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们看看,这些合作到底给我大唐带来了何种益处?
本官粗略算了一下,自从通商口岸开启以来,我大唐每年有十数万贯财富流通到了大明,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合作?
简直无耻之尤!”
权万纪是一脸的不屑,他这话还真不是信口雌黄,自从通商口岸开启之后,大唐不少商贾虽然借此赚了不少钱,但真正的大头却是流向了大明,这是不争的事实。
“权左丞这话说得。”长孙冲闻言却是极其不屑地说道,“难道说,这些银钱是平白无故送给我大明的不成?
我大明难道没有付出相应的商品?
还是说,我大明百姓的劳动力就应该为大唐奉献?”
“哼!”权万纪冷哼一声,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不过长孙无忌和李孝恭还有唐俭等人却是默不作声。
当他们知道此番两国会谈有权万纪等人的时候,就知道李二的意图了,说白了,这场争锋,跟他们没关系,就是来凑数的。
“那贵使打算如何合作?”见权万纪应付不下来了,郑旭当即就笑道。
长孙冲看了他一眼,也是笑道:“具体合作事宜可以商量的,毕竟你我都不是工商业方面的人才。
在我大明,有这么一句话,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那你说了半天,说了个什么?”权万纪闻言,冷哼一声,这不是闹着玩儿么?
长孙冲却是意味深长地说道:“不是说了么,更深层次的合作。”
听到他这话,众人都愣了一下,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合作?
而老狐狸长孙无忌,只是略微一思量,立马就反应了过来,看向长孙冲的眼神都带着怒火。
这小子,简直胡闹!
长孙冲却是不以为意,笑道:“怎么,诸位还没想明白?”
他也不着急,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众人。
而房遗爱等人却是无所谓地坐在那里,他们也就是来凑个数的,一般情况下,这种事儿是不需要他们插手的。
当然,像王德全、普勒勃勃这些正牌副使,倒是有资格插上那么一句话。
只是这会儿的主心骨很显然是长孙冲。
没办法,有些话长孙冲可以说,他们不行,这就是很现实的问题。
都不是傻子,听长孙冲这般接二连三地说着深层次的合作,众人也便反应了过来。
这不是两国朝堂上的,而是大明和他们这些人私下的。
“贵使当真是狂妄,居然胆敢在我大唐的地界,蛊惑我大唐官员,好大的胆子!”反应过来的权万纪顿时厉喝道。
就在刚刚,他看到了崔、郑二人脸上的迟疑,他知道,这两家伙在衡量,这时候,他哪里还坐得住?
长孙冲顿时一耸肩,一脸茫然地问道:“权左丞这是何意?外臣何时蛊惑大唐官员了?还请权左丞明示!”
说完,他也是一脸愤慨,看向李孝恭、长孙无忌等人,责问道:“敢问各位尚书、仆射,这就是大唐的待客之道?随意污蔑他国使团么?
此事,本官定要向大唐皇帝陛下,问个清明!”
“嗯嗯……”李孝恭闻言,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这才说道,“贵使莫要动怒。”说罢,他又看向了权万纪,有些无奈地说道,“权左丞,慎言啊!”
虽然嘴上是在责问权万纪,但心里却是为这老家伙叹息了一声。
一天之内,居然上了长孙冲两次套。
不过这次套,他就算明知道是个坑,也不得不跳。
说到底,就怪郑、崔两人的迟疑。
不然的话,他又岂不明白,长孙冲那话,什么内容都没透露出来,而他所指摘的,不过是他的臆测罢了。
“是老夫失言了。”权万纪拱手道。
说着,看向长孙冲等人,心中也是颇为重视了起来,不敢再小瞧这些昔年的毛头小子了。
“言多必失啊。”长孙冲笑眯眯地说道,“要是外臣没记错的话,权左丞今天可没少失言吧?
听小子一句劝,谨言慎行,一辈子兢兢业业,当世名师,又何苦要临老入花丛?沾染烦恼丝?
我家殿下常说,世间之人的烦恼都源自欲望,若是无欲,便亦无求,以权左丞的身份和地位,定为当世一逍遥翁。”
“放肆!”长孙冲话音刚落,长孙无忌就没忍住喝骂了一声。
他是真没想到,自家这小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之前阴阳怪气的就算了,这会儿居然还敢威胁权万纪。
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都是那个意思。
这就让他坐不住了。
唐俭等人也是纷纷皱眉,这些小王八羔子是愈发的胆大妄为了。
权万纪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听到长孙冲这话,反而笑了笑,说道:“老夫一把年纪了,风风雨雨数十年,既见过前隋文帝盖世之功,也见过炀帝昏庸致天下动荡。
好日子过过,虽不长久,苦难磨砺也经历过,虽无法与贵使等人相比。
但身为读书人,儒家经义常伴其身,夫子教诲不忘于心。
至今犹记先贤曾言,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就是他的态度,很清晰了。
长孙冲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点了点头,笑道:“权左丞之高风亮节,小子佩服,若是今后小子有得罪之处,还请权左丞海涵。
只是略微遗憾,昔日不曾拜于左丞门下,学先生之经义,悟先生之至理。”
说罢,长孙冲躬身就是一礼。
见长孙冲这般,权万纪也是微微有些意外,不过很是和煦的将其扶了起来,笑道:“他日老夫若是挡了贵使的凌云之志,贵使当做什么,便做什么!为人臣子,唯一忠字,誓死不悔矣!”
说罢,两人齐声大笑。
但在场的旁人却是笑不出来。
他们听出来了,这是大明集团和李恪集团,正式开战了。
从这一刻起!
虽然两人说得文绉绉的,但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大战伊始的寒芒。
说白了,没谈妥。
一时间,长孙无忌等人也是摇头轻叹。
他们猜到了这个结果,但却没猜到这个过程。
接下来的事情,那就有意思多了,双方在谈判桌上,那是寸步不让。
长孙冲更是直言道:“大明商部和工部与大唐的合作,不愿有士族参与!”
一句话,就将士族排除在外。
……
正当两国使团唇枪舌剑之际,魏征等人也是缓缓地走出了宫门。
而在宫门之外,魏叔玉躬身而立。
兴许是离开长安太长时间了,加之他离开的时候,年岁也不大,是以认识他的人不多。
只是因为他身边有身着长明军军服的将士,也便让宫门守卫以为是大明使团在此等候长孙冲等人。
一直到魏征和萧等人走出宫门,魏叔玉这才阔步走出,走到魏征面前便是双膝跪地,语带哭腔地说道:“不孝子魏叔玉给阿耶请安了。”
一开始,魏征都愣住了,还道是谁家的小子,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但听到魏叔玉的话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萧却是在一旁笑了笑。
他是知道的,昨日那么多勋贵家的子嗣去找了自家兄弟,魏叔玉的情况,自然瞒不了。
不过,唯独魏征不知道。
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没告诉他。
“长高了……”魏征将魏叔玉扶起来后,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不过看得出来,他的眼睛闪着光。
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当年让其去了大明,想着能支持一下那位,谁知道,此去一别便是经年,再见时,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来了。
“让阿耶担心了。”魏叔玉看着逐渐老迈的父亲,心中也是隐隐有些作痛。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可惜,他没做到。
纵使非他本意,但他终究是没做到。
“恭喜啊,令郎如今可是比当年成长了不少,可喜可贺啊。”萧在一旁也是笑道。
作为多年老友,他还是很替自己这老兄弟高兴的。
“今日老夫就先行一步,诸位,抱歉了。”魏征说着,就朝众人拱了拱手,当即就和魏叔玉一道离开了。
他确实高兴,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能不高兴么?
虽然他平日里严厉了一些,但终究还是一个父亲。
待魏征父子一道上了魏家的马车后,魏叔玉这才从怀中取出了一个信函,说道:“阿耶,这是殿下让孩儿带回来的。”
看见李承乾的书信,魏征一愣,心道,莫不是那位让自己儿子回来,就是给自己做工作的?
想到这里,他微微有些失望。
说实话,他一直是太子派,不是因为自己儿子跟在李承乾身边,而是他认为就该如此。
接过信函,魏征直接就撕开了信封。
魏公:
见字如晤。
今日,本王将令郎送回长安,无甚要求。
只因魏公膝下唯有叔玉一子,常年不在身边,为人父母者,岂有不牵挂之理?
当年魏公将叔玉送至日月山,本王不甚感激,也明白魏公之深意。
然,数年已随风而逝,本王如今尚且有自保之能,也有立锥之地,万不敢自私至此。
这些年来,叔玉随本王左右,不敢说教了他经世之学,但也终归是没有毁了他求学之道。
如今,叔玉已然成才,本王也无甚可教,送回长安也便是让他尽孝于身前,勿成子欲养而亲不待之遗憾。
最后,本王深感魏公昔年维护之情,不敢轻许,只待未来可见真章……
李承乾的信,内容不多,但要求一个没有,这让魏征颇为意外的同时,也是颇为欣慰,这一瞬间,他这些年因为大明逐渐壮大而产生的自我怀疑,终于逐渐褪去了。
他意识到了,当年自己的选择,没错!
心中的郁结,也正在消散。
将信函珍而重之的收起来后,魏征怜爱地看向自己儿子,问道:“你此番回京,殿下可有什么交代?”
“没有,殿下就说孩儿多年未曾省亲,此番刚好有使团入京,就让孩儿一道回来了。孩儿想着,也确实多年未在阿耶和娘亲身前尽孝,也便就答应了,到时候再随使团一道回去就是。”魏叔玉一五一十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