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这倒是事实,可没身份?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胡话?
戏志才此时的眼神,颇有些地主老父亲“慈爱”地盯着自己不成器的傻儿子,那种意味,声音柔得简直能掐出水。
“……是我想太多,没事,你睡吧,啊。”
种平打了个哆嗦:“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惩罚我……”
“志才,我二人无冤无仇,你别这样,我害怕。”
“哦。”戏志才探出种平本意,心下也是一松,跟着种平胡侃的同时,暗地忖度要如何改变种平心意,说成这门亲事。
“伯衡当真不曾有过心悦的女子?”
“没有。”种平老脸一红,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来,伯衡,我这里有些好康的。”
“好康,我怎么听着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男女居室,人之大伦,独阳不生,独阴不成,人道有不可废者。”戏志才摇头晃脑,嘴上念着道理,神情却极为猥……风流。
他往种平身边挪了挪,自胸前单衣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皮纸。
“拿去,不谢。”
种平看了眼皮纸,又看了眼戏志才:“道理我都懂,但是,为什么,你跟我睡觉,要带这种图?还贴身?你不对劲啊,小老弟。”
“……到底看不看?”
“看!”
第二日种平再度顶着一对熊猫眼趴在床上,仿佛已经明悟了生命的真谛。
昨夜他打开图瞄了不过一眼,立马将戏志才踹出门外,紧紧锁住门栓。
他原先心中还抱着些轻视与同情,并不觉得这寥寥几处笔墨,能比得上后世老师的亲自教学。
事实证明,种平还是太年轻,低估了老祖宗们的狂放程度。
看完整张图,种平的老弟一下子就站起来了。
种平摸了摸他的头说:“老弟坐下吧,咱没有这个命”
可老弟不听话硬是直勾勾的站着,气得种平把他打到口吐白沫。
累得瘫在床上,如同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已经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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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平顺手打开窗户,狠狠吸了把新鲜空气,忍住自责:“种伯衡啊种伯衡,你怎可如此堕落!一日之计在于晨,正是男儿读书时,读经!”
“哦?伯衡有此心,想来昨夜将我拦在屋外,却是在内研习经典?”戏志才幽怨的从窗外探出头,脸色惨白,眼下乌青。
种平差点一拳头打上戏志才的脸:“志才,你能不能不要以这么惊悚的方式出现我眼前?人吓人,吓死人啊!”
“我这样是拜谁所赐?”戏志才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读你的经去,把我的宝贝还来!”
“志才,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堕落!”种平痛心疾首,偷偷将袖子里的皮纸塞得更深,“为了你的身心健康,这东西暂先存在我这里。”
戏志才转头就走,生怕走完一步就被传染上种平的厚颜无耻。
这小子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看完不信他不开窍。
等他开窍了,还怕这亲事不成?
“司马稍待,容婢子入内通禀。”
门外帘幕微动,隐隐约约有人声阴影透过屏风。
种平回头一看,戏志才早就没了踪影,他嘴角一抽,捞起架子上的外袍,披在身上,极其随意地走到门口。
“伯父……夏侯将军?!”
种平同夏侯面面相觑,种平是真没想到夏侯会到自己这里来,夏侯也不曾预料,种平私下竟然如此……豪放不羁。
“失礼,失礼。”种平尬笑两声,不动声色裹紧外袍,后退一步,让出身位,“夏侯将军请。”
“某便不入内了,太史令可还记得那李肃道?”
种平原先并不以为夏侯同戏志才一般,会提曹操有意许亲之事,不过经了戏志才的试探,心中也有些生疑。
因而见到夏侯面色严肃,反而松口气,只当是渠社陂塘出了岔子,这是听到李逵之名,难免有些讶异。
“肃道……莫非是黄巾?”
种平私下思忖,当初李逵初见曹操,对方曾提出黑山军贤良师张牛角,同青、徐二州黄巾私下勾连,图谋兖州的设想。
自收服眭固陶升,河内的黑山军难得平静,除了东郡境内残余流寇,张牛角所率黑山军依旧活跃于常山、赵郡、中山、上党、河内,隐隐向冀州蔓延。
青州黄巾除了攻打泰山,败退齐国后,不曾听闻有太大行动,徐州黄巾似乎也停下攻城掠地的脚步,陷入沉寂之中。
只是时近晚秋,天气渐冷,按照以往,这的确是黄巾较为平静的时节,可……
“不错,青州黄巾,动了。”
夏侯眉眼冷峻,吐出的话好似平地起惊雷。
种平脑壳发疼。
果然,年后才发动的可能性,还是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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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天萨摩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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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真香
青州的治所乃是临淄,一条淄水串联起齐国与临淄,连接奉高,而泰山,正坐落在奉高附近。
“是临淄?”种平根据在曹操那里瞥过一眼,模模糊糊残存几分记忆的地图进行猜测。
夏侯摇摇头:“临淄乃青州治所,黄巾怎会如此不智?某得到的消息是青州黄巾张饶率部众20万从冀州还,按照路线,却是要攻北海。”
“哦,冀州……”种平愁得扯下两根头发,“莫非徐州黄巾也动了吗?”
“不曾听闻徐州黄巾有异动。”夏侯向前一步,压低声音,“太史令为何突兀提起徐州?”
种平欲言又止,他记得历史上,张饶是与徐州黄巾共击勃海郡,于东光县为公孙瓒所败,后自冀州而还。
可既然夏侯口中徐州黄巾并无异动,想来袭击渤海的,也就只有张饶等青州黄巾。
只是徐州黄巾未免太过安静,何况还有退至齐国的青州黄巾,纵然百万黄巾中有不少老幼妇孺,但剩下的精壮也有几十万,他们真的会不敢攻打临淄吗?
种平持怀疑态度。
“也许是平想多了,平总觉得若是真同肃道所言,徐州黄巾不得不防。”
种平斟酌着吐出些自己的看法。
夏侯很明显没有将徐州黄巾看在眼中,较之黑山和青州,徐州的黄巾不能算强盛。
甚至他们看上去,是似乎只要陶谦下定决心全力清扫,很容易便能被消灭殆尽的模样。
但他自输了赌约,心中对种平很有几分敬重,因此点点头,将种平这番话记了下来。
“虽说可能是攻北海,但有那李肃道的话说在前头,某到底还是担忧这北海不过是个幌子,归根结底,这群黄巾贼还是图谋兖州。”
“某一时踌躇,又恐多虑,故而找太史令商讨此事。”
种平明白夏侯的来意,知道青州黄巾估摸着不会在年前入兖州,略略放下心,转而同夏侯打探起长安近况。
“吕布出逃后,听闻郭张二人亦事损兵折将,大伤元气,不知我父如何,陛下如何,平实心忧。”
夏侯看着种平眼下乌青,神色不济,不由感叹起种平一片忠孝之心,他也知郭汜张济二人把持朝政,想要往长安传递信件,多有不易。
更何况那张济再种平手中吃过大亏,若是怀恨在心,刁难起朝中的种辑也是轻而易举,无怪种平如此憔悴。
自身尚且流落东郡,每问尊亲时却也必问陛下,这样的人物,孟德想要收拢其心是不可能的。
“朝中之事,某不甚清楚,并没有听说过长安最近有动乱,只是李在弘农虎视眈眈,若是发兵……”
夏侯止住话头。
种平的心顿时一拎,长安内乱也就罢了,要是李攻长安,战局之中,难道还会顾及身份吗?
终归老爹和叔父只是朝臣,老师更是赋闲在家,兵戈不长眼,当日郭汜张济乱长安时,踏碎的公卿之骨不知几何。
换作李,恐怕也是如此行事吧。
种平忍不住咬住衣袖,内心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黑山军,张牛角。
这人既然肯将我送至东郡,又曾在我身侧,未必,不可图谋。
“太史令也不必过于担忧,某以为郭张二人实力犹存,李不会轻易动兵。”
夏侯宽慰种平几句,他倒自始至终不曾提起昨日宴饮之事,种平送他出了门,靠着墙站了一会儿,心中却仍旧惦念着黄巾之事。
“郎君可有吩咐?”
檀女侍候在帘外,听得屋内种平坐卧不安,往来踱步的声响,不免出声关切。
屋内安静了片刻,方传来种平的叹息声:“我要出去一趟,若有人问,便说我去找乐进将军了,好吗?”
“婢子知晓,郎君是否先用些饭食?”
种平一滞,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上并无半分银钱。
总不能结账时再记在志才身上,有些不道义啊。
“……先用饭吧,麻烦了。”
种平闷闷退回屋内,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身为太史令,既不能平白受曹操的接济,又不可能“屈尊”投身商业。
暂住在曹老板府上,终究不是事,还是得想办法攒着钱以备不时之需。
种平想要搬出的想法只在脑中停留了一瞬。
当他看到檀女端上的早餐是热汤饼配上豆豉肉酱,还有蒸好的一碟芋头和清爽的泡葵菜。
那一瞬间,种平觉得自己实在太肤浅,住伯父家有什么不自在的?这可是我伯父,他能害我吗?
种平吸溜了一口汤饼,回忆起被粟米木耳支配的恐惧,心情十分复杂。
檀女早已习惯自家郎君这不爱人服侍的怪性子,只是心底难免还有几分失落,站在案边默默出神。
“怎么了?”种平注意到檀女的神色,有些疑惑。
檀女抿唇一笑:“婢子只是,突然不知该做些什么,心里,空得慌。”
种平一时间也是怔然:“抱歉,我只是不习惯被人服侍。”
“坐下吧,站着多累啊。”
他想起解决眭固之乱不久后,曾同檀女闲聊起她的身世。
檀女说她不记得自己是哪里的人,只知道是四岁出头便被父亲卖至市中,辗转几地,九岁被买进曹家,做了家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