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辉祖面颊抽了抽,脸上也渐渐僵硬起来,惊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此时,他心头突然又浮现皇城雨幕的那一画面。
一时间,徐辉祖愣在原地,不断咽着口水。
他思绪很是复杂,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张天为什么会和锦衣卫搭上关系。
锦衣卫在查他?
笑话吧!
锦衣卫这些人可没有一个是善茬,更不会做这些降低身份的事!
说句不好听的,那几个扒手蟊贼,锦衣卫能看在眼里?
而且这一群锦衣卫,分明是像张天的贴身侍卫一样低下。
什么人,才能让高傲不可一世的锦衣卫如此低三下四的放下身段?
浓浓的震惊,不断席卷徐辉祖,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张天的背影,狠狠咽了咽口水。
“々大哥,你在看什么啊?怎么这么紧张?”不知何时,徐妙锦三兄妹已经来到徐辉祖身旁。
徐妙锦朝前望去,皆是人山人海,也没发现什么怪异的事。
徐辉祖噢了一声,道:“没发现什么,额,你们怎么过来了?”
徐妙锦道:“见你半响没回去,还以为你找不到我们,就过来找你了。”
徐辉祖嗯了一声:“没什么,好像看到熟人了,嗯,咱去秦淮河放花灯吧。”徐妙锦狐疑的问道:“熟人?谁啊肠?”徐辉祖摇头:“走吧。”
说着,又朝张天离去的地方看了一眼,面色依旧有些复杂。
张天带着赵香来到秦淮河一角。
临河岸边的青石板上,随处都蹲着罗裙姑娘,锦衣公子。
无论男女,手里都拿着河灯。
秦淮河内,无数河灯随风在河流上轻轻飘动,将河面照耀的如同白昼,却也不知河灯会飘向何方。
每一河灯内,都装着郎君、娘子们的心愿。“你小心点,岸边都是青苔。”张天对赵香提醒。
赵香笑着道:“我可是自幼跟着爹习武,下盘稳当的很!”说着,她便大咧咧的走到临淮河边的青石板上。
青苔布满在潮湿的青石板上,赵香脚下一滑,险些衰落。
张天眼疾手快,大手稳稳的搀扶住赵香的腋窝之下。
赵香脸色大羞,张天也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扶着她的肩甲:“都说了,滑,小心点。”“喔。”
赵香轻道一声,便面红耳赤蹲下。
张天想了想,也拿着河灯,蹲在赵香身旁,将河灯顺流放下之后,赵香便面颊红润起身。“我,嗯,我去买糖球吃,你,你要吃么?”
张天知道赵香是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笑着摇头:“我就不吃了,你小心点,莫走远了。”“喔。”
赵香起身,提着罗裙,踏着碎步,急急离去。
不远处。
赵香走了几步,便与徐家三兄妹擦肩而过。
徐膺绪和徐增寿愣了愣,狐疑的看了一眼赵香。徐妙锦不解的看着徐膺绪道:“二哥怎么了?”
徐膺绪奇怪的道:“怎么感觉这女子好似在哪里见过……额,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徐增寿也有些奇怪的道:“我也是,总感觉是照过面一般,不过一-”
话音一变,徐增寿道:“她身旁倒是有不少男子尾随着她。”“嗯?”
徐妙锦朝后看去,果真见赵香身后左右,有不少青壮男子漫不经心的尾随。
想了想,徐妙锦道:“想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那姑娘那般俊俏,周围多带几个护卫不足为奇。”徐膺绪道:“咱五妹也不比她差!”
徐妙锦白了一眼徐膺绪,便不在多言,“去放河灯吧。”“怎么不走?”
徐妙锦有些好奇,见徐辉祖愣在原地,眼神有些无奈的望着河边蹲着的郎君。
徐膺绪和徐增寿也顺着目光望去,两兄弟也呆住了,随后胆战心惊的看着徐妙锦。“五妹,这……”
徐妙锦芳心一颤,呆怔在原地,剪水的双眸,死死盯着蹲在河岸边望着秦淮河发呆的张天。
张天站起身,缓缓低头上了岸边,只感前方有人挡了去路,便准备侧身离去。
抬眸。
当四目相望之后,张天也有些呆怔住。
他没想到,会这么巧。
也没想到,会再次见到徐妙锦。
徐妙锦眼睑垂下,双目赤红,眼泪在漆黑的眸子中打转,不过被她倔强的忍住了。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只是人生各有岔路,各有宿命,最终会走向两个极端。“你,还好吗?”徐妙锦声音有些颤。
张天点头,道:“嗯,还行。”
徐妙锦将一腔酸楚隐藏在心,带着笑意,道:“自那日一别,我……”张天摇头:“徐姑娘今日来放河灯的么?”
说着,张天侧身,给徐妙锦让出道路,然后对徐家三兄弟点头:“请。”徐辉祖乜他一眼,有心想问点什么,最终忍住。徐膺绪和徐增寿道:“哦,那就谢谢了。”“五妹,咱走吧。”
徐妙锦站着不动,依旧认真的盯着张天:“君看檐外江水,滚滚自东流;它本微末,起于泥泞,一滴汇聚江河,便能波涛汹涌,男儿不展青云志,盖因时机未至,岂因只言片语,便惰怠志气。”
“若吾家兄言语亵渎,你不必理会,吾之情感,何以假手于人,妇未嫌君微末,不敢弃君尊卑。”
她声音有些哽咽,努力的抬着头,将生平最大的勇气都拿了出来,认真盯着张天,矗在原地,眼眶通红。“五妹!”
徐膺绪呵斥:“你胡说什么!”
徐妙锦不管不顾,人潮汹涌,光阴流传,车水马龙,一切宛如泡影,她的眼中,繁华的应天大街,只有面前郎君一人。徐妙锦继续道:“妇不求君封侯拜相,不愿君展翅高飞,世间名利,无不如浮云。”“你说过,闲看庭前花落,漫随云卷云舒,那时听得,便觉我看到了人生最美的一幕。”
“妇虽贵为徐府之女,奈何身份无以选择,若是可以,我何尝不愿抛开这层身份,若君不弃我亦愿舍徐家而去,隐于深山,若君有凌云志,我愿陪君踏足庙堂。”“若有阻者,我徐妙锦虽未女儿身,亦愿提刀而至,为君披荆斩棘,为君劈出坦荡前途!”张天听过世间最深情的告白,然而在徐妙锦面前,那些深情的告白,却突然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即便百炼钢的汉子,在这柔情似水女子面前,也被炼化成了绕指柔。徐妙锦声音越来越哽咽,继续道:“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徐妙锦从没想今天这么勇敢。
徐家的命运,徐家的将来,徐家的荣誉,她都忘记的一干二净。
她不想要什么万世荣华,若今生不能开心,即便万代荣耀,于她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徐家三兄弟唉声叹口气。
这个臭小子,究竟要祸害五妹到什么程度啊!
张天见徐妙锦一往情深的娇柔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似乎在下什么决心,张天面庞渐渐刚毅起来!
总该要做些什么事,总该要肩负起一个男儿的责任!“我……”
张天刚咬牙开口,廖家兄弟就快速走了过来。“小大爷。”
两兄弟在张天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张天面色渐渐变了,面上渐渐变的狠厉起来!看着徐妙锦,张天拱手:“徐姑娘,我有事处理。”说着,便单手背在身后,与徐妙锦擦肩而过。
那背在身后的拳头,渐渐握紧,指甲似乎都要沁入肉中。“大……大哥。”
徐膺绪颤声在徐辉祖面前低语,却发现徐辉祖更是愣在原地!
刚才三兄弟都在关心张天和徐妙锦的情感,深怕张天说出点什么。
可现在,这一点点关心,瞬间被浓烈的震惊取代。
徐家三兄弟或许对锦衣卫还会出现误判。
可刚才呢?
廖永忠的两个孙子,徐家人怎可能不认识?
廖镛和廖钺本该在东宫任职,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张天的身旁?
又为什么会叫张天小大爷?
三兄弟面色已经变的无比凝重!
“去看看!”徐辉祖急忙掉头跟上张天。
张天单手背在身后,边走边问,面色变的十分凌厉,平静的问道:“香儿出事了没有?”廖家兄弟道:“没有,幸好我等也在城里游玩,发现了不对劲,才跟上去的。”刚才锦衣卫阴差阳错被扒手给支开了,这短暂的消失,恰让文家的家将钻了漏子。张天点头:“你们兄弟这份情我记住了。”廖家兄弟赶紧道:“小大爷严重了。”
张天道:“拢共有多少人,为什么要围捕香儿?香儿得罪谁了?”
廖家兄弟道:“一共五个人,还没来得及问,人都被控制住了,在街角。”张天加快了脚步,眉宇拧成一团:“刀给我!”廖家兄弟一愣:“小大爷,还不知对方是谁……”“刀给我!!”“是!”
光明的角落,总有黑暗。
应天大街,主城区,灯火通透,恍如白昼,然而在街角的某处巷道内,则是漆黑一片。
叮当,叮当。
刺耳的刀声,拖着青石板地面,让漆黑的角落内忽明忽暗,那一点点刀尖与地面摩擦出来的火花逐渐格外清晰可见。
张天手里拎着长刀,刀很长,制式唐刀,倭刀的老祖宗。
当张天出现在巷道口时,身影将巷道内堵的更加漆黑。“小大爷!”
巷道内,几名家将抱拳行礼。
漆黑的环境内,看不到张天的脸,也不知他现~在什么表情。“香儿。”
张天轻声呼喊,赵香从侍-卫身后走了出来。她搀着张天的手腕-,“你来啦?”
张天松口气,得知香儿没受到伤害或者恐吓,心下一松。“将灯火点了。”
张天淡漠的说完,家将点燃灯笼。
当香儿看到张天那欲吃人的狰狞脸色之后,心下一阵感动,小手紧紧挽着张天健硕的手臂。
虽然她没受到伤害,但还是被吓的不轻,刚才不过是想让张天放心,所以才说的那么轻松。
灯火点燃之后,狭长的巷道内,也从黑暗走向光明。
张天侧目看着赵香一脸紧张的样子,轻轻揉了揉香儿的头发,“吓到了么?”赵香摇头,不过那惊惧的眼神还是让张天感知到了刚才的凶险。
张天嗯了一声,抬眸超前看去,五名青年汉子此时正狰狞的躺在地上。张天轻轻将香儿的手拨开:“先站着,我来处理。”
即便赵香是赵思礼的独女,即便她练过一些武,可当真正遇到凶险的时候,她还是不知所措。
方才若不是廖家兄弟及时出现,赵香现在不知自己会如何。
后方不远处。
徐辉祖四兄妹看着前方这一幕,徐辉祖心道不好,侧脸看向徐妙锦,只见徐妙锦紧紧咬着贝齿,眼中含泪。
她痴情于不离不弃的男人,现在已经有了别的女子。
晶莹的泪花,从徐妙锦眼角扑簌簌落下。
“带五妹回去。”徐辉祖挥手。
徐妙锦却固执摇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张天。
张天提着唐刀走到躺在地上的五名汉子身前。
他先愣了愣,然后扬刀,一刀落下,噗嗤一声,见血封侯,下手之快,干净利索,没有一丝丝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