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人的胃口已经吃不下了。”
朝堂上,蔡京站出队列,嘶声竭力道:“为今之计,只有委曲求全,暂且让汉人不再进军南下,我大宋国力丰厚,只要再将养两年,慢慢恢复过来,定能扫除北蛮!”
随即,就有人驳斥道:“今日汉军,犹如昔日暴秦,秦以一国之力逐次灭六国,虽然不是一夕之功,但每次攻下一国后,秦国便能不断消化该国土地和民力,现今也是一样!
万一等燕贼彻底吃下河北、河东和永兴军,甚至是染指秦凤路,我大宋都将”
“你放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蔡京勃然大怒,指着对方道:“现在你说要打,老夫也认,那你来告诉老夫,大宋如今哪儿还有兵马?就算提得出兵马,你能不能打赢?”
他喘了口气,一字一句道:“咱都是大宋的臣子,这儿是早朝,不是泼妇撕扯的菜市口,你驳斥老夫,却是靠着一己之见,而老夫所言,尽是忠心!”
“你”对面那个说话的官儿已经气急,有些说不出话来,蔡京当即乘胜追击。
“你们就搅吧,搅的大宋民心尽散,天下人现在谁不耻笑?但咱们是朝堂,这儿是给天下立规矩的地方,有些事先前可以搅合,但现在必须得一件件说清楚!”
蔡京顿了顿,环顾四周,高声道:“眼下,我大宋三地尽皆失去,民心离散,兵力不足,为今之计,只有跟汉王讲和,然后修缮兵甲,再图壮大之计!”
“汉王?”
有人冷笑道:“如今燕贼早已有立国之势,去年是国主,今年就要做天子了,刘陵一介北地杂汉,也敢自称是汉高祖后人,若他真的称尊,那.汉宋究竟谁是正朔?
这件事如若分辨不清,那咱大宋是要惹后世人耻笑的!”
“耻笑?”
蔡京怒道:“莫说后人耻笑,老夫就说实话,现今天下,金人被燕贼打的龟缩北方,面前松亭关和长城如同铁壁,让他们再也不得南下;
夏人更是连朝廷带国祚都分崩离析;
草原数十个大部族早已臣服,汉军每次出击,都有草原部族的骑兵为其开道.
但在此之前,他们还是能跟刘陵过过招,而我们呢?
我们现在就是个笑话了!”
第287章 传国玉玺
但前次汉军南下时,韩坐镇燕京,还是想办法弄出一笔钱修缮了一下皇城,想着以后主上登基的时候不至于有多寒碜。
刘陵这次回到燕地后,燕京上下倒也没立刻就躁动起来,毕竟有些事和流程是不能省略的。
早上,穿着各色官袍的群臣站在大殿前,等待着殿门开启,有专门的官员在队伍两侧和人群中逐一查验姓名和官职。
韩穿黑色官袍,身边站着时立爱,同样是一身黑色。
后者看向大殿,眼里闪过一丝萧索。
他记不得是多少年前了,自己受封一镇节度使的那日,也是跟其他人一样站在这大殿前,等着觐见天子。
现在是汉天子了。
“宋人使者到了?”他定了定心神,问道。
“来了。”韩点点头,“夏国残破,使者一下来了三个,金人那边也派了使者,过来朝贺。”
韩心里满是快意,他以前亲眼见证了故国的灭亡,但幸好,他又见证了敌国在自己的努力下迅速走向衰微。
先前,是完颜娄室战死天山,尸骨无存;而后又是完颜杲战死在松亭关前,金国损失的不单单是两名宿将,跟着他们俩人一块陪葬的还有金国国内的数万精锐和一批优秀的中高层将领。
而后韩常被俘,由此使得其父韩庆和在细作的说动下带着万余兵马直接投降大汉,同时更是带动了一批辽东汉人南下投降的热潮。
燕云缺人,但那只是以前,刘陵从五年前就开始拼命往燕云塞人口,现在已经趋于饱和,所以哪怕是那些辽东汉人投降过来后,也往往被安置在长城附近,必须建立功勋,才能让他们的家眷住在燕云、
就在众人各有心思的时候,殿门发出轻微的声响,顿时,官员们队伍中所有的动静都消失不见,所有人都用极快的速度迅速调整好官袍和神情,沉默地站在队伍中。
殿门缓缓开启,一名穿着金甲的大将迈步走出,甲胄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照的众人微微眯起眼睛。
“主上口谕,百官觐见!”
韩世忠高声道。
在大殿面前广场的东侧,不知道何时放置了两面军鼓。
等韩世忠喊完话后,同样是两名披挂金甲的大将登上高台,站在军鼓面前,开始按照韵律,竭尽全力地擂鼓。
鼓是军中的聚将鼓。
鼓声轰然而响,不少人都是跟着汉王南征北战过来的,一时间仿佛又置身军中.好像大家伙仍站在帅帐前,等着过会军议时,听汉王下令说下次要踏平哪个目标。
“走。”
韩开口道。
人群开始跟着他缓慢地向前移动,第一排官员身着紫色官袍,其次是大红,最后是青色,只有为首的那几名大臣身上穿着黑色官袍。
宫人和仪仗士卒分站在两侧,所有仪式都是事先就敲定和演练过了的,现在看上去自然是显露出正儿八经的朝廷威仪,一时间,队伍里有不少辽官出身的人都红了眼睛,忍不住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韩世忠站在殿门处看着所有人,等百官入殿后,他也迈步进入殿内。
他是朝堂上唯一一个兵甲入殿的人。
“肃静!”
喊话的终于是一个老宦官了,喊的声嘶力竭。
刘陵虽然禁止再进宦官,但对于这些老宦官却全都留在宫中任事,算是养着他们,只是以后不准再有人通过自阉入宫做宦官。
韩世忠定眼看去,忽然有些绷不住笑意正在喊话的老宦官分明不是别人,正是童贯。
童贯高呼过后,群臣安静地等待着,大殿后堂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随即,刘陵迈步走出,身着黑色衮服,头戴冲天冠,缓步走到那张龙椅上,抖落一下长袖,随即安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下方的人群。
“拜见.国主!”
童贯一抖怀里的拂尘,高声道、
当即,朝堂上大大小小二百多名文武官员对着刘陵俯身下拜。
“主上千岁!”
刘陵玩味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童贯,轻声道:“童太师,还习惯么?”
“主上说笑了。”
童贯赔笑道:“老奴本来就不会做其他事,主上能赏老奴在这儿有差事,老奴欢喜来来不及呢。”
刘陵收回目光,静静等着百官山呼结束。
这也算是他规规矩矩的第一次早朝,今日这些仪式和典礼都是事先吩咐下去的,特意让孔家大儒领着一群文臣钻研了十几天,琢磨出一套肃穆又不繁琐的流程。
山呼千岁结束后,童贯再度高声道:“国主有令,国相近前奏事。”
韩早就知道要这样,随即掏出几份文书,一名宦官走过来,躬身从他手里,随即又放到刘陵面前的书案上。
紧接着,韩高声道:“臣今日所奏之事有三;其一,兀剌海城奏报,黄河河工即将竣工,然,臣近日批阅账簿发现,修河工所用钱粮受贪墨严重,臣乞主上,严查此事,勿使这等妖风横行国中!”
修河工,修城池全都需要大量的民夫,此外也要许多钱粮,如果不是因为黄河后套地区的河工耗费了太多钱粮,刘陵先前南下时还能有余力继续往南攻打。
闻言,刘陵低头看过第一份文书,随即回答道:“贪墨的,无论身份,视罪行程度去定罪,不得法外开恩。此事交由阴山府知府蔡靖查办。
另外,兀剌海城是蔡靖治下,看管不严和贪墨成风乃是蔡靖之过,由中书省拟官中文书,问责蔡靖!”
韩当即躬身施礼。
百官人群里微微有些骚动,蔡靖是最早就开始跟随汉王的人,如今身份也算是封疆大吏,蔡家的子孙有一人还在学宫里,跟着世子一块读书。
现在,他却是早朝上第一个被下令问责的大臣。
燕云贪墨的风气一向不减,因为刘陵是军功起家,各处留守的官员将帅大多是“老人”,时常有依仗资历胡作非为的事发生,显然,汉王回到燕京后就决定要狠狠整一下这种歪风邪气。
“其二,女真屡次犯边,北帅种师道及辽东大总管张武三次派人回报,言说女真在辽东屡有动作,图谋不轨。”
韩再度开口。
今日早朝,金人使者表面上名义是过来朝贺,实则也是为了和大汉重开边关商贸,因为自上次完颜杲兵败松亭关后,韩就做主断掉了和金国的商贸往来。
燕地商贾根基深厚,背后有朝廷官府支持,但金国境内的商贾顿时就没日子可过了,只能铤而走险,选择走私。
哪怕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这时候觉得找到了机会,想学刘陵扶持国内的商贾,但金国的国库里拿不出多少钱,其次就算能出钱资助,但金国商贾们在商场上很快就被燕地商贾赚走了所有本钱,亏的连裤子都不剩。
刘陵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继而漫不经心道:“金人使者今日不是到了么,来,孤要一个解释。”
短暂的沉默后,金人使者出列,忍着屈辱,直接对他跪伏下去。
“我国天子也是万般无奈,国内民生凋敝,奸臣横行,我国天子不知道此事,也没法去管这些擅自动乱的兵卒,还请大汉.国主谅解。”
“孤要是不谅解呢?”
刘陵微微坐直身子,盯着跪伏在地上的金国使者,笑道:“来,抬头告诉孤,你国皇帝完颜吴乞买几岁了?”
这无异于是当面羞辱,但金国使者犹豫片刻,只得忍气吞声道:
“回国主的话,我国皇帝,如今已经是五十有三。”
“五十三岁的人了,做到皇帝也不容易。”刘陵笑道:“孤平素也算是尊老,但完颜吴乞买要是实在太老糊涂了,连他手下的几条狗都管不住,那他还做什么皇帝,坐不住就让位吧。
孤这儿倒是有个好人选,孤的岳丈以前也是你们女真人的大元帅,现在你们金国何不推举他做皇帝?”
金国使者当即在心里破口大骂。
汉王的岳丈也不少,但现在说的自然是那位完颜母,金国使者哪敢在这事上多说什么,只得磕了个头,高声道:“大金与大汉历来便是兄弟之国,弟弟冒犯了兄长,自然是该罚的!
但是请大汉国主顾念兄弟之谊,大金愿意效仿宋人,割地,赔偿岁币,再遣一名公主.”
金国使者念到最后,才高声道:“请大汉国主,重开边关榷场,我大金原开设马市.”
“马?”
刘陵向后靠了靠,漫不经心道:“孤手里有平州,有草原,有西域,孤不缺马。”
“那请国主吩咐,定然要量金国之物力,结大汉之欢心!”
刘陵没理他,而是看向站在旁边的韩,道:
“国相,你来说,你说你今日所奏之事有三,前两件说过了,第三件事是什么?”
“臣”
韩上前一步,忽然也同样跪伏下来。
“国主开元乾武,定鼎燕云,上承故汉国祚,下安万民生息,功在当代!
而六年征战,以至于如今国泰民安,四海臣服,皆主上一人之功也
臣万死,斗胆,乞国主进帝位,履至尊,以安定燕云万姓之心!”
当韩大声喊完这些话后,他身后的二百多名大小文武官吏也都跟着跪伏下来,队伍旁边,三名夏人使者早就跪了,宋人使者咬咬牙,最终还是没选择跪下。
在他身侧,则是响起一阵阵高呼。
“臣附议!”
“臣附议!”
“放肆!”
刘陵面色一沉,轻拍龙椅扶手,冷声道:
“孤本为故国复仇,起家时候唯赖诸位和治下军民辅佐,何德何能?
现在则是为了保境安民,如今战事平息,正是天下安宁的时候,孤不过是燕京一介武夫,岂敢妄自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