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末年做藩镇 第17节

  她们大概早就看到站在宫门处的刘陵了,刘陵看过来的时候,立刻慌忙避开目光,专心打量着身边的各式物件。

  射死,

  在刘陵耳中听起来,以他后世那种浸染过各种扭曲诡异的思想,除了用箭射杀,还能引申出另外一种比较变态的含义,更别说这两个字后面跟着的名词还是辽人太后。

  但宋人似乎都习惯于如此称呼他。

  刘陵坦然地抬起头。

  是的,没错,

  我是。

  但凡有那种龌龊思想的人都应该觉得羞耻!

  站在他面前的年轻男人,面容轮廓和刚才的官家有些相似,蟒袍,玉带,腰间悬着两块美玉,身材瘦削,个高,面白,给人以一种阴柔的美感;再加上眉宇间那抹淡淡的疲惫,更是给人以一种不胜车马骑乘的柔弱。

  但,他是个男的。

  见刘陵沉默,男子还以为他不认识自己,笑了笑,主动自我介绍道:

  “孤,乃是郓王。”

  刘陵心里当即恍然。

  哦,原来是你这个倒霉蛋。

  后世的人对宋高宗可谓耳熟能详,对被金人俘获的“二圣”,即宋徽宗和宋钦宗,大概也有很多人知道。

  但郓王赵楷,知名度就不像他的父兄和弟弟那样高了。

  赵楷有才学,据说曾经偷偷参加过崇和元年的科举,还中了状元。不管是否是野史,但他的才学应该是有的,也极受当今官家宠爱,比他那个不受宠的长兄赵桓要好。

  金人即将兵临开封府城下的时候,宋徽宗急切要把位置让给长子赵桓,后者清楚金人即将打过来,保不准自己一坐上位置就得成亡国之君,背负千古耻辱和骂名,因此坚决不允。

  大臣们那边主战的声音居多,大概意思就是,宋徽宗可以逃往南方,但必须要留下一个能担得起局面的人来,而且这一逃,也等于是宋徽宗自己放弃了皇位,以后于情于理,是不能再争皇位的。

  父子俩这时候还在互相拼命推辞,上演父慈子孝;

  赵楷站出来,表示自己也可以,奈何被宋徽宗一口回绝,随即就派几名内侍把赵桓拖进了侧殿,强行让其“登基”,自己随后就带着车马妃嫔急匆匆地逃了。

  “这次回朝中,也是为了庆贺我大宋收复燕云之功,听说,刘将军在其中战功甚多,甚至还射死了辽人的太后,小王,当真是钦佩。若是可以的话,小王今夜府中备下好酒,将军可否.”

  “抱歉.殿下。”刘陵笑了笑,婉拒道:“小人拙荆也在城外驿馆,小人和她以前都是身份低微之人,未曾见过大宋京城的繁华;

  今早出来之前也是答应了她,晚上要带她去城中游玩。”

  “没想到刘将军倒也是个爱妻之人。”

  刘陵呵呵笑了起来,一脸憨厚。

  不多时,那小宦官又急匆匆跑回来,看到郓王居然也在这,吓得赶紧赔笑道:“奴见过殿下,给殿下问安了,奴得带着将军出宫门,您看”

  郓王盯着他看了片刻,轻声道:

  “是谁教你这么做事的,敢把刘将军一个人留在宫门这儿?

  万一出了事,又是谁承担,莫不是故意栽赃将军么?

  你个小太监,好大的胆子!”

  “殿下,是奴疏忽了!奴哪敢有什么想法啊”

  小太监做这事却是得了人吩咐,但也不敢把后面的人抖落出来,只得哭丧着脸,打算自己认下。

  “罢了,你送将军出去,路上不准再出纰漏!”

  “奴一定不敢了!”

  眼见着小太监把刘陵一路带出去,郓王有些玩味地看向远处,然后迈步缓缓前进,到了跟前时,小太监拦住他,提醒道:“殿下,官家在里面和郭公议事呢。”

  郓王停住脚步,摇头道:

  “无妨,我去见见母后,和妹妹。

  等他们事说完,你记得去告诉官家一声,儿臣回来了,孤到时候赏你。”

  小太监立刻满脸堆笑:

  “诺,奴一定办到。”

第24章 太学生陈东

  汴水河上影影绰绰的灯火,皆是画舫游船,入夜后,灯火通明,河水在其映衬下如金银涌动;

  外城大街两侧无处不是叫卖的小商贩,且比起白日更为热闹,大量的百姓涌上街头,耳边,满是欢声笑语,还有各家商贩伙计出来招徕客人的喊声。

  历代皆有宵禁,宋初时沿用唐代宵禁制度,但随着大量人口流入开封,夜间活动管理困难,太宗、真宗两朝都想恢复宵禁制度,但最终不了了之,到了仁宗年间,宵禁一制已然被剔除。

  晚娘拎起一只翠色香囊,在刘陵眼前晃了晃,他当即摇头。

  “换个颜色吧。”

  到最后,还是选了两只红色香囊,各自系在腰间,晚娘心满意足地挽住他的胳膊,指着远处一家卖糕点的摊子,等到小贩指着他们身后笑盈盈地问声“那位小娘子可否也要吃?”

  两人这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个刘婉。

  “抱歉,把你忘了。”

  刘陵揉揉刘婉的头,她咬了一口糕,脸上露出笑意,用辽话小声道:

  “甜。”

  三人付了钱,站在摊子旁边吃着枣糕,也没什么不开眼的因为瞧见晚娘和刘婉美貌就刻意过来挑事儿。

  刘陵身上还穿着御赐的锦袍,正常人看不出来历,但能看出做工,所以知道他绝非一般人家。

  而且刘陵相貌俊朗,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子沉稳的气度,也不像是什么寒门甚至是平民。

  “公子慢走。”

  对小贩摆摆手,刘陵转过身,街对面那头有一阵小小的骚动,驻足看了片刻,是几个穿着各色衣衫、但都是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书生。

  他们是太学里的贡士。

  刘陵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听说大宋的官吏和读书人是两个极端,一边平步青云世故圆滑,一边饱受打击热血难凉。

  因为收复燕云,太学里面也放了假,太学生们今日得空出来游玩,一路吵吵闹闹,为首的那名太学生先是看到晚娘,不觉一怔,继而看向站在这女子身旁的俊朗男子,忽然眼前一亮。

  他直舍了同伴,迎着刘陵的目光走到他跟前,犹豫一下,压低声音道:

  “您,可是射死辽人太后的那位刘将军?”

  “你认得我?”刘陵疑惑地看着他。

  周围人声喧闹,也没人听见他们说话,晚娘见那太学生对自家丈夫一脸崇拜的热切表情,只觉得心里高兴。

  “在下刘陵,”刘陵松开晚娘的手,拱拱手,笑道:“先前都在北地长大,未识南方礼仪,若有失礼,还请勿怪。”

  “岂敢岂敢。”

  那太学生立刻握住他的手,激动道:“来,刘将.刘兄,白日学生只是在街上远远瞧见你一面,若是可以,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那个,学生出钱,请刘兄去个厢房里喝酒说话。”

  刘陵想把手抽出来,一用力,居然抽不出来。

  他:“.”

  回头看看晚娘,她还在抿嘴笑。

  “这位兄台,敢问姓名?”

  “学生陈东,字少阳。”

  陈东?

  刘陵心想着不可能又是重名又都是太学生,那么眼前这位,倒还真的是那位热血爆表的太学生了。

  他知道刘陵是武将,但眼里,满满都是崇拜。

  “抱歉的很,我今夜要陪拙荆和妹妹看看东京城,再过几日,怕是就要回北地去了,陈兄弟好意,在下心领,还请见谅。”

  “没事,没事,那学生就在旁边跟着,说几句话也好。”

  刘陵摇摇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绝,便只好点头答应,陈东一路跟着,问的都是北地风土人情,以及征燕京之战。

  走了一会儿,在一处酒楼前,刘陵喊来伙计,随手赏了两贯钱,让他找个清净厢房。

  实在是陈东这一路太吵。

  伙计满脸喜色,不多时就将他们一行四人带到楼上。

  打开窗户,外面就是熙熙攘攘的街市。

  “学生要是喝醉了回去,得挨师长责骂的。”

  “陈兄弟是太学生?”刘陵将两个酒碗放在面前,倒上酒水,将其中一杯推到陈东面前。

  “是。”

  两人边吃边聊,陈东喝了一口酒水,渐渐地一碗酒都喝完了,刘陵再给他倒酒,他也没好意思推辞,说话也开始大着舌头。

  “咱大宋,前面几代人,难道不富裕?难道朝廷不清明?

  我宋人的刀兵,岂不锋利么?

  但,到底是到了本朝,

  才把这燕云之地给拿回来。”

  陈东高举酒碗,酒水洒在他身上,兀自没有发觉,喊道:“此酒,为大宋贺!”

  刘陵笑而不语,心里,则是想起了当日在燕京城里的那场厮杀。

  入城后的宋兵,确实已经是在尽力厮杀,但奈何萧太后拒不投降,城内的辽人,又都被杨可世那种赶尽杀绝的疯狗劲儿逼急了,这才拼命帮着守军反抗。

  但若是城外刘延庆的大军,以及他儿子刘光世率领的那支兵马能够及时入城支援,或许,宋人只会付出一个较为沉重的伤亡,但却能亲手拿下燕京城。

  通过此战,金人已经看清楚了大宋华而不实的本质,等他们用这几年时间消化掉辽国的土地人口财富后,

  金人的南下,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陈东仗着一腔热血说出的这些话,也是很多宋人心里的想法。

  朝廷肯定是宣扬着,我大宋天兵亲手收复了燕京。

  但民间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人,再加上从北地溃逃下来的兵马,里面总有一些军官是不敢回到原来建制里面的,到了各地,也就将消息慢慢散布了出来。

  哪怕官府在其中强势阻挠消息流传,但终归有人会清楚,此次征辽之战,大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刘陵刚才用言语试探,陈东应该是不知道事实,但也听到了一些流言。

  所以他也想问刘陵这个亲身经历过的人,

  想知道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但都被刘陵搪塞了回去。

  这家伙的酒量是真差。

  “我虽文人,但看到将军却觉得亲切,”陈东醉醺醺地伸手拽住酒壶,要给自己再倒,刘陵不动声色地把酒壶推开,把茶壶放到他手里,陈东倒下茶水喝了一口,皱起眉头。

  “这酒怎的这般清淡?”

  “要烈酒,还得去北地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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