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对叠成了山一般高。
“额,爷爷,您别光给我夹菜啊,您自己也吃。”
“这些日子,爷爷挂念了,恐怕也没吃好,你也吃。”
张天给老爷子夹了许多菜,老人笑呵呵的眯了一口酒,脸色红润。
才短短不到数个时辰的时间,朱元璋眼里有光了,精神头也充沛了起来。
张天心里又多了几分自责。
自己和老爷子怄气,可老人却一直心忧自己。
联想到马上到洪武二十六年,距离老爷子宾天,又近了一年。
还有五年时间。
如果抛开洪武三十一年的半年时间,老爷子仅仅只有四年半。
人生的最后半年内,老爷子已经彻底不能理朝政。
所以说,只有四年的时间了。
张天深吸一口气,现在,真的开始板着手指数日子过了。
四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老人对自己的爱,从没有减过。
“爷爷!我会好好做的!再也不会辜负您老!”
朱元璋一愣,笑呵呵的道:“都过去啦,莫提这些糟心事,好好吃饭喝酒。”
“好!”
张天捋着袖子,直接撕了一块鸡腿,油乎乎的塞到嘴里。
“咋样?办了那女人了吗?”
噗!
张天一口将鸡肉喷了出来,喷了朱元璋一脸,他赶紧起身给朱元璋擦脸:“爷爷,您这……孙儿,啊,那啥……”
朱元璋没好气白着张天:“管不住鸟!看来还是办了?”
张天微弱的嗯了嗯。
“孩子大了,只要于国无碍之事,你爷爷我就不操心了。”
“对了。”
朱元璋似乎想起什么,对张天道:“爷爷也要给你道歉。”
张天急忙摆手:“孙儿不敢。”
朱元璋摇头:“爷爷和你怄气的这些日子,却是耽搁了你和赵家闺女的婚事,这是爷爷的不是,爷爷检讨。”
“钦天监和礼部那边掐了日子,腊月二十是黄道吉日,爷爷给你将婚期定到腊月二十了。”
张天忙道:“谢谢爷爷。”
朱元璋压着手:“坐着,不要起来,莫搞这些生分客套之俗礼。”
张天似乎也想起什么,边吃边对老爷子道:“皇爷爷,孙儿有个不情之请。”
“是关于洪武门外叩阙的那些学生吧?”
张天深怕老爷子又干出什么逆天之事,毕竟当时有国子监廪生辱骂朱元璋,被朱元璋当着国子监杖毙的先例。
在朱元璋固有观念内,任何人都不得挑衅朝廷的权威,他可以杀任何人,确保朝廷的威严。
张天道:“是,皇爷爷,您曾说过,国家以教育为重,教育以学校为本;这些都是我国朝储备的人材……”
“少扯淡!他们都是为你罢了!”
朱元璋盯着张天问道:“谁干的?刘三吾和方孝孺这些板正的人可想不出来这一招。”
说严重了,这是逼宫!迫使他朱元璋服软。
一切都在于老爷子怎么看待这件事。
张天沉思片刻,道:“要么,老爷子您算在我头上?”
“放屁!”
朱元璋狠狠剜着他,道:933“咱终于踏马知道你是为啥骗咱了,你这孩子,什么事都朝自己身上揽,就怕那些对你好的人,被咱处罚了,这么高明的招式,恐怕是徐家五公子吧?”
“你又不想卖掉她,所以有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对么?”
张天惭愧的挠挠头:“皇爷爷慧眼如炬。”
“哎!”
朱元璋幽幽叹口气,一时间也难以判断,道:“咱其实有个担心,有一点或许全天下没有一个人知道,但咱知道。”
“啊?”
张天有些好奇的道:“是啥?”
朱元璋道:“你内心潜在的性格。”
“爷爷有时候会在想,你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
张天心里莫名一颤,是啊,老爷子你说的不错,我真不是。
他小心翼翼的问朱元璋道:“皇爷爷,怎么忽然说这话?啥意思?”
朱元璋道:“按理说,如果一直活在这样的社会体制内,你性子不该如此纠结和狰狞。”
“你自己没发现自己很矛盾?”
“你一边在吸收咱给你灌输的一切思想,可一边又打心底去抗拒;你努力的做到心狠手辣,可心里总有和世俗不一样的观念。”
“在这样的体制下成长,尤其做到咱这种高位,难倒不应该六亲不认,心里无情么?可你不是,你总会去偏袒一部分对你好的人,甚至不惜放弃你的一切,爷爷想不通,一个侵淫在这样社会长大的人,为何会有这么古怪的念想?”
张天微微有些沉默。
他很难去想,古人亦或者一代帝王的眼光,为何这般毒辣!
“这很危险。”
朱元璋语重心长的再次道。
朱元璋慧眼如炬。
他没看错。
是的,张天确实不是完美的圣人和智者,他也会冲动,也会犯错,他的起点比任何人都高,所以各方面都会被无限放大起来。
所有人都对张天做了极高的要求和期望,可他也需要成长。
他有血有肉,后世人的观念,时常会和封建社会触碰起来。
张天内心确实有些纠结和狰狞。
朱元璋说的一针见血,或许他本该就麻木不仁,可遇到的每一个人都维护他,甚至不惜以命。
他实在做不到那么狠心。
当时他杀邹普胜回来之后,藏匿宁沐雯的事已经被朱允告发,老爷子的性子张天最清楚。
他不去锦衣卫硬生生的救了宁沐雯,最终的结果就是老爷子火气上头,不顾任何劝阻,强硬杀了宁沐雯。
张天没有信心劝服正在火气头上的朱元璋。
所以他做出了抉择。
或许天下人都觉得他错了,但却从没有人去同情过张天,从没有人去设身处地想想,在那种情况下,在考虑到老爷子的性子下,张天能量再大,还能大的过冲动的朱元璋?
如果不是宁沐雯,如果是蓝玉、李景隆,张天都不会如此。
为什么?这些人与朱元璋有恩,有旧情,无论如何,老爷子都会有暴怒之下的冷静。但宁沐雯和朱元璋有什么?非亲非故,朱元璋为什么不可以冲动之下杀人?
宁沐雯虽然与朱元璋非亲非故,却于自己有交割,当所有事压在张天身上,需要他以最快的速度抉择。他该怎么选?
他只能在保住宁沐雯的情况下,尽量等着朱元璋性情平稳下来,才徐徐处理这些事。
朱元璋看着默不作声的张天,道:“咱没有危言耸听,你的思想观念若不改变过来,于你而言,真会有很大的危险。”
“咱们是家天下的局面,天下是朱家的,爷爷说严重点,你稍不留神,你手里的权柄就会流失。”
“当皇帝一方面要保证手里的权柄,另一方面又要在此基础上治理国家。”
“成年人的人生,没有任何一个人不是负重前行。”
“所有人都觉得当皇帝简单,但等你真触及到它,你才会觉得它是多么的困难。”
“一个心性薄弱的人,永远干不成任何事。”
“如果他日詹徽傅友文甚至蓝玉之流,反对你,不理解你,而你却想着他们的恩,那时候你又该怎么做呢?”
“大孙,爷爷老了,政事上你成熟了,咱其实并不担心,咱更担心就是你的情感纠葛。”
“这玩意儿爷爷不知道该怎么教你,希望吃一堑长一智,也希望这次的经历,能给你的人生道路上,多添一些感想和改变。”
一顿午饭吃了很长时间,张天吃了不少,老爷子一直默默的看着张天,眼里止不住的溺爱。
等午饭吃完之后,张天便对朱元璋道:“爷爷,今天下午,孙儿去处理点事,晚上过来陪您老。”
朱元璋洒然一笑,轻声道:“去吧,早些回来。”
张天奇道:“爷爷您不问我干啥去?”
朱元璋随口道:“无非就是去找那些帮衬你的人呗,咱不想知道。”
张天笑了笑,道:“那孙儿先走了啊?”
“滚滚滚。”
朱元璋不耐烦的摆手,一副‘不想看到你’的样子。
张天笑着离去。
等张天走后,朱元璋才叫来吕芳,问道:“内宫的婢女太监送到东宫了吗?”
吕芳忙道:“都安排好了。”
朱元璋嗯了一声:“成。”
张天踱步离开了养心殿。
走在熟悉的东宫甬道之上,心里五味陈杂。
九天不在京师,并没有陌生什么。
他先回到清宁宫,路过清禧宫的时候,两个小郡主偷偷打量着张天,见到张天,冲张天甜甜的笑着,
张天也回以微笑,然后背着手来到清宁宫。
廖家兄弟的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此时早已精神盎然的站在门前。
“殿下!”
两人面色一喜,忙不迭走到张天面前:“您可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