的差役手里接过腰牌,看都没看他,随口吩咐道:
“跪。”
“请问这位是?”
“此人名叫韩二,是我的一个幕僚,大王有话但说无妨,无需在意他。”
郓王满怀疑虑地看了韩一眼,开始讲述起来。
死在新丰楼的两个商贾都是粮商,其中一个和蔡家有莫大关系。近来北地商贾在京城拼命收粮,这两人就是京城商贾里面号召联手抵制北地商贾的首脑人物。
换句话来说,刘陵作为北地商贾们的“主人”,自然也有嫌隙。
“刘兄放心,此事定然是有些人想要故意污蔑!”
郓王脸色不好,沉声道:“而且刘兄有所不知,京中也有些人想要说动官家,把你扣留在京中.不过你放心,此事,我必然替你料理干净!”
等郓王告辞离去,刘陵坐下皱眉思索着,片刻后,问道:“那两个人一死,是不是京中就没人敢抵制我们收粮了?”
“不错。”
韩点点头,也问道:“大帅,咱们究竟还得在京城中逗留多久?”
“我明日再去问问,宋人应该也想尽早做完事情,只是授官、封爵以及尚公主等事都较为繁琐,不是几天就能做完的。”
今夜的事发生的太过仓促,刘陵本来打算和陈东以及赵明诚夫妇好好喝一杯,谁知道出了这事,只能打发伙计先把他们各自送回去,除了裘衣之类的东西,还额外送了两幅唐朝的古画,赵明诚夫妇回家后看着那些礼物,仿佛如梦初醒一般。
刘陵思索了一会儿,吩咐道:“让人尽快收粮,不惜价钱也要收。”
韩默默点头,看着刘陵。
“怎么了?”
“其实,仆还有一计,可以让大帅有机会立刻回燕地,不必在此逗留。”
“计将安出?”
韩回答道:“派人立刻回燕地,让甄五臣等人闹点动静出来,宋人必然会一切从简,让大帅赶紧回去。”
“倒也是个办法。”刘陵将纸笔推到他面前,“你现在就写,我连夜派人送出去。”
铺子外面,整条街都被清空,一小队皇城司的人手跪在外面,周围都是他们的同僚。郓王走出来的时候,对着为首的刘大郎狠狠一脚,后者被踹翻了又赶紧爬起来。
郓王俯身下去,在他耳边低声道:“今晚的事,是谁吩咐你做的?”
刘大郎浑身一颤,但随即,他心里一狠,回答道:“大王,今夜之事恐非偶然,光是那两人粮商的身份.”
“啪!”
郓王抬手就是一耳光,然后伸手揉了揉刘大郎被扇红的脸颊,温柔道:“别说胡话。”
“还有,还有那两个被他派人送回去的夫妇”刘大郎闭着眼睛,声音沙哑道:“若不是里面那位,那,那一定是他们是了是了,小的才派人查过,这两人都是元党人之后,此事定然跟他们有关联!”
“元党人。”
刘陵对他的意义重大,不说别的,光是每个月二万贯的入项,就足以让郓王主动替他办很多事。所以除非必要,赵楷一点都不想得罪刘陵,但说到元党人,则有些不同了。
去岁宣和五年十一月的时候,赵官家微服私访去宰相王黼家里,一夜里先后去了梁师成和王黼两人宅邸,喝的酩酊大醉,漏上五刻,才开龙德宫复道小门回宫,沿途都有内侍带着兵刃迎驾护送,各处班直禁军都在校场中集结,防止意外。
对朝臣的说法是,赵官家那晚喝的大醉,第二天下午才醒酒,因此人心才慢慢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