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末年做藩镇 第112节

  童贯是宋人秉性的集大成者,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他不愿意相信自己要输,宁可最后梭哈一把,赌个痛快。

  “这其实不是坏事。”

  刘陵将战报推到韩面前,缓缓道:“宋人还想最后再打一把,想着把咱们堵死在河北,那就任凭他们堵,传令给梁,让他从东面推进,先确保咱们能随时打通霸州的道路;其余各军不准轻举妄动。

  至于说那个刘嗣初,他能守住河间府也好,守不住也罢,反正以后多的是降人。”

  “大王.刘嗣初且先不论,三万将士都急切等着回家,军中上下恐怕没有战心,万一出事”

  “我会告诉他们,只要多等一个月,他们能带回家的钱财和粮食就会多一倍。”

  韩皱起眉头,默默思索着这两日以来的调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您这是故意准备让宋人再起心思?”

  在他看来,宋人这次给的确实不少,但都是用下嫁帝姬的名义给的,唤作“岁赐和礼赐”。

  明面上,大宋依旧将汉王称呼为臣子,这也是他们坚决不肯再后退的底线给钱粮可以,封王也可以,但你必须称臣,以后,你刘陵就是我大宋的藩镇。

  底线,毕竟是一步一步磨低的,更何况以燕云现在的体量,就连一个河北也吞不下。

  刘陵原本的打算是等明年或是后年喘口气,消化掉大宋割让的河北七州之地,然后再度找借口攻宋,哪知道眼下宋人居然就又送上了这么一机会。

  现在是你家的臣子和将领不听命令,再度擅自攻打我,那你至少得给点补偿吧?

  给不出钱粮没关系,那就干脆承认我立国,而且岁赐也要改成岁贡。

  “北面的童贯部还剩多少?”

  “大王,童贯已经全军覆没,本人不知所踪,韩世忠俘获宋军超过二万人,已将其大半打散到各处安置,招降宋将二十一人,余者要么是逃了,要么就是死在战场上。”

  童贯领着的十几万北伐宋军全军覆没,意味着燕云两地守军都可以抽调出更多兵马南下。

  同时,金国南面是完颜宗望在镇守,他跟刘陵的关系不能说是勾搭成奸,至少双方最近一年眉来眼去,已经好的蜜里调油,刘陵压根不担心完颜宗望会趁机南下配合宋人吃掉燕地。

  燕云,以韩世忠为首,领着永清军和耶律大石滦州军,再加上各处抽调而来的兵马,以及南下归顺的一万五千名辽军,凑个五万战卒不成问题。

  扩充一下,再加上民夫辅兵,完全可以对外打出二十万大军的旗号。

  紧接着就是耶律太后率领的数万夏军,同样对外宣称是二十万大军南下。

  最后.

  已经率军赶到的完颜拔离速看向韩世忠,说道。:

  “金人也有十万大军南下?!”

  赵官家第一次从龙椅上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兵部尚书王云,脸上像是在说你莫不是在逗我?

  片刻后,他不得不颓然坐下。

  “三家兵马合计有五十万,而我大宋连年丧师这,这如何是好。”

  “他三家未必真有那么多,只是,就算是只有一半,以我大宋如今情形,只怕也只能勉强应付。”王云缓缓道。

  大宋这十年来,先是两次伐辽失利,然后依次平定宋江方腊等一众大盗,中途在西北与夏主爆发的那一战,更是死了以刘延庆为首的几个“高级将领”。

  然后就是最近的这次惨败,失陷在燕地、被俘被杀失踪的将士保守估计也有七八万,大半还都被燕人招降,等于是变成了后者的军队。

  钱粮上的窘困一两年就能缓过气,但是这敢出门野战的兵卒,总不能求爷爷告奶奶现生一个吧?

  早朝,原本只是几个人的一言堂,大家在赵官家的英明领导下丰享豫大就好了,可现在大军压境,也有人想要趁这时候探出头试探试探。

  朝堂上已经开始有了争吵的声音,以蔡京为首的几个被起复的大臣,这时候开始力陈意见,说刘陵不过索要钱粮女子,现在底下人却一再抗命。

  蔡京年纪已经很大了,这时候激动地老脸通红,怒斥道:

  “他们岂是在抗刘,分明是在抗旨!他们抵抗的是朝廷威严,这些童贯余党仍旧把持权柄,臣乞官家不要听从小人言语,刘陵本是北地汉民,心向大宋,他是无辜的呀”

  “你无耻!”

  终于有人忍不住站出来,直接对着蔡京开喷。

  都知道你是刘陵临走时一句话抬回来的,你跟他关系好不假,替他说话我们也认,毕竟朝廷上下总需要一个跟刘陵和谈的台阶。

  但说的话未免也太不要脸了吧?

  那名大臣怒道:“刘陵屡次为逆,怎么能称得上无辜二字?”

  “就是无辜!”

  蔡京挺起干瘪的胸膛,指着殿外:“伐燕之前,他刘陵可南下了?童贯先起边衅,他刘陵不得已而南下,接着本可以议和,就算是割地,也不过是一二州之地,但议和使宗泽抗命,就地擅自聚集兵马抵抗,使得大名府毫无防备,让刘陵直接打到了黄河边!

  而后朝中某些人是一会儿要战一会儿要降,直至汴京城外一战,才算把他们给打醒了。

  现在河东宣抚使张孝纯,本身更是抗旨不尊,效仿宗泽,擅自聚集兵马,臣觉得,他一个人必不敢如此,定然是朝中有人授意。

  官家,他们这哪是在打大宋的脸啊,这分明是在.”

  蔡京冷笑一声,回过头看向赵官家。

  “官家,臣看这贼,不在燕云,不在河北,而是在这朝中!”

  赵官家眯起眼睛正想说什么,就看见忽然有人出列。

  宰相王黼摘掉官帽,然后整个人慢慢跪伏在地上。

  “臣王黼年老昏聩,乞骸骨还乡。”

  朝堂上顿时安静了许多。

  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通报声,一个殿直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随即被门口的宦官,只能在外失声喊道:“急报!大捷急报!”

  “河北岳飞夜袭河间府,攻破叛将刘嗣初部,斩首传示三军!”

  “汉王刘陵,已经向南退兵三十里,被堵死在深州,河东宣抚使张孝纯已下令全军进军!”

  赵官家背着一连串的消息弄得有点难以反应过来。

  北面,是“五十万联军”即将南下,但若是能将刘陵堵死在河北,这五十万大军兴许就能不攻自溃了。

  那.

第175章 脸是什么东西

  瀛洲城内,一队宋军正在缓缓入城,队伍中间,两个校尉策马来到岳飞跟前,汇报了一下城内的情况后,其中一个有些得意道:

  “看来燕贼也不过如此嘛,传的那么凶,兴许就是各地官军都烂透了,瞧,咱们不过是打了一仗,这些什么狗屁汉军就满地滚人头了。”

  “话不能这么说。”

  其中一个说话还算老成,摇摇头后,笑道:“若非岳大哥领兵,想必这瀛洲也不是好攻打的,再者,那刘嗣初的兵马丢了城墙后,城头和城内兵马就溃散了大半,刘嗣初本人更是弃了军队想要逃,这样不济事的东西,凭什么能赢过咱们?”

  “而且那刘陵的本部兵马好像还在南面根本没过来,咱们都是北地逃回来的,你可别忘了那韩世忠的永清军到底有多凶。”

  “好了。”

  岳飞开口道,他面前两个校尉立刻闭上嘴。

  前者很是有些惆怅的看了一眼后者。

  普通兵卒,看的是一场战事的胜负,或是一座城池的得失,他们其实并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是若败了他们就气馁,丢城了便会胆寒,反之亦然。

  到了将领阶层,看的东西才会更多一些,但也依旧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出来。

  将帅,需要看到的是势。

  岳飞在攻下河间府后就察觉到了问题,因为他原本是奉命驻守祁州和鼓城,这次奔袭看似容易,实则是把手里能用的兵力全都带在身边,然后才能侥幸成功。

  刘嗣初是实打实的草包,但那位汉王可不是。

  按理说,自己带着兵力吞下河间府后,打的主意就是敲山震虎河间府是河北的北面重镇,这里失陷的消息传出去,原本河北北面已经投降刘陵的州地,这时候兴许也会有人拨乱反正。

  这是自己能拿到手上的好处。

  而岳飞也曾站在那位汉王的角度去观察整场战事。

  在自己率军离开祁州后,这里实际上只要汉军兵马一到就会失陷,同时,后方的张孝纯部和真定府也会完完全全地暴露在汉军的兵锋之前。

  张孝纯部是北伐战场上撤回来的疲惫之师,打一打那些投降刘陵的宋军其实很稳,但是打刘陵肯定是必败无疑。

  所以对于那位汉王来说,这应该是一个与宋军野战交锋的绝好机会啊。

  岳飞不是要故意卖队友,他有自己的考虑,但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在自己攻下河间府后,那位在河北转进如风的汉王,这时候居然主动缩了回去。

  他在等北面的援军吗?

  可若真的是那样,那他更应该赶紧前进,抢占有利地形,只要北面援军一到,两面合击,无论是自己还是张孝纯都是不可能挡住的。

  他没道理后退啊。

  岳飞百思不得其解了一会儿,随后只得下令安抚城内平民,又传檄四方,准备尝试招降河间府周围的州地。

  张孝纯抄起一只花瓶砸在地上,站在满地狼藉里怒吼。

  “这个匹夫,匹夫,匹夫!”

  平心而论,他从最开始打的主意其实就是尽可能地保住州地,张孝纯知道以自己手下这点虾兵蟹将肯定不能出门去野战争锋,但若是要守城的话,也算是绰绰有余吧。

  在他难得不顾形象骂骂咧咧的时候,外面人通报,说是宇文虚中来了。

  张孝纯带着一部分兵马往南撤退,宇文虚中也不顾童贯会不会对他不高兴,也跟在了这支队伍中。

  当知道童贯全军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全军覆没,宇文虚中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张孝纯勉强压抑住怒意,将军报递给他,自己重新回去坐下。

  “现在这打战,争夺的岂是一城一地的得失?争的,是我大宋和那刘逆之间的主动权,看看最后究竟操之谁手.”

  宇文虚中嘴角勾了勾,轻声试探道:

  “河间府乃是河北重镇,岳飞一战夺还,张相公难道还不高兴?”

  张孝纯咽了口口水,不自然道:“本官自然是欣喜的,但燕地大军即将南下,他岳飞打残的又不是刘陵的兵马,只杀伤些降卒,反而又招惹到了燕贼,徒劳无功而已。”

  宇文虚中微微摇头。

  “宇文学士,计将安出?”

  “北面联军,怎么可能真的有五十万之巨。”宇文虚中笑了笑,心平气和地回答道:“河东诸多关隘还都在我军手中,堡寨城防众多,他刘陵南下打河北一个措手不及,但就他和燕地援军又如何能再啃下河东?”

  “但北面无论是金国还是夏国,还有那草原.”

  “他们派出的援军也都是人,也都要吃粮食,刘陵南下河北几乎要将近半年了,他想的无非就是借大宋的钱粮弥补己身,如今岳飞克河间府,实际上并未截断其粮道,可也不能说是徒劳无功。”

  “额,你到底想说什么?”

  宇文虚中后退一步,对着张孝纯躬身施礼。

  “下官想说的是,此战,岳飞守土有功,接下来,您可借着捧他上位的机会,把河东河北的兵权拿在手里,但除此之外,我军最好还是不要再做梦了。”

  “下官曾见过嗜赌如命的人,往往开头只是小输小赔,但上头了之后,宁可把全部身家都押出去作为赌注,结果自然是输的家徒四壁。”

  宇文虚中语重心长道:“他刘陵起家的时候,也是一点点积攒家业,如今我大宋家大业大,您也不用急着想去做些什么功劳,只要您手里还有兵马,只要河东离开您不行,那朝廷就不会轻易清算你。”

  张孝纯原本就是封疆大吏一样的存在,位高权重,现在两河军事大权全在他一人,绝非宗泽可比。

  就在对方还发愣的时候,宇文虚中凑近一步,道:“先前,都是朝廷下令,童贯决断,军机大事当断不断,现在除非是位高权重大臣独断诸事,接下来几年,我大宋北疆或许才能有些生机。”

  说到这,他补充道:“童贯全军覆没,种师道被羁云中,两河将士死伤无数,独当大任者,舍公其谁?”

  “那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遣使罢黜岳飞,然后告诉那汉王,此事纯系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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