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亭柱上更是挂了个牌子为这亭子作注解:
为等候临淮大才鲁子敬筑此亭。
此刻鲁肃只想掩面快走,但袖子却被母亲死死拉住了。
鲁母热情的上前攀谈:
“这亭子既有这样的名字,那等候的人呢?”
有人聊天,在此歇脚的百姓也昂着头七嘴八舌的解释,一旁的鲁肃飞快听懂了:
亭子乃刘皇叔两个月前所盖,且每日都要来此等候一会儿,直至今日。
至于为何此时不见人,多半是因为此时正值农忙,皇叔给那些孤寡户帮忙去了。
最后一个百姓嘟囔道:“也不知这鲁子敬是何人,竟能让皇叔等这么久?”
旁边有一汉子搭嘴道:“嗨,你管他呢,能歇脚不好吗?”
一个稚童已起身嚷嚷道:
“皇叔回来了!”
刘备眼神向来很好,因此一眼就看到了气质上格格不入的鲁肃,再看其身边护卫和老母亲。
更重要的是他也亲眼见过鲁肃,因此远远便已大笑道:
“荆州汉中关中三地,可入子敬之眼?”
鲁肃心中暗叹一声,拱了拱手也大声回道:
“肃此行多有惰慢,使玄德公久等,愧煞也。”
两人的交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于是在此歇脚的百姓顿时便将目光汇聚到了鲁肃身上,甚至还能清楚听到窃窃私语:
“这便是那鲁肃?有多大才?”
“我看不如诸葛先生至少不如诸葛先生貌美。”
“小声点,这可是皇叔的客人!”
于是百姓们忙不迭的找补,但周围百姓受学识所限,也只能说一些“鲁先生是个好郎君之类”。
看着熙熙攘攘的凉亭,鲁肃抉择了一下道:
“肃既来便定不会不辞而别,玄德公大可返长安,明日肃登门拜访如何?”
“何须明日?”刘备脚步龙虎生风,一进来便紧紧握住鲁肃双手:
“子敬远来辛苦,早已备好清净小院好用歇憩。”
随即变成单手拉着鲁肃便欲带路:
“我引子敬前去便是,等安置了长者后,恰好随我来见旧友!”
“且明日恰好有光幕,可一同一观也!”
第425章 与鲁子敬同观
刘备没有马车出行的习惯。
但在平复了最初相见的激动后,也明白不可能强行拽着鲁肃抛下母亲,于礼不合适。
于是在骑马与马车并行一小段路后,刘备干脆翻身下马将缰绳抛给亲卫让他们将坐骑带回去。
这些亲卫们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公利索的跳上了那鲁子敬的马车,两人一番谦让推辞后,最终看到主公和那鲁子敬一起坐在了马车的前室。
一个手执缰绳,一个握着马鞭。
刘备还将半条腿搭在马车外面,随着行进悠然摆动,显得很是闲适。
“左将军可见过江东来使?”
就这么坐着也有点尴尬,鲁肃便想起来什么问什么,但问出之后便有点后悔。
以他如今的尴尬身份,哪怕是聊聊这关中美景呢……
“见了,步骘嘛。”
一说起来刘备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此人之前被翼德擒……请了过来,想不到如今还能在长安相见。”
“哦对,我也是在那里见到的步骘。”
“当时他的表情嘛……可谓绝矣。”
刘备笑的很是促狭,同时还往后面指了指,鲁肃清楚是那个名字让他羞煞欲死的亭子。
对此他只能不发表任何评价。
“哦对了,步使者如今尚在长安城中,子敬若有意,过两日便可见上一见。”
不,最好是再也不见,鲁肃在心中下了决断。
同时庆幸还好彼时步骘先行一步,否则若是联袂而来,说不得会有多尴尬。
眼见鲁肃沉默,刘备抖了一下缰绳道:
“子敬以为……”
鲁肃精神一震,来了!
问计安天下,问策定邦国,即使心下还没决定好去留,但面对诸葛孔明的主公,他鲁肃定要使尽浑身解数!
刘备纠结了一下才继续道:
“……今日夕食,关中辛味和巴蜀甜味,吃哪个比较好?”
“哎哎哎,子敬当心!”
提了一口雄心壮志之气的鲁肃差点没背过气去,险些没在马车上坐稳,还好被刘备拉了一把。
不过回头看到刘备那不似作伪的关切表情,再想想从头至尾这左将军的坦诚胸怀,鲁肃也不由得叹出一口浊气,随即便笑了出来:
“辛味尝鲜亦可,巴蜀甜口亦不错,各半如何?”
“小事耳!”对此刘备拍拍胸脯答应下来,表示不成问题。
于是今天傍晚,从田间劳作完休息的百姓便见到刘皇叔亲自驾着一辆马车从城外回来了。
对于缺少八卦调剂生活的长安百姓来说,此事也算是他们茶余饭后最为关注的事情。
于是鲁肃便感觉似乎整个长安的人都认识自己了。
“这便是那江东的大才?真来咱长安了?也没多貌美啊。”
“又不是人人皆似孔明先生,至少我看这鲁先生就比庞军师好看!不知可否婚配了……”
“江东也归皇叔管啦?”
“嗨,前些日子不是还有江东使者,悬着呢!”
“这鲁先生不愧是大才,弃暗投明看得远呐。”
“嘿,老丈您可真会说话。”
劳作结束扛着农具的百姓,熙熙攘攘的谈闹,家家户户飘起的炊烟,以及身旁认真看着这一切的左将军。
鲁肃忽然忆起少年立长志后做的那个梦,如今眼前所见的一角似乎逐渐与那个梦贴合了起来。
左将军为他选的宅院并不奢华,但生活所需样样俱全且打扫的一尘不染。
鲁母很喜欢,搬进来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熟络的隔着不高的院墙与邻居唠起了家常,甚至转眼间就定下来要去邻居家吃个晚饭省得开火麻烦。
面对哭笑不得的儿子她也是振振有词:
“那左将军连口味都已问好,吾儿若是不去岂不是拂了左将军的面子?”
这倒是,最终鲁肃也只能依言出门。
早有准备的骑士帮鲁肃跨上凉州大马,随后在前方引路。
这般高头骏马若是在江东只会私藏于大姓马厩,装丝绸饰金银喂精食,作那尊贵人的代步。
但此时胯下骑大马并无半分金银装饰,但矫健的形态间多的是一股从未见过的野性,虽未做过骑士,但鲁肃不知怎的心中就突然跳出一个想法:
这会是一匹好战马。
将军府的晚宴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作为赤壁之战前孙刘联盟的实际推进者和执行人,鲁肃对如今刘备麾下感到陌生的也就法正一人。
甚至庞统还算是曾经同为孙侯效力的,分外熟悉。
庞统也以此为由头笑嘻嘻过来与鲁肃吃了一樽酒。
只是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多少都有些耐人寻味,甚至那张翼德还挤过来拍着他肩膀说“子敬辅十万真乃不易也”让鲁肃莫名其妙。
还有那马超,明明无半分交集也过来饮了一杯酒,说什么能见到活着的鲁子敬真不容易。
不过这般奇怪的事情终归也没被鲁肃放在心上,除此之外这场接风宴堪称完美。
关中辛味让的鲁肃大呼过瘾,以蔗糖制菜的甜食也让他吃的肚子溜圆。
只是直到他醉倒,最为担心的那个问题也无人问出。
陌生的屋顶让宿醉醒来的鲁肃呆愣了一下,等到想明白来来往往诸事后反倒是不想起来了。
半年来渡海穿江,衬得此刻的闲暇都珍贵了几分。
只是……似乎忘记了什么?忘记了什么呢?
直至一刻过后,如猛雷一般的嗓门在门外炸响吓了鲁肃一大跳:
“子敬子敬,你可在家吗?”
“光幕将开,俺依兄长之命特来接鲁军师!”
“糟糕!”鲁肃这才想起来宿醉忘了什么,昨日左将军似乎说了两次要今早同观光幕,只不过一直不知这光幕是何物方才没用心记下。
匆匆穿衣洗漱,出门还来不及问便被张飞一使劲托上了大马,并在马臀上拍了一巴掌使马儿跑了起来。
因此直至匆忙间被张飞拉着进入正厅,方才系好腰带的鲁肃才有空朝着端坐上首的刘备问了出来:
“左将军,光幕是何物?”
“子敬且坐便是。”刘备伸手虚引,指着一个空位示意道。
眼看着这个位置紧挨着孔明和士元。
再想想方才那张飞直接称他鲁军师。
同时早前在江东接触到的情报也被鲁肃回想起来:
刘备麾下时常以三月为期秘议……
回过神来再看看这厅内十几人,文武俱在,可见皆为左将军心腹。
一时间鲁肃心反倒生出三分委屈之感:这左将军当真觉得吃定自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