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祷告上苍,祭祀先祖,而成楚国霸业!
是的。
以往的项羽虽然一直称王而成,但却从未曾真正的建国,今日他要在上苍与众人的督促见证之下,真正的称王!
随着袅袅的青烟直上云霄,那“巫”也开始了自己的祭祀舞蹈。
诡异而又略带着神异的舞蹈在祭祀高台上缓缓舞动,台下的人们口中哼唱着古老的歌谣,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被沉沦进了深渊当中。
古老而又诡异。
当祭祀的舞蹈结束,那负责祷告的“巫”将龟甲和兽骨投入火焰中的时候,刹那之间火焰升腾起来,像是要覆盖住这人世间的一切。
火焰缓缓熄灭,巫从熄灭了的火焰中将那刻着字迹的龟甲拿出,看了一眼之后,将手中的龟甲高高捧过头顶。
“先祖与神灵诏。”
“允项氏立楚国,而继先祖伟业!”
台下的士卒们纷纷发出激动的怒吼声,他们的脸上充斥着激动之色!
今时今日,霸业将成!
项羽站在高台上,接受巫的祝祷,他手中握着青铜长剑,重瞳的眼眸中带着无尽的怒火和肆意:“今日,称王建国,国号曰楚,本王号曰霸王!!”
楚霸王!
与此同时,咸阳城外
一身着黑甲的黑冰台使者纵马奔袭,前往沛郡。
在他的身后不远处,站立着两个人。
子婴轻咳一声,手中帕子上沾染着无尽的鲜血,他只是冷笑一声:“朕的身体啊,与先皇、始皇帝一样。”
他轻轻摇头自嘲道:“怪不得他们都说秦国已经失去了天命,连续四位、哦不,算上胡亥兄长的话,应该是五位帝王的身体都是这个德行,这难道不是一种天命已失的象征么?”
而子婴的身旁,一个青年男子站立在那里,脸颊上的笑容只有些许从容。
他淡淡的说道:“陛下说错了。”
“始皇帝陛下的身体不好是因为年幼服用金丹,文皇帝的身体不好是因为从母胎中带出来的金丹毒素、而怀皇帝则是因为纵情享欲挖空了身体、至于胡亥?”
年轻人嘴角带着不屑的笑容:“胡亥是因为恐惧、害怕、与纵欲过度,加上之前在冷宫中呆了太长时间伤了底子罢了。”
“至于您?”
年轻人转头看向子婴,神色肃穆,像是看着自己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
“至您么,则是因为不听臣的劝告,每日焚膏继晷的处理政务。”
“所以自己伤了自己的身体。”
“休说什么天命,不过都是人事罢了。”
子婴听着年轻人毫不留情的拆穿自己,无奈的扶额叹气:“簪缨兄,你的性子与你大父可是一点都不同啊。”
陈簪缨只是脸色淡漠:“那是因为陛下经常不听从臣的劝告,所以才让臣总是这般言语。”
“否则,臣的性子当与臣的大父是一样的平和。”
子婴一边笑着,一边揽着陈簪缨的肩膀:“哈哈哈哈哈,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是知道的,就算是将养着也是没几年好活的,不如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将天下给梳理一下。”
“万一到时候秦国输了,不是还能够给继任者一点放松的时间,不至于天下大乱?”
他看着陈簪缨说道:“只是,现在朝堂上那群人还没有猜到,你就是武安君的后代,当真是令人遗憾啊。”
陈簪缨嘴角扯开一个半笑不笑的弧度,他轻轻开口道:“臣化名“瓒沉”便是想要瞒过他们,毕竟陈氏如今”
他略带沉默的说道:“但大父生前曾经与我说过,陈氏可以放弃秦国,但我们这一脉却不能放弃秦国。”
陈簪缨的脸上带着莫名的遗憾,他望向远处的方向:“我们这一脉身上流淌着与陛下您身上一样的鲜血,那是属于孝公长女攸宁公主的血,嫡长子一脉当以陈氏为先,我们这一脉便是该与秦国共进退。”
“哪怕最后与秦国一统埋葬,也是应当的。”
子婴听了陈簪缨的话也是有些沉默,他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
“走,回宫。”
官渡,陈氏。
陈居站在湖畔,看着那远处荡漾起的波纹,他的身后站着两个孩童。
陈彼、陈通。
陈彼乃是陈氏第七代的嫡长子,而陈通则是陈簪缨的儿子,陈赞的重孙。
陈居轻声开口问道:“通儿,你会恨我么?”
“恨我不曾阻拦你的父亲?”
陈通站在那里,虽然年幼,但是脸上已经看不出多少稚气了,他只是轻声开口道:“我并不憎恨您,这一切都是父亲的选择。”
他笑着,但是难以掩饰眼眸中的哀伤:“父亲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秦国与陈氏数百年间的情谊,总要有人去体面的收尾,而您这一脉为嫡长,必须肩负起陈氏兴亡的责任,那么与秦国赢姓身体中流着一样血的,就只剩下我父亲这一脉了。”
“昔年,攸宁公主为陈氏诞下两位嫡子的时候,已经埋下了今日我父亲选择的结局。”
他微微躬身:“我并不后悔。”
“只愿父亲,得偿所愿。”
风诈起,吹皱一湖春水。
沛郡
刘邦站在城池门口,望着远处正在奔驰而来的黑冰台令。
当圣旨抵达沛郡的这一刻,刘邦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他轻声的看着远处的烟火。
“今日,吾可称王耶。”
武烈五年,春。
反贼项羽妄自称王建国,为东楚霸王,而朝廷则是册封了沛郡的沛公为“汉王”,许其分邦建国。
这是秦国第一次允许有人建国,但却并不是分封制的开端。
因为汉王是秦国第一个真正存在的“王”,也是最后一个真实存在的“王”。
天下局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此时此刻,天下只剩下了三个势力。
高高在上的秦国,逆贼项羽所建立的“楚国”,处于楚国与秦国之间,既是秦国抵抗楚国壁垒,又是距离秦国心脏最近的“汉国”。
三分天下的局面,再次出现了。
秦皇、汉王、楚霸王。
说英雄,道英雄。
谁是英雄?
第238章 一斛浊酒【求订阅】
天下人不知道谁是英雄,但是他们勉强能够分辨出谁能够让自己活的更好。
这是在过去的三年时间内黔首们所感知到,而后口口相传的结论,比所有的“流言”以及“宣传”都有效果。
毕竟,人或许会在一般的事情上从众,传一些有的没的话。
但是在生死关头、关系到最要紧的利益、性命的时候,黔首们就会发挥出他们趋利避害的特性,他们只会相信自己熟悉的人、只会相信自己的宗族、亲戚、过了生死的好友。
而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许多的人口开始缓慢的进行迁徙。
南边的黔首们能够逃的基本上都逃走了,渡江、小船、或者一族的人共同商议建造大船、那些贵族以及在当地扎根很深的宗族虽然没有离开,但也开始了“闭门谢客”。
或者将自己的嫡系子嗣等送往其他的地方。
当然,不只是嫡系的子嗣,一些普通的、旁系的不着眼的子嗣也被他们送出。
这并不是故布迷阵,也不是狡兔三窟,而是一种大族世家的天然直觉,他们相信若是真的出了事,一些有名的嫡系一定是跑不掉的,即便是跑掉了也会被敌人追捕。
但是对于某些旁系中根本不起眼的人敌人怎么找?
完全没办法找。
所以,这便是他们能够延续血脉的机会了。
而大族们当然也有独特的藏匿财富的技巧,他们不会将所有的财富都摆在明面上,或者说他们大部分的财富都被掩埋在某些深山老林中,平日里无事的时候绝对不会暴露出来。
在生死关头,那些带着线索的族人会逃离这里,等到一切风平浪静再去寻找,拿回属于他们的财富,之后再次建立起属于他们的家族。
至于嫡庶之分?
都到了家族生死关头了,只要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液,谁管你是不是嫡庶。
难道你是庶出的,日后你便会改姓么?就会不祭祀自己的祖宗么?
若是祭祀,难道他们不是你的祖宗?
只要你承认这一点,血脉和宗族都没有断绝,那么谁是正统便不重要了。
这便是华夏人十分注重的“香火”和“传嗣”。
“屈氏”与“景氏”便是这样的传嗣高手,在当初秦国大军即将抵达,将一分为几的楚国覆灭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想到了这样的招数,而如今两族的族人在项氏反复立国的时候,聪明的选择了“袖手旁观”。
他们没有复国,而项氏族人当中虽然有人知道这两个家族,但却又碍于“姻亲”的情感上对两个家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楚国、汉国、秦国三国再次争霸,两族的族人又故技重施。
当年他们从家族的“宝库”中取走的,不过是十分之一的财富,而在这乱世的几年,他们又将赚到的一部分钱再次藏入宝库中,宝库中的财富相较于当年只多不少。
这又是他们日后复立的机会。
除却南方楚国范围内的黔首、贵族、大家们在想着逃走,其余两个国家内部的人口都十分稳定。
秦国十分稳定的没有太大变化,而汉国则是稳定的上涨。
每一日萧何、陈平、曹参三人看到这样的上涨数目眼睛中都带着忧虑和激动,忧虑是因为怀疑汉王是否能够养得起这么多的黔首,激动是因为在这个落后的农耕时代,人口便是意味着一切的根本。
有人口才有人耕种国内的土地,才会有粮食;有人口才可以征兵、才可以征调民力服徭役,有人口国内的经济才能够盘活。
没有人的国家,不过是一潭死水。
而如今,汉国这本来是“死水”的地方,则是逐渐的变得“活跃”了起来。
相较之汉国的情况,秦国内陈簪缨与蒙毅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些许无奈的苦楚之色,他们按着额头说道:“如今秦国治内的黔首虽然不如楚国一样出逃,但却没有太多的人口流入。”
“毕竟在黔首的心中,那位的行为来历历在目。”
“碰”
蒙毅咬着牙锤了一下桌子,他发出愤怒的声音:“若不是那位,秦国怎么会沦落到今日的下场?”
“他一人用了一年的时间,便毁了秦国七代人的努力!”
“毁了始皇帝陛下的牺牲与文皇帝陛下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