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末年做藩镇 第157节

  夜色已深,大队的士卒在街上巡逻,李良辅亲自带着一队士卒在南城区巡视,因为骑着马,再加上他一军主帅的身份,所以困了的时候还能在马背上小憩片刻。

  等汉王亲自率军抵达麟州的时候,李良辅也终于攻下了全城,只不过因为伤亡和破城所花的时间都比曲端要多,就算汉王不惩罚,李良辅也不得不当着众人的面请罚。

  当下,虽说他帅位还留着,但他的职责也从跟着汉王继续南下攻宋,变成了留守麟州,防备宋人河东方面的援军。

  其实也啥不好,如今酷暑,他能留在城里不用行军,闲暇时候还能召几个小娘子进来陪酒作乐,李良辅心里给自己安慰好了,倒也没什么怨气。

  因为接下来最后可能先打一场硬仗的,是他。

  攻下了河东最北面的两处州地,刘陵就立刻挥师南下,除了他、李良辅以及曲端的三路兵马外,汉军的另一支主力已经绕过府、麟二州,径直朝着大宋的永兴军路而去。

  车帘又一次被人掀开,这次是曲端,进来车厢后也没法躬身施礼,刘陵示意他坐下,问道:

  “何事?”

  “末将是宋国西军出身,有些话,想仔细对大王说说。”

  “兵事还是私事?”

  “是兵事。”

  “那为何早间军议的时候不提出来?”

  曲端顿了顿,没敢接这话茬。

  如今全军高层将领都知道明确的战争目标,但曲端要说的话却是要警告他们大宋西北一带已经形成了完善的堡寨防御体系。

  本来对大宋始终保持进攻势头的西夏,也正是因为这套体系的存在,其进攻力度变得越来越无力,以至于后来被宋人屡次反攻入境内。

  曲端是西军出身,所以对这套体系比较了解,汉军若是正面攻打上去的话,万一被拖住,以汉军漫长的补给线和有限的兵力来讲,后果不堪设想。

  可战争的调子是汉王定下的,曲端性子就算再大大咧咧一些,也压根不敢当面泼汉王的冷水。

  “我军现在预定好的进军路线是从永兴军路北面正面攻打过去,好处是稳扎稳打,同时战场距离河东很远,不用担心河东宋人的援军忽然出现在旁边,但坏处就是.”

  曲端支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份舆图放在刘陵面前,指点道:“永兴军路境内,以北面、西面两侧城镇堡寨最多,哪怕任一堡寨戍守兵力极少,但数量堆积起来,足以让我军越来越难以前进。

  天气酷暑难当,我军利在急攻速战,要么是与宋人大规模会战,毕其功于一役,要么,就是先手攻下大宋的几处重镇,那么其他地方自然传檄而定。”

  “但是,按照原定方略进军,其他的不说,至少会很稳当。”

  “稳?”

  曲端伸手直接把刘陵面前的毛笔拿过来,在那份标注着永兴军路各州地的舆图画了一个大大的黑圈。

  “大王可知道,永兴军路境内全部城池、镇、军、州、县、军寨、烽堡加起来,得多少处?”

  他不等刘陵回答,就把右手竖起来。

  “不算那些废弃的堡寨,按照原定方略进军,路上最少也要有四百多处城池堡寨需要攻打,末将有个主意,可以让我军只需要攻打两州一府,只要打穿了,马上就可以兵临长安城下,夺取关中!”

  刘陵低头看看曲端在舆图上标注的另一条进军路线,脸色不禁怪异起来。

  因为按照曲端路线走的话,整条进军路线几乎是贴着永兴军路和河东路的分界线走,而尽头是大宋的河中府以及潼关,只有攻下这两处,才能兵临长安。

  至于说潼关的含金量,只能说懂的都懂,那地方可比地方军寨难啃多了。

  “大王放心,这西北一带,北面和西面还好,毕竟时不时就要打仗,武备再松弛也松不到哪儿去,但腹地肯定是早就烂透了。再加上朝廷调了三路西军主力去征河北,关中不大可能剩下多少能打仗的军队。

  莫说是咱大汉兵马,就算是夏人这时候来了,也能劫掠许多地方。”

  刘陵点点头,又问道:“那万一河东援军和三路西军这时候回头包夹,抄我军后路,却又作何解?”

  天气热的仿佛能把人融化在甲胄里,三路西军差不多已经全都歇在了半路上,无论是向东进攻还是向西回防,三位主帅手下的大爷兵们个顶个意见大,偏偏他们还没法狠管,只能眼睁睁看着东西两面的局势彻底崩坏。

  尤其是东面。

  徐徽言坐在椅子上,穿着一身轻薄衣衫,但还是难抵暑气燥热,再看看面前的军报,不由得越发心烦意乱。

  外面,副将走进来,将一封最新军报递到他面前,汇报道:“汉军南下,攻陷河东府、麟二州,麟州知州孙翎战死,折可求举族归降,前后不到十日。”

  “啧。”

  徐徽言面容气质较为儒雅,听到这种消息也有些绷不住,纳闷道:“我记得那两处州地守军不下三万,汉军莫不是三十万人攻打过来了,这么轻易就打下来了?”

  身为大宋将帅,徐徽言在西军多年,对自家的这套堡寨体系还是相当自信的。

  “夏人多少年都打不下来,前些年,夏主李乾顺领着他的亲军过来攻城,更是被我大宋一名小校一箭射杀”

  副将忽然咳嗽一声,道:“军报上面写了,率军攻下府州的汉将.他名字与当年那名小校的名字一样,都叫曲端。”

  在大宋做军中小校,在大汉直接做一军主将,曲端无疑是汉军中的一面活招牌,可以直接瓦解一些大宋将士的斗志。

  但其实在他之前,就有人已经达到了这种高度。

  徐徽言笑了笑,道:“那位汉王莫不是专门挖咱大宋墙角的,怎么咱大宋的几个小校他都不放过,我记得,汉国还有个叫韩世忠的,似乎也是类似人物?”

  “是。”

  “呵”

  徐徽言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评价。

  明面上看着是刘陵跟捡垃圾似的,专门把大宋的低级军官捡回去当宝供着,可那些所谓的低级军官已经用战功证明了其本事。

  能带兵,能打仗,都是将帅之才。

  可偏偏自童贯北伐失利后,朝堂上却又充盈着“将门不继”“无将可用”之类的言论。

  真的是无将可用,还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简而言之,朝堂上站着的,都是一群瞎子么?

  想到这,徐徽言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想要试着去招揽这些宋人出身的将领,只要价码给的高,世上什么东西都可以买得到。

  “曲端是宋人出身,韩世忠是宋人出身,折可求,甚至是那位种相公也是宋人出身,都是在大宋多年为官的人,本官就不信,他们对大宋没有半分想念。

  甚者,种师道在汉国为官,他弟弟种师中现在可是领着一路西军在河东的。”

  副将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曲端和韩世忠在西军多年,都曾立下大功,但功劳都被褫去,转而落入他人手中;折可求则是全族都已经在汉人手中,如何能反正?”

  “那还是开价不够嘛,真要给开好价了,什么买不到?”

  两人正在闲聊的时候,外面,忽然又进来一名副将,脸色难看。

  “大帅,最新传来的消息,河东各处都在传一些事”

  徐徽言看向他。

  “什么事?”

  “末将也只是听说据说,汉人贴出赏格,是大帅您,以及姚、种另外两位大帅的,”副将吞吞吐吐,徐徽言愣了一下,冷笑道:“汉人无非是悬赏本帅首级罢了。”

  “不,不是。”副将补充道:“汉人赏格里说,若是种大帅愿降,他们给安家钱粮四十万贯,若是姚帅降,给二十万贯,若是您愿降,他们给.十万贯。”

  徐徽言顿时涨红了脸,把手里的毛笔拍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欺人太甚!”

  河北。

  元州城楼上虽然还耸立着大宋旌旗,但旁边的令旗则是从“梁”变成了岳,很难想象几天前梁方平还带着一帮心向朝廷的官吏将领们在这指点江山,而仅仅是几天后,底下几乎还是那群人,但坐在太师椅上的那位则换了个人。

  岳飞看着这些人,脸上笑呵呵,心里则是忍不住骂了几句。

  在军中跟一群厮杀汉打交道,只要把他们的毛捋直了,那些丘八其实远比这些官吏好相处。而后者则如同怎么都不可能洗干净的猪大肠,哪怕是明面上看着干净了,但吃起来的话,那种骚味儿其实还在。

  更何况是前脚摆脱梁方平后脚就打开元州城门“喜迎王师”的一众大宋官吏,他们的抵触心理其实并不强烈,毕竟岳飞头上的是康王,也姓赵。

  而汴京里那位官家的威望,也因为近些年来诸多战事的惨败而一落千丈。朝堂上到现在为止还是在互相攻讦,在河北一事上根本拿不定主意是战还是招抚。

  而就在他们争论的这段时间内,河北一带的战事几乎已经宣告结束,而三路西军则是因为天气而不得不滞留在当地,难以进军。

  岳飞一场数百里奔袭,朝廷禁军几近于全军覆没,只有刘光世部还驻守在德州,勉强守着城。

  张孝纯不想再打,朝廷也不想再打,三路西军更是懒得大老远跑到河北去厮杀,上一批愿意服从朝廷调拨的精锐西军其实已经在连年战争中消耗的差不多了,下场就在那,谁都看的到。

  在这种情况下,就必须要有一个众望所归的人站出来,以便于协调双方意见。

  赵明诚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看着面前的汴京城墙,发出一声叹息,在他面前,苍老的蔡京在两名属官搀扶下来到他面前。

  “赵郎,风采依旧啊。”

  “蔡相公也不遑多让。”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258章 手刃,重创,降服

  这背后其实隐藏着很多意味,最简单粗暴的解读就是,赵官家们一直在着力于剪裁各方的权势,无论是军队还是朝廷,都不容许有高度集权的机构或是人存在。

  早朝上,其他事项都必须放到一旁了,首先要说的就是眼前的事。

  “七月,庚子日,梁方平弃城而走,三日后,叛将岳飞部占据大名府元州城,至此,河北全土已落入贼手。”

  说话的是兵部尚书,在他之后,太傅王黼站出来,不等赵官家说话,就直接道:“叛党罪该万死,贼首张孝纯,以及党羽岳飞等,皆谋逆亡命之徒,此外羁押在京城狱中的宗泽、张叔夜二人,也必然都私下阿附其人。

  臣皆请杀之,以绝逆贼之望,再发西北、南方之军兵,一扫妖氛!”

  大宋账面上的军队其实还是有很多的,毕竟一向都号称百万大军,王黼说的也算言之有理,赵官家无暇顾及更多,犹豫片刻,问道:“宣和年间数次伐辽伐燕,朕听闻天下精锐因此损失殆尽,童贯征燕大败,更是丧师三十万;现今河北不臣,汉人攻掠河东,我大宋仓促之间,又能收拾出多少兵马?”

  “三路西军合计十万,陕西四路蕃兵六万,开封及各地屯守兵马,只要号召勤王,云集响应,届时何止二十万,如此一来,又是三四十万大军!”

  “太傅大言不惭!”

  王黼正侃侃而谈的时候,旁边立刻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蔡京上前一步,颤巍巍地对着赵官家喊道:“臣,乞诛王黼!”

  朝堂上,平日里大家都是规规矩矩,但有时候确实跟菜市场差不多,菜市场买进卖出的是菜肉,朝堂上买卖的是身家性命;大宋虽说有什么“刑不上士大夫”的祖训,但有句话说得好,同行之间才是冤家呢。

  朝臣们互相倾轧,也是官家极乐意看到的一幕。

  当下,赵官家本来准备回答,这时候又故意停住,等着蔡京或是王黼的下文。

  王黼也怒目看过去,蔡京丝毫不惧,老脸上满是愤怒,仿佛对王黼的发言有多痛心疾首:“两河大乱、西北入寇,此非战之过也,太傅王黼等辈,专擅弄权结党,臣听闻太傅多年前私下索要徽猷阁待制邓之纲的妾,后者不允,太傅便罗织罪名,将邓之纲流放岭南!

  数年前,御史陈过庭请裁撤冗官,触怒太傅,又被其加罪流放.

  此外,还有京西转运使张汝霖.”

  “住口!”

  王黼高声道:“本官与蔡相公素来无恩怨,如何这般攀扯我?官家明鉴,臣实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两人各自对喷了几句,随即就是各自手下的“亲信”出来当嘴替,紧接着台谏官们也不甘当陪衬,把两方的人全都喷了一遍,偌大朝堂,真成了乱糟糟的菜市场。

  赵官家听的心烦意乱,旁边的内侍会意,对着群臣尖声喊道:“肃静!”

  群臣慢慢安静了下来,随即,一名年轻些的台谏官站出来,躬身施礼:

  “臣参太傅跋扈!”

  “臣附议!”

  在赵官家眼里,台谏官们就是一群搅屎棍,眼见着场面要安静下来,这几个谏官却又跳出来,再度引爆了场面。

  “罢朝,再议!”群臣争吵不休,赵官家大怒,拂袖而去、

  回到后殿,他兀自恼火,内侍梁师成跪在旁边伺候他,慢慢把官家心里劝顺了气。

  “官家何必与那群穿朱紫的计较,无非是一帮读书人,整日里清谈”

  “你倒是不清谈。”

首节上一节157/188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