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走着虎步来,双膝跪地:“儿子给爹请安。”朱元璋摆摆手:“你起来。”
朱棣起身,看到朱元璋鼻架上的眼镜,一时间有些发愣。
他自然懂得察言观色,见朱元璋动不动摆弄眼镜,便知道老爷子对这玩意儿喜极了。朱棣笑着道:“爹,这是啥稀罕物?儿子咋没见过?”
朱元璋笑呵呵的道:“你没见过是对的,这是咱提前收到的寿礼。”朱棣再次愣住。
今天才初三,老爷子的寿辰还有十二天,谁这么早送礼?
不过朱棣很快就想明白了,不动声色的道:“哦?这是啥家伙?我看爹很满意嘛!”朱棣顺着老爷子的话茬说下去。
别看朱棣外表粗犷,做事爽朗,但他真正是属于那种心如猛虎细嗅蔷薇之人。
他知道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会让朱元璋开心。果不其然,朱元璋招手:“到咱面前来,站直了!”朱棣乖乖走过去,站在朱元璋身后。
朱元璋指着奏疏上密密麻麻的字:“可看的清楚?”朱棣努力的眯着眼:“这……这有些看不清。”他以为老爷子是要让他参与奏疏的批阅。
可稍后他发现,他想错了。
朱元璋装模作样的点头:“嗯,看不清楚吗?咱就看的很清楚。”额。
朱棣无语,看朱元璋背靠着太师椅,一脸得意的笑容,朱棣知道,老爷子这是炫耀来了。
看来问题是出在这眼镜上。
朱棣故作不解:“父皇……这?莫非您老的眼花好了吗?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儿子祝福父皇!”什么是说话的艺术?
有时候所谓的‘傻’,又何尝不是大智若愚?
果不其然,朱元璋哈哈大笑:“扯淡!咱这一把年纪了,还能返老还童不成?”
朱棣挠挠脑袋,露出一脸迷茫不解的样子,道:“那父皇……这,儿子不懂,咋回事啊?”朱元璋点了点鼻头上的眼镜,笑着道:“因为它!”
朱棣故作恍然大悟:“原来是此物的威力,太好了!儿子下次也给父皇买几副过来!”
朱元璋连连摆手:“你可买不到,这是咱大明的智慧,咱老朱家的智慧,可不是那些舶来品能比拟的。”
朱棣不动声色的道:“恭喜父皇,可喜可贺,这可是人才啊!父皇何不将其调入军工局为国效力?此种人才,咱可不能错过了呀!”朱棣在试探朱元璋。
虽然心里已经猜的大差不差,但还是问了一句。朱元璋似笑非笑的道:“军工局么?”
他看着朱棣,目光有些深沉,道:“老四,自你大哥死后,咱也没让你们入京凭吊,心里不怨恨咱吧?”
朱棣有些凝重起来,更加小心翼翼的道:“做儿子的,怎敢怨爹?这是畜生做的事!咱老朱家可没有畜生!”
朱元璋嗯了一声:“对,咱老朱家没有畜生,咱也希望你们手足相亲,一致对外,保咱大明江山千秋万代,可是一一”言语一变,朱元璋脸上带着几分淡漠。
朱棣一颗心顿时被吊了起来。“如果子孙相残呢?”
朱棣赶紧回道:“儿子会勤王护驾!”朱元璋再次看向朱棣:“如果是你呢?”
朱棣冷汗涔涔,被朱元璋那淡漠的目光定在额头上,整个人忍不住冷汗涔涔。
他也不敢继续站在朱元璋身旁,急忙跑到大殿中央,撩袍下跪:“儿子……怎敢啊!”
谨身殿内陷入良久的沉默,无声的威压,仿若山川河流倾泻而下,压在朱棣头上。
三十多年了,朱棣从没有感受到过这种威压!
老虎永远是老虎,即便他已经迟暮了,那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依旧如刀光剑影。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才听到朱元璋淡淡的道:“起来吧,咱就这么随口一问,何故吓成这样?”朱棣忙不迭起身,乖巧的站在朱元璋身后:“爹,这玩笑开不得啊!儿子心悸的很。”
朱元璋嗯了一声,对朱棣道:“咱老朱家的祖宗基业打下来不容易,咱们是天家,天家要有更深的规矩,咱说过的话,那便是一言九鼎。”
“咱说过立储君的条件是啥?”
朱棣赶忙道:“正储君者,必为皇明正长嫡血脉。”
朱元璋点头:“长幼有序,尊卑有常,你说的不错,可是标儿走了,但正嫡这一脉还有人在。”
“是你们的东西,父皇从来不吝啬,可不是你们的东西,咱希望你们也别多想。”
“咱先是皇帝,才是你的父亲,咱天家的东西,不是寻常人家分家产。”
“要是富贾千乘之家,做老子的,可以雨露均沾,把财富分给兄弟姐妹,可天家的江山,老四,你觉得能分吗?”
朱棣急急道:“自是不能!”
朱元璋点点头道:“你明白就好了,咱心里就安了,咱先是一个君王,才是一个父亲,作君王,咱就希望天下太平,作为父亲,咱希望你们兄弟太平。”
“如果有不孝儿妄图抹杀这份太平,也休怪父皇翻脸无情!”
朱元璋厉声高喝,朱棣站在原地,被朱元璋这散发出来的霸气震慑的一动不敢动。
这是一个老子,在耳提面命的教育儿子,这份威压,这份睥睨之势,宛如狂风暴雨一般!
朱棣一辈子谁都不怕,唯独见了朱元璋,就好似老鼠见了猫。
朱棣笑笑,笑容有些扭曲,颤声道:“儿臣谨记父皇之训。”
朱元璋点点头:“成了,今天叫你来,也是因为不久之后你们这些孩子就要离京了,初五那天天下迎财神开市,你们兄弟藩王亲戚们,都聚一聚吧,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师,咱也
不能不让你们家眷享受天伦。
朱棣抱拳:“是!”
“下去吧。”朱元璋挥手。
朱棣躬身告辞。
出了谨身殿,朱棣已经大汗淋漓,后背也被汗水打湿,脸上带着深深的敬畏和后怕。
他眯着眼,自言自语的道:“初五……聚会……”
老爷子为什么会法外开恩,外戚和藩王一直是老爷子的禁忌。
似乎想起什么,朱棣突然倒吸凉气,连带着,整个刚毅的脸庞都有些扭曲的兴奋起来!
.......
朱元璋,教训完儿子之后,也就准备前往江宁县。
“走吧,去江宁县一趟。”他对着毛骧说道。
等来到张天这里,他顿时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嗯,这是什么味道,从未闻过。
而院子里面又传出欢声笑语。
“好吃好吃,这真的是太好吃了,天哥这就是番薯吗?这也太好吃了吧?”
邱湘笑着说道,对吃的东西她可是馋得很!
朱元璋顿时就有些疑惑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既然让这么多人都称赞?
难道是自己这臭孙子又搞出了什么新花样?
朱元璋一下子就有些好奇了。
他推开门,顿时便是看到一伙人全部坐在院子中央,从那大锅头里面拿出红色的粮食。
“葛爷爷。您来啦。”
第230章 235朱允:这是大哥?
“葛爷爷,快过来吃。”张天如此说道!
随后张天将这东西送到朱元璋的面前。
朱元璋:“孩子,这东西是…”
张天听到之后也是笑了笑,随后才说道:“这自然就是番薯,亩产能有玉米几倍的产量。”
朱元璋听到这话,自然是早已经惊讶不已!
“玉米七八百斤的亩产,这几倍,岂不是几千斤?”
朱元璋张大了嘴巴。
吃惊的很!
他放入嘴中,顿时香甜传过来!
这孩子!
.....
时值冬日,乡村的风光无限好。
足有一人粗的大柳树后面,徐增寿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前方。
徐膺绪有些好奇,寻着徐增寿指着的方向眺望过去。
一老一少的侧脸赫然映入眼帘。
少年很熟悉,是张天,徐膺绪怎可能不认识。
再看老人。
唰!
徐膺绪面颊微微一僵,学着徐增寿一样,揉了揉眼睛。
下一刻。
就听他惊呼道:“那,那,那不是咱皇帝老爷子吗?”
徐增寿愣在原地,喃喃道:“我就说,我就说这张天以前就好像很熟悉的样子,二哥,你还记得永定河边的垂钓吗?”嘶!
徐膺绪双目陡然瞪大,嘴唇有些哆嗦着道:“记,记得!”
去年冬日,永定河旁边,老爷子和信国公在垂钓,旁边一男一女。
那时候两兄弟也没放心上去,权以为老爷子是出来垂钓散心的,更没过多关注老爷子身旁的少年和少女。
现在他全明白了!
难怪第一次见到张天有种熟悉的感觉!
难怪第一次在见到邱湘也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一男一女,不就是永定河旁老爷子身边的少年少女吗?
徐膺绪身子微微一颤,不可思议的道:“张天为啥和老爷子站在一起?”
徐增寿更是人都看呆了,颤抖的指着前方道:“他,他尼玛还拍老爷子肩膀?”不远处,张天正拍着老爷子肩膀,给老爷子端着茶,示意朱元璋喝茶。“额滴娘咧!”徐增寿脑子都懵了。张天旁边是谁啊?大明洪武大帝,杀人不眨眼的大明皇帝,前前不久才悍然灭了文豫章全家,前不久才屠了郑用全家!
老爷子在群臣,甚至在任何官僚眼中,绝对是个弑杀暴虐的君主!
就连老爷子亲儿子,恐怕都惧怕老人三分吧?更有谁敢对朱元璋做如此出格的举动?
可现在,张天好像习以为常一样!
“张天是谁呀?”
徐增寿呆呆的问道。
徐膺绪道:“我怎么知道……额,快走,回去告诉大哥!”
两兄弟急不可待的撩袍离去。
而此时的张天,显然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徐家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