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末年做藩镇 第47节

  单单一个族妹不能体现出他的“欣赏”,毕竟女真各族通婚,不同姓氏之间都有血缘关系,以“白号”和“黑号”区分各种姓氏,其中以“白号之姓”为尊,而“完颜”无疑是最尊贵的姓氏。

  地上那个女人的姓氏正是完颜。随著金国势力强大,她所代表的价值也越来越高,本来把她嫁给刘陵的话,完颜宗望还不怎么心疼,毕竟能笼络到一个忠心的勇将,但现在他娘的居然便宜了刘陵手下的校尉!

  完颜宗望气的让人拿鞭子,想要抽死张武泄愤,族妹却又抱住张武非要护著他,恰巧这时候外面有人通报。

  他只得吩咐道:“把这个宋人关起来,不准给他吃喝,还有你”他看向族妹,冷声道:“最好想清楚点,我告诉你,他已经跟你没关系了。”

  “他是我的男人!”族妹大喊起来。

  完颜宗望一阵头疼,又狠狠踹了张武一脚,“那你就滚去跟他一起关著,饿死你们!”

  处理完这事,副将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道:“郭药师派人过来,询问我军前部为何还在前进。”

  虽说郭药师私底下愿意割让景州蓟州,再附带赠送给刘陵。但完颜宗望自然是要把好处尽可能地吃到嘴里,因此还在得寸进尺,慢慢推进,除非金国皇帝那边再有明旨下过来,要不然

  “他还有脸来问我?”

  完颜宗望冷声道:“他给了我错误的消息,刘陵根本就不在蓟州。若是他指望我遵守承诺,那他最好自个把刘陵送过来!”

  正月初二,涿州。

  “把他杀了!”蔡靖的手在袖子里猛然握成拳头,指甲刺入掌心,但比不上心里的疼痛。

  郭药师的使者立刻慌了神,不知道怎么想的,喊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两军?”

  蔡靖轻笑一声,声音里满是残酷和悲愤的意味:“不错,郭药师既然已反,那涿州和他已经互为敌军。除非老夫死,要不然他别想拿到涿州。”

  “至于你”蔡靖伸出颤抖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老夫斩使以示威!”

  “拖下去,砍了!”

  “喏!”

  使者连哭带骂地被拖了出去,蔡靖听著他的声音渐渐消失,心渐渐沉了下去。

  因为金军压境,原本作为消息渠道的商贾们,有很多也被拦在了蓟州以北,两边消息不通,已经很久没有新的消息传递过来。

  蔡靖心里很清楚,事情,恐怕是真的。

  “唉”他颓然地向后靠在椅子上,苦笑一声,“这贼丘八,往日最是乖觉,怎的如今这般”

  使者亲口说,刘陵所部一千多骑已经葬身蓟州,让蔡靖立刻将涿州交给他们接管。

  对方大概以为蔡靖是涿州地方上的文吏,在刘陵走后代管涿州,却没想到刘陵根本没羁押作为涿州知州的蔡靖,后者听到使者先说刘陵已死,然后又大刺刺要求他交权的时候,心里再也忍耐不住。

  蔡靖感觉胸膛里憋著一股莫名的烦躁,他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猛然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门外,肚子已经微微隆起。

  他嘴唇颤抖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刘夫人,你”

  “报!”

  外面再度响起喊声,陈温冲进来,对著蔡靖快速道:“一支常胜军就在城外,见使者首级被扔出去,就立刻朝著城门过来了!”

  “反了他们!”

  蔡靖深深看了晚娘一眼,低声道:“老夫现在去守城,还请夫人千万不要动了胎气,兴许,刘将军还没”

  说到这儿,他眼里闪过一丝自嘲,跟著陈温前往城墙。

  “为老夫披甲。”

  高粱河。

  颇有历史意义的一处地方,在燕京以南,跨过这儿,前面,便是一片坦途了。

  但一支常胜军此刻阻挡在刘陵面前,兵力几乎与他部属相当,而且刘陵一路急行军,底下平州军的士气几乎已经快要落底了。

  几名骑兵来到刘陵跟前,低声道:“对面有很多咱们的兄弟,几乎整个前阵都是。”

  刘陵顿时轻笑一声。

  郭药师当初哄骗刘陵去蓟州的时候,给了他一点骑兵,而后又让刘陵让军中步卒全部留下,刘陵当时不疑有他,现在,这些步卒全都被郭药师安排著挡在刘陵面前,而且大部分身上的甲胄已经全都被收走。

  他大概觉得,自己是给刘陵出了一道难题。

  两军在高粱河旁边对峙。

  在那些旧部步卒的注视下,对面的军阵忽然分开,一名年轻将军擎旗而出,头顶,“刘”字旌旗飘起,而且正不断朝著对面的军阵前进。

  

第72章 比划比划!

  在高粱河另一端,当知道刘陵出现时,常胜军兵马就在不断地赶来增援,兵力愈来愈多,直至,一道身影策马而出,军将们在马背上俯身拱手,拜见郭药师。

  但对面则是,

  一人,一马,一旗。

  郭药师策马出阵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让他心头感到窒息的一幕。

  而这种感觉并不遥远。

  辽将萧干对他有提拔之恩,搭救之情,彼此间相处的时候更是亦师亦友,但随著大辽国破,萧干在卢龙岭一带起事,郭药师率军迎击,然后一路逐杀,最终,亲手砍下了萧干的首级。

  直到萧干死在他面前的时候,那种感觉才消失。

  现在,他心里又有了同样的感觉。

  前军阵中出现了很大的骚动,刘陵原先部下的士卒们已经开始低声互相询问,彼此间答案自然是一致的。

  所以说大宋担心底下军将作乱不是没有道理,募兵制本来就很容易养出私兵,更何况常胜军内部本就是多个大小兵头子组成,算是私兵中的私兵。

  郭药师只是供了他们一段时日的饭,待遇还差,但这些兵卒本身,以及他们的家人,已经吃了刘陵一年的钱粮待遇了。

  根本就不需要犹豫。

  刘陵策马而来的时候,整个军阵里的骚动越来越多,被郭药师安排来指挥这些丘八的两个校尉见势不对,刚想调转马头离开,被旁边的几个士卒牵住战马,更多的人不再犹豫,一边大喊一边他们扯下来,随即乱刀砍死。

  当刘陵抵达前阵的时候,两颗已经不成样子的首级被呈递到他面前,整个前阵轰然哗变,大量的士卒簇拥到他身边,高呼著刘将军三个字。

  你郭药师算个**?

  不能说郭药师的操作很迷,正常做法就是把刘陵的旧部彻底拆散分编到底下各个兵头子手里,但他又肯定不会把这么多训练过的兵卒无偿送给手下的兵头子,因为那等于壮大后者的势力。

  他不放心那些兵头子,是因为狗吃饱了,就会变成狼;他不放心刘陵,是因为后者本就是狼。

  当刘陵看到那么吐司卒高吼著自己名字的场面时,心里顿时清楚,稳了。

  他将猩红色的号旗插在地上,顺手拔刀指向天空,腰部一动,夹著战马腹部,在士卒们激动到似乎要燃烧起来目光的注视下,白马当即很配合的嘶鸣著全身抬起,高高扬起两只前蹄。

  天地间,早已开始刮起大风,冷冽如刀一般,大开大合地扫清遮蔽天空的阴云,无形中天光乍亮,照耀在刘陵的甲胄表面,熠熠生辉。

  若是褪去那层光亮,可以看到甲胄表层有坑洼磕碰的痕迹,有残留的暗红色血迹,看上去有些残破,但这一刻,刘陵于朗朗日光下横刀立马,直接引燃了那群丘八的激情。

  “诸位,郭药师背信弃义,与金人私下往来,他背弃了咱们所有人,把你我都当成他荣华富贵的筹码,现如今但凡愿意跟著我刘陵回家的,全部转身,站在我这边!”

  刘陵提刀看著所有人,说话的时候,他口中微微有白气涌出,天地间冷的一片死寂,仿佛只有他的声音最清晰。刘陵再度吼道:“兄弟们,这仗,咱们不打了,我刘陵带你们回家!

  郭药师那边的兵马很多,且在他的催促下,开始慢慢围拢过来,但各自军官和兵头子都还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

  怎么前阵直接就倒戈了?

  声音没传递过来,他们不知道刘陵喊了什么,直到刘陵喊出那句话,周围的士卒们全都大声喊起话。

  风一吹,声音间间断断的传来。

  “郭药师和金人往来”

  “出卖了常胜军”

  “回家!”

  郭药师微微皱眉,前方哨骑已经把情况都汇报了回来,他看向旁边,道:“给五百骑,去前阵杀了他!”

  甄五臣愣了一下:“啊,我?”

  郭药师看著他嗫嚅的样子,深吸一口气,没有再去吩咐逼迫。

  风越来越大,在这种天气里面,断线的风筝才能飞的更高,因为它身上没了任何束缚。

  隔著一道高粱河,刘陵和郭药师的目光仿佛在空中相撞,片刻后,刘陵笑了笑,策马转身,身边兵卒跟著他缓缓移动起来,并非前进,而是朝著那些由刘陵带过来的平州兵慢慢移动。

  是的,刘陵根本没打算在这儿跟郭药师动手。

  双方兵力的差距还是蛮大的,而且他也清楚那点平州兵到底是什么德行,留在城里守著还行,出来溜一圈就歇菜了,遑论接下来的厮杀。

  而且投靠过来的涿州军步卒们身上大多没有甲胄,全都被郭药师让人给收走了,士卒有甲跟无甲,绝对是两种层面的战斗力。

  刘陵军中步卒的甲胄配备一般是:吊腿鞋甲、护臂、内甲披脖、裙甲、胸甲披挂、捍腰束带、披脖、铁兜鍪。

  他底下步卒甲胄的配备是朝大宋禁军看齐的,而且在他和郭药师的“蜜月”期间,他跟后者索要了不少甲胄,再加上蔡靖帮忙要的那些,足以装备千余人的步卒,配备堪称豪华。

  而且涿州毕竟人少,兵源不多,能被刘陵划拉进正军中的兵卒数量稀疏,每个都被当成精锐去训练和供给装备,全军几乎全都是甲士。

  郭药师估计也馋这些装备,将近两千人的涿州军步卒,身上甲胄直接全都被他扒拉了去。

  一小队骑兵离开本部军阵后,始终打著旗号,径直朝著郭药师本阵而来,问清楚其中没有刘陵后,郭药师犹豫片刻,下令放行。

  但那些骑兵被拦在离他五十步的距离外,郭药师忽然眯起眼睛,道:

  “这是刘陵的马军?”

  骑兵甲胄和战马甲胄都是抠抠搜搜的张敦固给的,一百多骑兵的甲胄他还能掏出来,郭药师注意到的却并非这点,而是那些骑兵身上散发出的凶悍气场。

  远胜过宋兵,甚至比常胜军里的骑兵也多了几分睥睨神色,倒像是金兵?

  为首的那名骑兵前进几步,对著郭药师这边喊道:“我等皆是蓟州未死之卒,承蒙郭公安排的恩情,几经波折,侥幸不死。今日奉涿州防御使军令,特来请郭公看在往日情面上,彼此留个脸,我部已不堪再战,只望退回故土,戎守涿州,不会再与郭公为敌。

  但若是不准,我家刘将军的刀尚且锋利,我等四千多将士尽皆是效命死战之卒,殊死一搏,试看今日高粱河畔,谁家血染沟头!”

  

  

第73章 风华

  先前刘陵带走了涿州城的大半兵力,现在剩下守家的兵卒,有不少其实都是城内的百姓,里面甚至还有妇人。

  虽然没怎么训练过,但这些人大部分都饱尝过国破家亡、流离失所的痛苦,所以也就尤为珍惜在涿州的这段时日。

  每天至少有一顿饱饭,大部分人不会冻死饿死,只要能活下去,什么都愿意去做。

  因为本身就是贱到骨头里的泥,生来就是被人踩在脚下的命,所以当被抬起来的时候,没人会想再落下去。

  城头箭矢如雨,但大多是城外射进来的,每次箭雨,城头上都会倒下去一批人,唯一侥幸的是,城外那支常胜军似乎没有准备多少攻城器械,再加上涿州城头那些人守城的决心实在可怕,因此竟然一整天都攻不下来。

  不少兵卒和百姓,死前喊的都是替将军报仇。

  大部分人早就家破人亡,生死关头,喊个名字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城内外杀声震天,蔡松年拼命鼓足勇气才能站稳,看著父亲却是一副截然不同的面貌,心里不禁涌起一阵羞愧。

  蔡靖披甲按剑站在城头,因为身子骨太虚,撑不起几十斤的甲胄,因此除却里面穿著的绯色官袍外,外面只是简单披著层甲,他所在的城墙并没有受到猛攻,但听著兵卒传来的消息时,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

  “把城头的火油全都搬上去,金汁那些也不用省了,全都泼出去。”

  蔡靖在知道刘陵死讯时,一开始倒是满腔血勇和狂怒涌上心头,但随著时间稍长,他慢慢冷静下来,知道只有自己现在活著,才能更好的守住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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