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御猫 第363节

  至于说清丈田亩、重定税制,取消官员士绅的免税制度,那跟我一个平头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所以,这一回卢寰失算了。

  山西是乱成了一锅粥,那也只是上层的乱,跟千万山西百姓没有多大的关系。

  张正矩啪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纸扇,眯起眼睛笑说:“在下现在唯一好奇的,是想不通平阳卢氏哪里来的勇气,敢对抗朝廷。就凭他是范阳卢氏的嫡支传承?那也太自大了。”

  五姓七望早就成了过去,科举的兴盛基本上挖空了世家的根基,国朝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

  卢寰也是北地大儒,他难道就看不清这个?张正矩不信。

  贾琮也不信卢寰不懂时过境迁,但他更好奇一点。

  “张先生难道不好奇卢寰为何会卖了亲闺女、亲外孙?难道真就是为了搅乱了山西,好为重夺世家的荣耀铺路?”

  张正矩冲着贾琮眨巴了一下眼睛,嘿嘿一笑:“谁说我不好奇了?不过嘛,在下有一点可以肯定,卢寰与代王府的恩怨可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就是不知道代王妃会什么时候开口了。”

  ……

  代王妃卢氏是个很嘴硬的女人,哪怕她已经被圈禁有月余时间,却始终不发一言。

  直到三月中旬刘淮带着一万禁军抵达太原,她才从昏暗的屋子中走了出来,微眯双眼看向天上的暖阳。

  一晃寒冬已经彻底过去了,本是三月踏春时,她却从高高在上的亲王妃,成了如今的阶下囚,甚至连儿子都被千刀万剐……

  “卢氏,本王问你,你与汝父卢寰,到底有没有不伦之情?”

  卢寰?

  从刘淮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卢氏的表情变得狰狞。

  虽说刘侃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养育一场,她早就把刘侃当成了亲生骨肉看待。

  “冀王爷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

  嘭!

  刘淮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怒喝道:“本王是在问你,不是让你来问我!速速如实道来,卢寰,到底是你什么人?”

  若不是秘密审问,皇家的脸面就丢尽了。

  刘淮可以肯定卢氏这荡妇与卢寰有着私情,但他同时对卢寰与卢氏的父女关系产生了怀疑。

  中原百姓又不是倭人或是鞑子,伦理之事岂会如此荒唐不堪?

  不过……

  卢氏突然冷笑了起来:“看来冀王爷并不信我与那老贼是父女关系,或者说,冀王爷不敢相信天底下会有这么荒唐的事吧。可惜,所有的事都是真的……”

  她真的是卢寰的亲生女儿,只不过她是庶出罢了,生母更是低贱的娼妓。

  三十多年前,她悄悄在深宅大院的角落祭奠惨死的生母时,竟然被只见过一面的生父玷污了。

  醉酒的生父稀里糊涂的睡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这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却真真实实的发生在自负理学大家的卢寰身上。

  有了一次的荒唐就会有第二次,卢寰这个变态竟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女儿,一而再再而三的暗中跑去卢氏的小院子……

  直到那年,大同又逢战火,已经嫁入代王府的卢家嫡女回府省亲,那个与卢氏近乎九成相像的代王世子妃死在了平阳卢家府上。

  而那个时候,卢家的嫡女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为了防止位高权重的代王府报复,卢寰咬牙将自己原本打算藏匿起来的庶女喊了出来,李代桃僵送去了代王府。

  好在刘悯是个喜新厌旧之人,又逢老王薨逝,夫妻分居守孝,卢氏竟然成功代替了那位嫡女,成了“真正”的代王妃。

  至于刘侃,不过是卢寰从民间找来的婴孩罢了。

  所以说,卢氏真是卢寰的女儿。但刘侃,没有半点卢家的血脉。卢氏曾经唯一的亲生孩子,早就在有了孕像时,被一碗药化去了。

  卢氏脸上的狰狞与冷笑在讲述这些旧事时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平淡而又冷漠,似乎说的不是她自己的故事。

  陪坐的贾琮心中不免有些触动,对卢氏有了一丝可怜,可随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人的确是个可怜之人,但她能遵循卢寰的意思,任由刘侃去干那些畜生不如之事,就不用去可怜她。

  “冀王爷,我还知道一个秘密,不知王爷要不要听?”

  卢氏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说之前我想求冀王爷一件事……放心,绝对不会让冀王爷为难。”

  刘淮皱了皱眉,最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只见卢氏讥讽的一笑,缓缓说道:“冀王爷肯定在想,为何我今日会毫无保留的将这些秘密说出来。那是因为我恨卢寰,我恨所有姓卢的人,包括我自己。”

  卢氏又变得歇斯底里起来,疯癫一般的笑着,骂着……

  “平阳卢氏,自诩世家大族,诗礼传家,却是肮脏的令人想吐。他们与鞑子勾结,走私禁物,替鞑子传递情报,大同边关数次被围,都有卢氏的功劳。最重要的,卢氏的背后还有一个人,那人姓水,北静郡王府的那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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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天继续,晚安!

第403章 请教一下伦理之学

  倘若瓦剌撤藩设郡并入大夏,秦、晋两省就是连接瓦剌、鞑靼以及大夏的战略要地。

  其中以大同、延绥两镇最为关键。而作为大同镇的大后方,开国之初可以说是重兵把守,包括太原府在内的山西所有州府几乎是处处备有常备军,由开国四王之一的北静郡王府以及宁国公府分领大军镇守。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夏三代帝王接连北征大漠,特别是昭武年间五次北征打的鞑子哭爹喊娘,大同镇所要面对的压力骤减。

  加之北静郡王府在战时犯下大错,以上交兵权的方式换取了皇帝的原谅,算是明面上退出了山西。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水家在山西经营多年,势力错综复杂,卢氏就是北静郡王府埋在山西的暗棋之一。

  布政使司的后院已经被刘淮征用,他将贾琮、张正矩叫到书房,将卢氏的口供交给二人。

  “南越国灭,水溶至今不知所踪,没想到这么久了,山西还有水家的人在背后搅风搅雨。”

  “水家的人?”

  若不是刘淮提起,贾琮都快忘了有北静郡王府这回事了。

  水溶啊,好久远的名字……

  刘淮点了点头:“目前还不知道这个站在平阳卢氏背后的水家人是谁,毕竟卢氏不过是卢家嫡女的替身,知道的并不多。不过既然涉及到了北静郡王府,琮哥儿,必须谨慎啊。”

  娘的,水家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从第一代北静王到水溶,就没有一个简单的角色,都是阴人的主。

  “王爷打算怎么处置此事?抓?还是暗中调查?”

  张正矩看完了卢氏的口供,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的计划。不过此事不但涉及了一桩皇室的丑闻,还跟国朝仅存的异姓王扯上关系了,这就有些难办。

  刘淮作为宗正寺的老宗正,地位崇高,还是他来拿主意。

  不过刘淮这会也有些发愁,吃喝玩乐他擅长,处理这种麻烦事……

  “张小子,你既然有主意了就说,都是自己人,不必吞吞吐吐。”

  “我的主意很简单,引蛇出洞!”

  张正矩看向贾琮,冲他眨了眨眼:“平阳卢氏既然喜欢躲在背后阴人,那咱们就将计就计,让他们继续闹。闹得越凶,跳出来的人就越多。永丰伯不妨肆意一回,多逼一逼卢家,看卢寰能鼓动多少人跟朝廷对抗,最好能把躲在背后的水家人也钓出来,一网打尽。”

  啪!

  贾琮双手使劲一拍,兴奋的喊道:“这个好,这段日子都快憋死我了。我这就带人去平阳抄家……”

  刘淮一把拉住躁动起来的贾琮,安抚道:“先别急,听张小子说完。”

  张正矩的眼睛眯了起来,笑道:“这段日子的确是难为永丰伯了,如今卢寰替朝廷筛选了山西的士绅大族,为了感谢他为朝廷所作的贡献,永丰伯不妨送一块匾去平阳卢家……”

  ……

  钦差行辕定制了一块匾额,上书三晋贤士四字。

  这块匾额红底金漆,红绸披盖,铜锣开道,由禁军抬着在太原府城转了一大圈。

  很快,太原府的官员百姓都知道了一件事,钦差行辕能这么快就查到诸多贪官污吏及不法士绅豪商,那都是闻名三晋平阳卢氏奉上的名单。

  不信?你看山西乱了这么久了,整个山西的士绅、豪族团结在一起对抗钦差,可有卢家人站出来过?

  没有吧,那就对了。人家平阳卢氏早就与贾家小儿站在一条线上了,甚至为了交投名状,亲自鼓动山西的士绅大族出来闹事,好让朝廷有理由动手。

  原本哄闹的太原府一下子就安静了,那些纠集一块对抗钦差行辕的人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偃旗息鼓。

  绝大部分的人已经无法分辨真假,但他们不得不谨慎的停止了去布政使司衙门叫嚣闹事的行为,打算静观其变。

  直到刘淮派了随行的官员带着那块匾,敲锣打鼓的出了太原府南下,聚集在太原府中的士绅们终于炸开了锅。

  没人怀疑冀王亲书,盖了钦差大印的“三晋贤士”会是骗人的,他们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骂娘。

  “他娘的,咱们都被卢寰这老贼骗了!”

  “我就说这老狗始终不愿意站出来,原来是拿咱们做了投名状。”

  “我早说过,卢氏女是代王正妃,哪怕如今没了当世子的外甥,只要卢氏女还在,平阳卢氏就是皇亲国戚,跟咱们不是一条心啊。”

  事实上太原城中闹事的士绅中,有不少人在前来太原之前去过平阳府。

  像这种纠集一起对抗朝廷的事,往往都需要一个能够领头的人。而卢寰,就是站在暗中领导这一切的人。

  不是没人怀疑过卢寰,为何平阳卢氏始终躲在暗处不愿站出来。之前卢家还用担心牵连到代王妃给搪塞过去了,如今这个理由反倒成了他投靠朝廷的理由之一。

  一时间,原本闹得沸沸扬扬的抗法大集会就好像是失去了主心骨,吆喝喊口号的时候都是有气无力。

  等到贾琮笑呵呵的走出布政使司衙门,拔出半截雁翎刀时,“义正言辞”的士绅老爷们纷纷闭上了嘴巴,一哄而散。

  新任提督山西学政王镜梓走马上任,开始清查山西治下州府县学,凡是这一次参与集会对抗朝廷的举人、秀才,全部记录在册。

  罪责重者剥夺功名,罪轻者三年内不得应试。只这一条,就让整个山西的混乱息了大半。

  张正矩这个人型《大夏律》早就把各种律法条令研究的通透,在短短的三日内就给那些闹事的人送上了各种各样的罪名。

  龙禁卫再次出动,整个太原府的士绅被夺去功名者三百六十一人,府学以及县学空了大半,所谓免税的土地高达一万三千多亩。

  这还不算山西其他府县的,王镜梓在得了刘淮的命令后,带了五百禁军开始绕着太原府巡查地方,消息传出,整个山西风声鹤唳,那些身有功名者或是士绅家族,惊惧过后第一反应不是纠集对抗,竟然一个个拿着银钱往县衙跑。

  补税的补税,退田的退田。

  凡是超过朝廷规定免税的田产,大半换了名字,县衙户房的吏员差点累瘫,最厉害的一位,一日时间写了上百份新的田契。

  “所谓投献之害,可见一般。若是遇到仁善之人,投献之后的确能够免去重税之苦。可若是遇到那等贪婪之人,三五年后,田地就要真换了主人了。”

  张正矩想起自己中举后,老家周边的百姓捧着田契求着他收下的情景,忍不住感慨起来。

  投献,说白了就是将田产托在缙绅名下以减轻赋役。

  这种事在国朝可以说是司空见惯数不胜数,徐晋在南直隶清丈田亩推进艰难,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江南投献之风盛行。

  不但江南的士绅勾结在一起对抗新法,便是百姓也不愿意朝廷清查田亩,废掉投献之法。

  好在土豆与玉米在山西已经普及,按照国朝当下施行的田税,便是继续缴纳皇粮国税也不会饿肚子了。

  田产,还是握在自己手中更安心些,多缴纳几十斤粮食而已,也就几块土豆的事……

  贾琮也是颇有感触,他看完了龙禁卫送来的消息,感叹道:“这事只有两个办法,一是要尽快在江南推广土豆与玉米的种植,好让百姓有足够的粮食填饱肚子。二来是要改革税制,至少要比投献所缴的佃租低。”

  张正矩点了点头,提笔就将这两条加在了给皇帝的奏折上。

  奏折写完后,他抬起头来对贾琮说道:“太原这边的事差不多了,永丰伯可以出发去平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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