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萧干却是刁滑的很,虽说站在前军之中,却更像是在故意诱敌,两侧都隐隐有盾兵保护,想要一箭射穿他的狗头,无疑是不可能的。
作为“大奚国神圣皇帝”的萧干,他的首级,无论是金人还是辽人都很想要,若是割下他的头送过去,再加上先前射死萧太后的功劳,兴许在金人会那儿很乐意帮刘陵另起炉灶,专门赏赐个属于刘陵的“常胜军”。
而在大宋这边,大概能替他换来一道兵部的褒奖文书。
然后没了。
好处就在眼前,自己却很难拿到,所以也就无需拼命。
是的,哪怕是被郭药师警告过,刘陵依旧坚守自己的原则。
张令徽部在石门镇里面待得舒舒服服,哪怕是辽兵过来,他们也不过是封锁城门,并且没有派出一兵一卒支援刘陵。
那自己为何还要去拼命?
刘陵据守不出,辽人也没什么好办法,总不能顶着箭雨去拆掉军寨面前的那么多陷阱,那样白白浪费一些兵卒,最后打下来的,也不过是个几百人的军寨。
入夜,纤细的月亮靠在云中,仿佛正脱衣解带,对着旁边几颗星星暗送秋波,片刻后,云雾散尽,天空中的星光越发黯淡。
“哈哈哈哈,喝!”
张令徽一巴掌拍在旁边陪酒侍女的屁股上,啪的一声轻响,底下一个辽人相貌的将军捏扁了手里的酒杯。
“那人名叫韩已辛。”
坐在刘陵旁边的武将身材瘦削,目露精光,他叫赵鹤寿,在刘陵身边低声道。
当初郭药师、张令徽、刘舜仁、甄五臣、赵鹤寿五人,便是常胜军最初的五个首领,只是时过境迁,郭药师成了所有人的首领,而他们四人,只是在军中地位较高,也都受了大宋的封官赏爵。
张令徽和刘舜仁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此刻都在上面喝酒玩女人,赵鹤寿论地位跟他们应该是平起平坐,却坐在刘陵身边跟他说悄悄话。
已辛,在契丹话中是“长寿”的音译,在辽国中,用“已辛”为名字的频率,就像是后世的张三李四差不多。
韩已辛这个名字颇有些不伦不类,应该是常胜军归降后,为了响应郭公的号召,这个辽人出身的将领,也跟着将自己的姓氏改成了汉姓。
而他的妻子长得很漂亮,腰肢纤细,那副弱不禁风的娇弱模样,真的很容易让人忍不住去蹂躏。她此刻正坐在张令徽怀中,一脸的敢怒不敢言。
萧干进军神速,也不仅是因为他部下精锐,而是景州、蓟州等地还有不少心怀大辽的官吏将领;萧干和他们联系上,又让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势去捣乱,以至于景州根本没做多少抵抗,直接失守。
韩已辛不降已经是难能可贵,现在张令徽反倒是由着性子羞辱他,扬言要将他的罪过“上报朝廷”,重重惩罚。
“赵将军,大帅为何还没率军过来?”
刘陵岔开话题,当做没看到那儿的景象,笑道:“后方的粮秣,我记得已经按次送来,大帅他,可否是有其他事务?”
“他得忙着安抚宋人官员,嗯还有调动后续兵马粮草,有他坐镇,后方也能省心点。”赵鹤寿回答道。
“但前方,可是有这两位将军在啊。”
刘陵低声笑了笑,意有所指。
以张令徽这作死的态度,他一来就拿掉了石门镇守将韩已辛的兵权,现在还得劲的骑脸嘲讽,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
“刘陵!”
张令徽忽然一拍桌子,正在觥筹交错的众将顿时安静下来,戏谑地看看两人。
“别冲动。”赵鹤寿在一旁低声警告道,他知道两人之间有不小的仇怨,他在出发前也得了郭药师的吩咐,自然不会看着张令徽把事情闹大。
刘陵脸上的笑意收敛,看向张令徽,坐在那儿,平静道:“张将军唤我何事?”
“刘陵啊,”张令徽靠在那女人的怀里,枕着她的膝盖,手里肆意揉捏,痛的她几乎要落泪,但因为丈夫,她还是默默地忍受住;张令徽的手越来越放肆,自始至终没看向刘陵。
“先前在燕京城外的时候,郭公他可是跟咱们说,若回不来,你那漂亮婆娘和妹子,可就能分给咱们兄弟了。”
“别乱来。”
赵鹤寿再度警告道。
“不过还好你回来了,要不然,那时候就光抢你个小兵卒的婆娘,得多没意思啊。”
张令徽换了个姿势,女人终于痛的叫出了声,韩已辛默默坐着,一言不发。
“不过瞧你那怂样,去了大宋京城一趟,屁都没占到,反倒是把宋人怂泡的本事全学来了,”张令徽讥讽道,“刘陵,我看,怕是以后没机会分你的女.”
“别闹事。”赵鹤寿敲敲刘陵的桌子,又对着张令徽警告道:“张二,你若是喝醉了,滚去歇息,别在这胡言乱语。”
“无妨。”
刘陵回答一句,替自己倒了一碗酒,仰头喝完,将酒碗重重砸在桌上,在众人讥笑的眼神里,站起身离开营帐。
身后,传来张令徽嚣张的笑声。
这场夜宴,本就是在战争压力不算特别大的情况下,算是给驻守在这儿的各营寨城池主将一个认识彼此的机会。
宵禁早已开始,从官府内走出,街上除了站岗的士卒,看不到乱逛的闲人。
刘陵站在外面,夜间的凉风徐徐吹来,喝下去的酒水,仿佛一团火在他心头燃烧。
“您是?”
身后,响起张武的询问声,刘陵转头看去,韩已辛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自己身边。
“刘将军。”
他主动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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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夜袭
但现在,辽国末期社会已经极大汉化,排除某些特殊的癖好,正常人是不会坐视自己老婆被那般羞辱的。
韩已辛看着刘陵,
刘陵看着韩已辛。
“我对你的提议没兴趣。”
“为什么?”韩已辛眼里,似乎已经将刘陵当做那种有“特殊癖好”的男人,或者干脆就是一个软蛋。
“刘将军,你部在城门外接应,咱们一同打开城门,放萧干入城杀了那个狗贼!”
说到这,韩已辛的语气不自觉大了几分,但想到自己身在何处后,他立刻又压低声音。
“张令徽那贼厮在宴上对刘将军你是何等态度,又不是没瞧见,这驴镶的.”
“抱歉,我没兴趣。”
刘陵伸出一根手指,戳在韩已辛胸口,用力一顶,逼迫韩已辛后退两步,和自己拉开距离。
他将手指在韩已辛的衣服上蹭了蹭,翻身上马,带着张武等人径直离开了这儿。
就算一路没回头,刘陵也能感觉到一道悲愤的目光落在自己后背。
听着他们刚才的对话,张武也能大概猜出里面发生了什么,不由得低声道:“将军,张令徽那厮对你恁般无礼.”
“一条狗狺狺狂吠耳,管他作甚。”
刘陵淡淡道,倒不是他为了顾全大局,如今这石门镇几乎成了张令徽的大本营,在大堂里喝酒的时候他又只是孤身一人,一刀剁了张令徽虽说快活,但后面的事却又怎么办?
就在一行人走到靠近城门的地方时,刘陵忽然抬手示意旁边的人停下,张武的手立刻按在刀柄上,他们都看到,石门镇的城门,正在缓缓打开。
“将军,今晚石门镇有兵马要出城?”
张武低声问道。
“以张令徽的本事,你觉得他能一边醉酒待客一边派兵出城夜袭?”刘陵反问道,他拨转战马,仅仅是几息之内,城外就陡然亮起了无数火把。
在火光的照耀下,则是一面面辽人的旌旗,在黑夜里如森林行进。
萧干虽说称帝,但并未立有朝堂,军中也依旧是辽军的旧建制,以骑兵居多,此刻无数马蹄狂奔,顷刻如雷霆轰击着大地,黑夜里,仿佛有一头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扑向面前的孤城。
虽说是夏夜,但此刻,北地遒劲的大风正迎面而来。
刘陵挥动马鞭,低声道:“是辽人,避开他们!”
“好酒!”
张令徽将酒壶重重拍在桌上,抬起头的时候,韩已辛正站在他面前。
“将军。”
韩已辛的表情有点奇怪,张令徽没有注意到,冷笑道:“那小子没答应你?”
“他警觉得很。”韩已辛回答道,“回绝的很干脆,末将在想,他会不会已经猜出来”
“猜出来我就这么陷害他?”
张令徽醉醺醺地瘫在椅子上,随意摆摆手:“他猜出来又能如何?石门镇都是咱的兵马,若不是怕郭药师那厮借题发挥,爷爷我早就在他入城的时候就杀了他。”
赵鹤寿也已经离开,张令徽说话的时候便无所顾忌,他忽然将目光投到韩已辛脸上,戏谑道:“不过,你也是真的舍得。”
“若非将军提拔,末将岂能有今日。”
韩已辛嘴角扬起,轻声道:“将军,夜深了,让她扶您进去歇息吧。”
“好好好。”
女人怨恨地看了一眼韩已辛,低头搀扶着摇摇晃晃的张令徽进了后院。
火光,已经照亮了石门镇的夜空。
这儿以前也是辽人的疆土,但此刻,他们砍杀起自己“同胞”的时候毫不手软,萧干则是领着一支骑兵直扑城内官衙。
在外面,韩已辛穿上甲胄,领着一队士卒在门口等候已久,见萧干领着兵卒过来,当即跪在后者战马跟前,谦卑道:
“陛下,贼将张令徽、刘舜仁等皆在后院歇息。”
在听到称呼的时候,萧干微怔,但很快就点点头,“你做得很好,朕,会重赏你。”
“冲进去,要活的!”
“陛下!”
韩已辛忽然喊住他,和萧干对视一眼,他低下头,道:“刘陵也在城内,请给末将五十骑去搜寻,定能将其生擒!”
“陛下,人跑了!”
被褥还是温热的,女人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瑟瑟发抖,很快就交代了所发生的事。
刚才一听到外面的喧哗声,张令徽立刻坐起来,推开女人,又把旁边屋子里的刘舜仁喊起来,在萧干吩咐人手跟随韩已辛的时候,就趁着这个空隙,两人从狗洞逃了出去。
石门镇不大,但却是蓟州境内的重要关隘,也就注定了,当城内六成多兵马都选择反叛的时候,能躲藏的地方,其实也不多。
城门处,则是留下了二百多辽兵把守,大概他们还有后续部队在路上,所以没关城门。
但因为城门处的道路狭窄,若是没能计划好,就很难一鼓作气冲出去。
“保护好将军,我部兵马就在城东大营,出去后,咱们就安全了。”
张武抽出马刀,随行的亲兵们默默点头,都围拢在刘陵身边。
他们这一行人数不多,也就二十多骑,先前因为赵鹤寿等人的保证,他们也有自己的兵马,且是亲郭药师派系的,刘陵便没有多带兵马。
其实不仅他很难找到正当理由对付张令徽,后者更难找借口对付他。
那些逐渐被安插到各处的宋人官僚,则是无时不刻提醒着他们,这儿,已经是大宋的“王土”。
而刘陵,则是在赵官家面前报过名号的人。
大部分常胜军将士既然已经降了,宋人奶的他们心满意足,也就暂时不愿再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