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说起了皇帝老爷与太子殿下准许自己提出的赈济方式,以及那些宗室王公与公主的支持。
后院的戏台前,有不少贵妇人已经听出了黛玉的话中之意。
……
《顺天府流民赈济安置疏》以极快的时间扬名京城。
荣国府诗会上的新戏《白毛女》在京城各大戏院上演,蒋玉涵一日三场,场场观众爆满。
随之传开的,还有太子刘弘、泗水县一等子贾琮、文安县主的贤明。
以及那些参与减租减息安置流民的王公、公主,他们被京城的百姓提起时,总会说一句仁善贤良。
恩科殿试已过,在京的举子们不但没有减少,反而重新聚集了起来。
贾琮坐在国子监外最大的酒楼雅间,听着外面的激愤演讲,无奈笑了起来。
“琮哥儿,这样会不会太过?虽说我朝不以言获罪,但书生议政,还是聚众上书,会不会引起朝廷诸公的反感?”
黛玉今日也跟着贾琮出来了,《顺天府流民赈济安置疏》是她与贾琮共同完成的,付出了巨大的心血。
就像是养娃一样,谁生的娃谁关心。
贾琮应道:“最起码,大半的朝臣会提出出动龙禁卫弹压。”
外面的讨论似乎已经到了高潮,透过雅间薄薄的门,贾琮与黛玉听到了激情高昂的急公好义之语。
“国贼禄鬼不会关心百姓的死活,他们坐拥千亩万亩土地,民脂民膏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到嘴的肥肉。安置疏已经传扬了这么久,他们无动于衷,甚至阻碍太子殿下推行新法。”
“诸君,我等才是真正的圣人门徒,仁义在心,正义在身,我们还要继续沉默吗?”
“减租减息而已,我家在当阳县有两千多亩的地,我已经去信家中,自今年起,就按官田民租来,减租减息。”
“方兄仁义,小弟自然不能落后。按照太子殿下的提议,官田民租还能得到朝廷的田赋优惠,又能让家中佃户填饱肚子,何乐而不为?不过是少几斗地租罢了,谁家靠地租过日子?”
雅间中听到这句话都,点头跟黛玉小声说道:“说到点子上了,实际上按照陛下与四哥的提议,若真以官田民租的租子来定租,给佃户减租减息,朝廷不但会褒奖仁义,还会减免这家的田赋。甚至可用辽东的沃土置换田产,实现民田官营。”
唉!贾琮无奈的摇了摇头:“可惜啊,拥有大片田产之家,往往根本不靠佃租过日子,却偏僻无法看透现实,为了这点蝇头小利逼着陛下动刀。”
……
京城支持推行《顺天府流民赈济安置疏》的声音越来越大,这其中自然有皇帝、徐晋、林如海等人的推动,但更多的是京城那群举子监生的群情激奋。
朝中有不少官员上书皇帝,说是京中仕子无状,非议朝政,当遣兵丁弹压。
可惜皇帝将那些折子统统留中不发,任由这群仕子聚会讨论,通政司已经一连数日收到仕子们的联名上书,每日上值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内阁、禁中送仕子们的新一轮上书。
四月初二,顺天府府试开始。
数日之后,今年的顺天府府试传出来一个惊天的消息。
第三场的策论题目乃内阁首辅魏庆和亲自拟定耕者有其田。
一时间,京中哗然。
贾琮也没有想到魏老爷子会突然下场表态,还是以这种特殊的方式,直接使得年轻的仕子们激情澎湃,于府试结束后的第二天开始在京城四处演讲,汇聚民心,打算来一场轰轰烈烈的为民请命。
在京城四处的热火朝天的仕子群中,还有一群人苦苦等着顺天府府试放榜。
这一回的阅卷速度极快,四月十五顺天府衙就贴出了榜单。
这一回没有丝毫的意外,曾编写《顺天府流民赈济安置疏》的贾琮再次拿下顺天府今科府试的案首。
第二名是一位真正的寒门学子,名叫周八牛。
周八牛以及其真诚的言辞打动了主副考官,要不是在策论中的实用策略不及贾琮,说不定案首就是这位依靠全村乡亲的资助,才走进了考场的八牛兄了。
宝玉这一回只考了个榜末,试卷又一次贴出之后,被京城万千仕子热议的不是案首贾琮,而是在策论中骂遍朝中国贼禄鬼的贾珏贾宝玉。
当贾琮看到张贴出来的试卷时,整个人都傻了。
他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满脸通红的宝玉:“宝二哥,你……你……你……怪不得你死活不愿默写出第三场的策论,原来你胆子这么大,就不怕二叔拿大棍打死你!”
月票推荐票
今天在医院折腾了一下午,医院人太多了。
回来晚了,才写了五千字。抱歉,明天继续再码字更新。
第317章 谏臣风骨贾宝玉
今年的顺天府府试,贾琮拿了府案首,宝玉当了孙山,挂在榜单第五十名。
府试的难度明显更高,宁荣贾家除了贾琮、宝玉外,其余赴试的六人尽数落榜。
不过就是如此,所取得的成绩也出乎了敬大老爷的意料。特别是宝玉那份惊世骇俗的策论,令敬大老爷哭笑不得。
如果说贾琮的策论难能可贵在它的实用性,让户部、工部的人奉为瑰宝。那宝玉的策论,则是令礼部与都察院的官员颇为喜爱。
政老爷虽说人在都察院,可心早飞去顺天府衙了。
“老爷、老爷……”
哗啦!
值房的门被政老爷一把拉开,急切的问道:“阿贵,怎么样?”
随从阿贵表情极为古怪的回道:“二爷中了,第五十,正好在榜单之末。琮三爷夺下府试案首,族中其他几个哥儿都未上榜。”
“中了,中了,中了就好。”
孙山不孙山的无所谓,只要中了就行。
政老爷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随从古怪的表情,陷入了喜悦之中。
直到同僚前来贺喜,政老爷才慢慢的察觉了不对。
“存周兄,令郎合该来我都察院,简直就是天生的喷子……咳咳,天生的御史言官!”
“是啊是啊,以往在下还以为令郎仅仅是个善于诗词的风流才子,不想竟是天生的谏臣。不愧存周兄之血脉,有存周兄之风骨!”
啊?
什么?
宝玉干了啥?
政老爷懵逼了,直到有人将抄录的宝玉策论拿了出来,一群人围着那份策论啧啧称奇,政老爷只粗略看了一遍,脊椎骨都凉了。
好家伙,你爹我都不敢这么莽!
如果说贾琮的策论是实用的赈济策略,那宝玉的策论就主要在吏治监督以及专注于对贪官污吏的惩治。
通篇尽是对国贼禄蠹的鄙夷与憎恶,上至超品的王侯,下至流外的小吏,似乎满朝公卿文武,满眼的仕途经济,忘记了上报君王恩,下安黎民心。
若是别人,像宝玉这种言论,还不得吊在树上狠抽。
可架不住都察院这种特殊地方,国朝第一号喷子、左都御史吕阳亲自拍了拍贾政的肩膀,满眼的欣慰。
“存周啊,以前你总是说令郎是个孽障,老夫觉得,令郎真是继承了你的风骨,合该是我都察院的未来栋梁。等他过了院试,你带他来我府上坐坐,老夫很好奇,他是如何写出此等警世之言的。”
……
兄弟俩坐在马车里,贾琮一路盯着宝玉。
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突然来了这么一手。
“宝二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通篇没一个脏字,却骂得如此畅快淋漓。”
啊?
宝玉被贾琮盯得浑身不自在,避开贾琮的眼神,喃喃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那会看到题目,不自觉的想起了你跟我说的流民之悲惨。若按你的说法,那场水灾本可避免,百姓有朝廷的赈济足够撑过去。可……”
说着说着,宝玉长叹了一声,鼓起了勇气。
“我知道,我是个无用的废人。天生不喜仕途经济,厌恶科举。可我每每听到贪官污吏祸害百姓,就忍不住生气。我没有能力惩治欺压百姓的国贼禄蠹,又写不出济世救民的文章,想着考不上得上无所谓,就想借此骂上一骂,出一口恶气罢了。”
好家伙,这是宝二爷干的出来的事!
老太太把宝玉护了十几年,让他的心性完美的保持着人之初性本善的理念。
得罪人的事在宝玉看来,根本是无关紧要的。毕竟他是能在奉天殿宫宴上无师自通砸钱坤、钱康时的猛人,写文章骂一骂国贼禄蠹的事,简直不要太正常。
不过嘛……
宝玉去了荣禧堂跟老太太报喜,贾琮留在前院安排家中亲人小聚庆贺的事宜。
不等他安排妥当,就见政老爷急匆匆走进了家门。
“琮哥儿,宝玉呢?他人在哪?”
难道是东窗事发?不会真被自己说中了,宝二哥要被二叔拿大棍抽?
“啊,二叔,您别生气,宝二哥过了府试,虽说那策论有点惊世骇俗,可到底是件喜事啊,打不得,打不得……”
贾琮一把抱住了准备冲进二门找宝玉的政老爷,用眼神给丫鬟示意赶紧往内院报信。
嗯?
政老爷有点懵逼,揪住贾琮的脖颈提溜到自己跟前。
“我没说要打宝玉啊,那策论我也看了,的确是份难得的好文章……”
荣禧堂的午宴只两府亲眷聚在一块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政老爷一连喝了好几杯,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甚至做了一首诗,尽显豪气。
宝玉还是第一次被政老爷夸奖,又饮了两杯酒,圆脸红彤彤的,最后晕乎乎的被湘云送回了暖阁休息。
“琮哥儿,安排人去都察院给你二叔告个假……”
老太太的吩咐都还没说完,政老爷就起身要去衙门:“母亲,儿子没事,下午还有公务要处理。”
可惜啊,政老爷今日真是高兴,这会已经喝得晕晕乎乎的了。
贾琮吩咐人去都察院告假,扶其坐下。
“二叔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处理公务?万一因为疏忽办错了事,那可就麻烦了。”
“呃,这倒是……哪怕写过了一个字,那也是愧对君恩,愧对百姓。琮哥儿说的对,不去了,不去了。”
一碗醒酒汤喝下,政老爷靠着椅背发呆,忽然捂着脸痛哭起来,吓得老太太与贾琮有些不知所措。
“娘啊,儿高兴啊!”
“宝玉终于有出息了,连吕总宪都说,宝玉有谏臣之资,有儿之风骨!”
“我原以为没了珠哥儿,儿这一辈子没了指望,可老天爷终于开了眼,让儿后继有人!”
……
贾琮安顿好喝醉的二叔父子俩,回到东跨院书房唏嘘不已。
荣国府大房与二房之间的争斗似乎就像是一场可笑的梦,赦大老爷与政老爷相互鄙夷较劲,可偏偏对对方的儿子充满了希冀之望。
当年赦大老爷甚至动过心思,要将爵位以及荣国府的所有传承都传给家中最有希望的贾珠身上。
当宝玉被蠢妇王氏的含玉而生祸害后,差点气的拔刀砍人。
政老爷也是一样,当贾琮展现出非凡的际遇能力后,出门跟人说起自己的侄子,也是与有荣焉。
哪怕自己的水平就那样,也是费尽心思的想着指导考教。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把侄子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虽然贾琮的武力值能打好几个政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