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我自是不能与武侯相比。”
说着他也是一叹道:
“蜀中乏人,武侯尽力为之,但仍需尽身操劳。”
“朕之天策府……谁人非天下英才?”
于是甘露殿内众人皆大笑,皆遥遥拱手称贺。
孙思邈在一旁轻轻撇撇嘴,很想说一句是病就得治,跟那操劳有多大干系?
但眼看着帝后相和,最终也只能无言摇摇头,瞧着光幕心底浮一点期待,他可记得那宋慈就是南宋人吧?
……
“终得窥见此词全貌矣!”
刘备心情微微有些激动。
从光幕之所见,一千七百年后的后世依旧为季汉之倾覆遗憾,而如今再观在清清楚楚知晓了这南宋之窘境一,在知晓了这辛弃疾之困顿之后,又自有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他仿佛能看到一个少年弹剑高歌,看到一个青年人五十旌骑卷尘南下。
赤心示天子,白首顿平生。
郁郁不得志二十余年,梦中犹记北伐兴复河山。
不知道这六十余岁的辛弃疾登楼展望,是否记起来他刘备也曾叹髀肉复生?
如今他刘备已经居洛阳复旧都,能洒然自若的思考这“天下英雄谁敌手”之问。
但不知这辛弃疾可能尽其平生志?
“千古兴亡多少事,不尽长江滚滚流。”
孔明也是挥扇轻叹,几乎顿时间便为之赞叹。
就连鲁肃脸上也有了笑意:
“等汉业既成,定然效仿此诗词,赋文记之。”
张飞大笑:“那鲁军师可得快点,作的定然要比后世之改动好上许多。”
“后世之改动?”
“对哇,俺还记得两句,嗯……”
张飞回忆了一下顺口道:
“生子当如孙仲谋,合肥十万送人头。”
“天下英雄谁敌手?赤壁夷……大哥莫要打了。”
眼见面前主公跳起追着弹翼德将军脑壳,鲁肃目瞪口呆。
【意料之外,或者说情理之中,辛弃疾的镇江知府之职很快就被撸掉了。
而原因倒也很简单,他跟韩胄有了矛盾。
这事儿听上去颇为天方夜谭,因为当时的韩胄急于北伐建功立业名垂青史,辛弃疾也是二十六岁上过《美芹十论》当着赵构的面儿喊北伐的主。
两个主战派的矛盾也很简单,辛弃疾并不赞成开禧北伐,更是喊出了“伐金更需二十年”的口号。
主战不绝对,便是绝对不主战,辛弃疾因此遭言官弹劾,再度免职。
之所以要求暂缓北伐,当然不是因为辛弃疾“构了”,更大原因还是辛弃疾发现了他曾献上的《美芹十论》当中的重大缺憾。
首先需要肯定的是,《美芹十论》是两宋毫无疑问的顶级军事巨作。
其中对于北伐的设想很是超前,希望以川蜀、襄阳、淮西起兵吸引金国注意力,然后起战舰沿海路北上直插山东,既能北上直捣黄龙,也能与南面陆军策应对金军包围,这种陆海协同的战术在古代极端少见。
他还建议在文臣中选择机敏人士入军为参谋,但要求这类参谋只能列席旁听以及为士卒解释战略目标,不能染指指挥权,以免重蹈唐朝监军之祸,这制度有了一点政委的味道。
他甚至还相当大胆的建议对朝廷和军制改革,提出了“谋贵众、断贵独”精简隽永的建议,也有点民主集中制的味道。
他还精准判断了金国的衰弱,论据相当有哲学思辨的味道,“未得志则冒死亡以求富贵,以得志则保富贵而重其生”。
从历史发展角度我们也知道辛弃疾判断的没错:
金国女真勋贵的堕落速度放在历史上也是排的上号的。】
第609章 开禧乱局
【辛弃疾花了十六年就读懂了金国。
但读懂南宋,花了近四十年。
这也是《美芹十论》最大的缺憾,辛弃疾这个归正人对南宋究竟烂成了什么样子缺乏清楚认知。
我们前面曾说过,隆兴北伐时,魏胜起义军光复海州,并在另外两支义军李宝和王友直的协助下击退了金军。
但隆兴和议上南宋反手就把海州割给了金国,视三路义军死战之成果如无物。
和议后魏胜被调至相近的楚州,先遭上司刘宝侵夺士卒,后又被金军南下包围。
魏胜仅领偏师,但依旧悍不畏死与金军血战半日。
而仅仅四十里外的刘宝面对魏胜的求援直接斥责:“方讲和,决无战事”。
坚决不发一兵一卒,坐视仅仅四十里外的魏胜战死,全军覆灭。
魏胜之死只是当时南宋军务的一个缩影,但足见治军之糜烂,这样的军队是很难靠一篇策论救回来的。
因此辛弃疾早年辗转地方的时候一直想要练出一支强军,为了打造飞虎军,当时年轻的辛弃疾多方斡旋,甚至冒死私藏宋孝宗要求解散飞虎军的金牌,最终才艰难功成。
但飞虎成军之后,辛弃疾就被按上罪名飞速踢走,飞虎军也被他人接手,只能说南宋官场的水太深,辛弃疾是真的把握不住。
也是因此,辛弃疾在得韩胄复用之后,先是言辞恳切的告知宋宁宗“金国必乱必亡”,随后劝宋宁宗“伐金更需二十年”,结果反倒招致以韩胄为首的极端主战派不满,将与辛弃疾同一意见的全部罢黜。
比如庐州知府就站出来抨击:公有复仇之志,而无复仇之略。
武学生华岳更猛:将帅庸愚,军民怨怼,马政不讲,骑士不熟,豪杰不出,英雄不收,馈粮不丰、形势不固、堡寇不设。
一言以蔽之:北伐?就凭你?
此事过了半年之后,韩胄还是想要辛弃疾这位主战大佬的支持,于是诏辛弃疾为知绍兴府兼两浙东路安抚使。
这位职位东临海路北靠长江,面临安而扼漕运之要,是当时南宋第一大肥缺,韩胄的贿赂意图很明显,引得辛弃疾大怒:
“胄岂能用稼轩以立功名者乎?稼轩岂肯依胄以求富贵者乎?”
韩胄也大怒:离了张屠户难道就要吃带毛猪?
于是这一年韩胄悍然北伐决心证明自己。
开禧北伐便是在这样一种潦草的环境下,骤然开始。】
汴梁皇宫殿中,赵匡胤双眼放光。
一旁的赵普也是一边匆匆记录,一边摇头可惜:
“可叹不能亲眼见这《美芹十论》之全貌也。”
赵匡胤也觉得可惜,但也明白一点:
“那十论之策足有万言,且后世之论述极为直白,若与其相和恐怕非五万言不可,实难也。”
这倒也是,赵普也明白过来,后世这光幕毕竟还是类似于说书先生,而非是什么学辩。
就如街边的说书先生,会不吝笔墨的去描绘关云长斩颜良时场面有多雄壮,马匹如何威武,铠甲如何艳丽,武器如何锋锐,但对《隆中对》之成败,对《出师表》之蕴意,皆一笔带过一样。
那后世与此时相隔千年,自不会有兴趣仔细研究故纸堆中的一篇平戎之策。
这陆海协同之战法,参谋留其职而去其权的做法,谋断之议,以及称贫者与富贵者所重之不同为哲思之辩等等,他与官家晓之皆倍感新奇。
但于后世来说恐怕皆为稀松平常之事。
毕竟,后世被其时称为“海权时代”,对海疆海师的重视绝可称两千年来之独有。
“其他朕都懂上一些,但这政委是何意?”
赵匡胤饶有兴趣。
此前后世说到那郭进和杨业之死时也说得明白,皆监军一人独断致使与主帅生嫌隙,最终导致监军独权而使勇将战死。
但若说军中不置类似监军的职位,只需往前回看五十年历史便绝难放下心。
如今灭江南唐之事堪称大势已定,赵匡胤便想在伐北汉之前将这军制拿出个章程来,如今后辈对这《美芹十论》的简述堪称是久旱逢甘霖。
但问题是……不太能看得懂。
感受着官家的注视,赵普顿时倍感压力,于是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政者,治事之策也;委者,当为知悉委从之意。”
“由此看来,其职重在'知'而不在于‘监’,且其职要求是读书识字的文臣,吾妄揣测其职或是令卒知君命。”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赵匡胤思考了一下:
“故而后世之军,将知兵而兵知政?”
只需大略一想,便能知道其中好处很多,比如若是能令士卒清楚知晓宋欲复河北一统华夏之愿,则将出于外也难有叛意,若是能定详细章程,或许能从另一个方向消弭晚唐以来的藩镇之祸。
但显而易见,这项军制的耗费也不会太小,后辈也说了这参谋是要给士卒解释战略目标的,那一军置一参谋显然是不够的,如今天下禁军近二十万,即便百人一置,也需两三千能识文断字晓政之人。
于是这也使得赵宋官家有了新的感叹:
“诸制之根底,在治学,而若论治学,后世恐怕亦乃两千年以来之极盛也。”
“然,终于为之,以使吾宋无有辽金西夏之敌,以使大宋不分南北,不复吾弟之覆辙也。”
赵普真心实意的躬身领命。
赵光义满脸怨念,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
洛阳别院当中张飞顿时有点愣神:
“张屠户?带毛猪?”
简简单单的一个称呼,却顿时让涿郡张飞有点手痒了。
那对《美芹十论》的总结,对孔明来说都是再显然不过的事情。
云长将军何以能领军镇荆北与曹军鏖战良久而无人言苦?
翼德何以能率军西出奔凉州平叛而卒无怨言?
其间固然有如煤饼、汤剂、药粉等物使士卒不复困苦。
但从荆州起便坚持在军中开塾使老卒开蒙能识文断字,亦功不可没也。
至少,如今军中盼望复北归家令乡里绝曹贼之祸者,不知凡几。
至于那海陆协同也更是简单,他记得后世那朝鲜半岛有一次名为仁川登陆之战来着……
反倒是那说的最为简单的谋贵众断贵独令孔明品味良久,一时间竟想起来了此时在西方那个同样庞大的帝国。
后世聊起那前汉时的罗马时还尚言元老院,而后无论这罗马一分为二或是如何变更,皆只听闻皇帝之名而不见元老院之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