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简单一个心愿,不能满足他?”
“他六十三了,头发白了,为你挡了太多的风雨,才让你安安稳稳的活在大明的朗朗乾坤下!才让你看到的世界都是美好善良的,你还想让他怎么样?”
“老爷子活了一辈子了,也该安享晚年了,你是不是可以考虑考虑,少让他操心?遇到事的时候,能不能安稳想想,为什么他要这么做,目的是什么,后果是什么?”
“你又能不能不要大呼小叫,事事就知道怨恨别人,从不想想自己?”
“你!懦夫!”
“你知道我最见不得你什么吗?我最见不得你这蠢样子!遇到事了就知道大呼小叫,你的手段呢?想让老爷子回去,你就在外面跪,天寒地冻的跪一晚上,老爷子能不心疼?”
“然后你干了什么?”
“你他妈一点手腕和心机都没有,你能干什么?起初老爷子说你手腕心机不够,我还不信,现在我看明白了!”
“我告诉你,要不是你是老爷子的亲孙子,这点事我都不愿意和你说,浪费口舌!”
性格决定命运,历史上,朱允坐拥大明江山的合法地位,统领全国百万大军,却会输给朱棣。要知道即便朱棣要从遥远的北平打过来,这期间,他有多少次是可以翻盘的?可他没做到。
而广袤的大明江山,依然奉他这个洪武皇帝的孙子为正统。他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可是这样一个人,让他和朱棣对垒,他真没这个本事。
朱允低声喃喃,不可置信的看着张天,道:“我没有……我不是……你胡说,胡说!”
他无力反驳,张天的每句话,都像刀子一样刺入他本就不坚强的心扉。
他甚至连看张天的勇气都没有。
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张天愣住了。
那声音有些苍老,又有些欣慰。
“现在被自家人教育,也好过被外人教育!”“说的好!”
一盏白纱灯亮起,朱元璋的身影出现在转角的影壁之下。灯火中,老人的身影显得很是苍老无力。
张天急忙走过去:“老爷子您不是睡了吗?”朱允也低声喃喃,“爷爷。”
朱元璋走到朱允面前,淡漠的看着朱允:“你怨恨咱?”朱允身若蚊呐,却不敢开口,就那么坐在冰天雪地中。
朱元璋摇头:“你看,你刚才明明是带着怨恨的口吻,为啥不敢说?”“你是一个男人,你怕什么?咱会吃了你?”
朱元璋又语重心长的道:“你说咱不回去,咱是累了,处理了太多人,人老了,杀累了。”“你怎么想的,咱也懂,也明白,咱也没怪过你。”
朱元璋指着朱允:“你是不是觉得咱偏着你这个大哥了?是吗?那你想过为什么吗?”
“你明白咱在说什么,你甚至都不敢和你大哥提这个事。”
“你是咱亲孙子,你就算提了,咱不但不会怪你,还会欣慰。”
“可你怕啊,因为你提了这个事,你怕所有事就上台面了,你就没一点机会了。”
“人之常情,咱也懂,这也是咱唯一还对你有些希望的原因了,姑且算你还有点手段吧。”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大哥是不是比你要好?他身上有你没有的东西,他比你有正气,有英气,有担当,更有勇气。他比你,更像个男人!”老爷子说的话,张天一句没懂,就站在旁边听着,却也不知道老爷子在打什么哑谜。
可朱允懂!
他都明白!
他为什么在张天面前都不敢大声叫朱元璋皇爷爷?
真以为怕暴漏朱元璋的身份吗?
他是怕张天!怕张天知道老爷子身份了,他就没一点机会了!
“男人,就得有这种天王老子都挡不住我的气魄。男人,就得有这种我看上的东西,一定要得到的心气儿!”朱元璋看着呆怔的朱允,有些语重心长的叹息。
“你今年十六,他今年十七。在你们这个岁数,咱都开始养家糊口了。若是放在民间,你的性子撑不起一个家。可他一一可以!”这话,明显说给张天听的。
朱元璋没继续说下去,只是无奈的低声道:“你回去吧,好好想想你大哥今天教育你的话,也想想咱的话,都好好想想。”皇帝得先是个男人,才能是皇帝。挑不起一个家,如何挑得起一个国!这不是普通兄弟争家产,咱这是大明国呀!
朱元璋心里暗叹着。
你恨咱冷落你,可咱要是不冷落你,你就会有非份的心思。咱一边选了你大哥,一边再给你错觉,那是害了你。
孩子,你懂吗?
就算咱以后公布老大身份了,凭着他的手段,你又能斗的过老大吗?
即便咱不教他这么多,他的那些舅舅、舅老爷们,他早就凭着他自己的魅力,将他们收服了,你又知道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觉得咱宠佞老大,所以蓝玉他们才会亲昵老大吗?
你错了,当咱发现这事儿的时候,咱都惊的不行。
这个小子,他的手段,远比你想的要可怕!
咱不想看到朱家自家内乱,咱今天不冷落你,将来你可能会死!
老大能容你,蓝玉他们都未必能容一个有野心的藩王!他们会替老大动手的,你又知道吗?
不经事不长志,你就是从小太顺了,哎!
朱元璋这些心思,别说朱允了,就算是张天都不懂!
他心里藏着太多事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本该安享晚年的,本来他都计划好了,今年就将皇位让给朱标。
他已经让自家儿子朱标去西安考察迁都的事了。
然而自从朱标回来,便一病不起,然后……走了。
没有人比朱元璋受到的打击更大!
然而这个六十三岁的男人,依旧以他坚韧不拔的毅力和决心,将所有事默默扛起来,继续在为大明物色培养下一代继承人!
谁理解过朱元璋的苦心?
天上飘起了雪花,朱允站起了身子,仿若被抽空了力气,在雪花下,一步步离去,头也没回。
朱元璋叹口气。
张天轻声道:“老爷子,他会明白你苦心的,没事儿。”
朱元璋点点头,看着张天道:“咱回去睡觉吧,明日一早我回去。”张天点头:“好!”
张天搀扶着朱元璋回宅院休息。
沿途,他突然问朱元璋道:“老爷子,刚才什么意思啊?”
朱元璋停了脚步,侧脸看着张天,狐疑的道:“啥什么意思?”张天道:“您刚才那番话啊,我没太听明白。”
朱元璋哦了一声道:“拿你和那不成器孙子比较啊,让他死了那条心。”“啥心?”张天问道。
朱元璋笑道:“当皇帝的心!”说着,老爷子便进屋了。
张天愣了愣,然后洒然一笑:“老头越来越可爱~了,呵。”翌日一早。
天寒地冻,张天早早起床,习惯性的要-出去买点早餐。
蒋在院子内扫着积雪,见到张天道:“爷,太爷走了,没打扰您休息,让小-人和您说声。”“这么早?”张天点头,道:“成,那我自己出去随便吃点。”
东宫。
朱允昨夜深更半夜才回来,一夜未睡,眼眶红润。
吕氏大清早准备来教朱允去国子监进学,却发现朱允脸色萎靡,双目血红。
她心疼的走到朱允身前,关怀的道:“儿啊!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这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昨晚吕氏左等右等,等到半夜,朱允都没有回来。
她还以为朱允被老爷子留着在外面过夜了,为此她窃喜了一夜,早早就睡了。
可现在,她发现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朱允神色萎靡的苦笑道:“娘,孩儿没希望了。吕氏心中剧烈一跳:“出,出什么事了?”
朱允摇头道:“皇爷爷,已经选定了大哥了,昨晚,已经清楚明白的告诉我了。”吕氏急忙抓着朱允的手:“儿子,你别着急,你和娘说清楚,昨晚发生了什么?”朱允沉默了片刻,才将昨晚的事一点一滴的告诉吕氏。
当吕氏听到张天殴打朱允的时候,她那双眼睛已经变的怨毒无比:“小野种!克爹克娘的扫把星!敢打我儿!”朱允继续将昨晚老爷子的话也复述一变。
吕氏听完,眼中晦暗不明。
沉默一下,她对朱允笑笑:“儿,不要轻言放弃,老爷子一日没在百官面前立储,咱们就还有希望。”“你就安心的乖乖孝顺你爷爷,其他的你也不要管,有娘在。”朱允急道:“娘!你可不要胡来!孩儿不能没有你啊!”
吕氏看着朱允,慈爱的道:“娘又不傻,万事会和你商量着的,放心吧,娘不会干傻事儿。”朱允这才安心下来,然后问道:“娘,江夏侯已经被爷爷诛杀满门了,还有谁会帮着咱们啊?”吕氏笑道:“江夏侯的死,最起码外面不知道原因啊。”“没有江夏侯,你不还有一群士大夫老师么?”
“不要小瞧他们,多倚重他们,他们最会说三道四,影响力很大,好好把握住他们就行!”朱允点头,有些振作起来。
第259章 264颤抖
昨晚朱元璋对他说的话,他已经抛之脑后了,他依旧不甘心。
张天不过才出现几个月罢了,自己陪着皇爷爷这么久,储君本来就是他的,在父亲病重的时候,皇爷爷最依仗的就是我!
明明快到手的东西,他不甘心拱手让人!
“娘,我去进学了。”朱允恢复了几分斗志。
吕氏柔柔一笑:“这才是我的好孩子,就该振作才对!”
国子监内。
刘三吾和孔讷正在商讨着什么。
“刘夫子,此新学已经在士林中兴起了。”黄子澄站在两人旁边。
关于道德经的新解,他也看了,看完之后,惊为天人!
黄子澄恭维的道:“不错!老夫昨日已经将此学说,在学堂内和宁王以及太孙等学生说了一遍,并且要求他们熟悉且理解此课业!”道德经的新注,在士林中的影响力越来越大。
就连各地方县学和府学,也将此学说纳为必修课。
国子监这些大儒们,此时正在商讨将此学说纳入科考的必考内容。
孔讷期寄的看着刘三吾,询问道:“刘夫子,你现在就别卖关子了,发表此学说之人,究竟是谁?”黄子澄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已经到了这程度了,再不说有些过意不去了吧?”刘三吾捋须,有些心满意得的道:“他叫一-”话刚说到一般,朱允走了过来。
见到三位老师,便恭敬的行礼道:“允见过刘先生、黄先生、孔先生。”
黄子澄捋须点头,“皇孙毋需行礼,课业温习的如何?”朱允道:“昨夜连夜温习了。”
看着朱允这憔悴的神色,黄子澄有些心疼,还以为他真的昨夜一夜未睡,去消化道德经新解。“皇孙贤,大明之福也。”
“那学说非一朝一夕可以消化完毕,汝毋需如此急于求成,慢慢来,老夫也在学习,万事急于求成反而会不成。”朱允弯腰行礼:“学生明白。”
黄子澄点头道:“不错,去吧,今天齐夫子会和你们再说说道德经。”“学生告辞。”等朱允离去。
孔讷和黄子澄再次将目光投向刘三吾,眼神带着期盼道:“刘夫子,你方才还没说完,是谁啊?”
刘三吾看着黄子澄和孔讷,这两人在文坛上都声名鹊起,而且将来若是小大爷能登基,也需要文人治国。
尤其孔讷还是孔门之首。
这么想着,刘三吾便想将张天引荐给孔讷。
至于黄子澄,虽然他和朱允走的近,但让小大爷认识认识他,也没有什么坏处。
“要么,今晚老夫在乌衣巷酒家摆个酒局,请诸位先生和翰林院的学士们一起过来,老夫给你们引荐引荐?”孔讷和黄子澄对望一眼,两人颔首微笑:“刘夫子此建言极好。”
“老夫也想亲眼目睹目睹这位才识渊博的栋梁。”刘三吾点头:“既如此,那便如此说定了。”“一言为定!”孔讷和黄子澄点头。
作别了孔讷和黄子澄,刘三吾想了想,便走出国子监,直奔张天府邸。
午后,阳光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