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
一连串几乎没有停止的咳嗽声从大帐中传来,陈瞻脸色苍白的坐在那里,明明方才不惑年纪的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老头子一样。
比一旁的司马错、赢疾看起来还要苍老。
白起的脸上带着紧张的神色,他连忙将一旁的蜜水递到陈瞻面前:“将军,您.”
陈瞻摆了摆手,手中的帕子上全部都是鲜血的痕迹,像是一朵朵的梅花一样绽放开来。
他脸上带着些许微笑以及释然:“不必在意,我的身体早已经撑不住了。”
陈瞻的脸上带着遗憾:“若是这副残躯还能够再支撑个一两年,我定然会将匈奴彻底赶走,让他们去往更西边的方向!而不是现在一样,蜗居在狼居胥山一带!”
白起则是较为拘束的说道:“将军,若匈奴人一味的防守,我们继续攻打下去的话,伤亡只怕还会更加惨重。”
“能够取得这样的战绩,已然是威名天下了。”
“王上所传来的信件中,多是夸耀您的,说其余六国为您的威名所慑服,这几年全都十分老实。”
这是正常的。
虽然这个时期的国家都能够按着蛮夷的脑袋锤,但这么大的战果,甚至是直入草原,将匈奴逼迫的放弃了近乎一半他们口中“长生天赐予的草地”,这便不是其余国家能够做到的了。
哪怕是他们,虽然是按照匈奴的脑袋锤,但也是在自己国家的边境处,依仗着城池之利才能做到的。
这一点从后来被称之为“四大名将”之一的赵国名将“李牧”驻守边疆抵御匈奴的事情中,便能够看出来了。
匈奴哪怕打不过中原的这些变态国家,但却也不是软柿子。
能够把匈奴当成和他们一样锤秦国的实力、武安君的实力就不言而喻了.
陈瞻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我这副残躯已然无法坚持太久了。”
“王上可是回信了?”
他在前几日给嬴稷的信件中提出了一件事情,希望嬴稷能够应允,倒是不知道嬴稷是否会真的同意了。
一旁的白起连忙说道:“王上已然回信了。”
他将信使送来的嬴稷的回信递给了陈瞻,原本白起是非常自傲的,毕竟他才二三十岁就一举成名,达到了如今的地步,甚至是掌握了不少“太尉”的权力。
但这一次的战争中,白起从中学到了两个字。
“谦卑。”
无论是陈瞻奔袭数百里拿下了匈奴单于的人头也好,还是赢疾、司马错的排兵布阵也好,都让白起大吃一惊。
其中武安君的强大他是知道的,所以并未过于震惊。
反而是声名没有那么显著的“司马错”“赢疾”让他震惊的放下了心中的倨傲,这两位此战的功劳也绝对不小!
甚至在白起看来,已然可以封君了。
至于武安君?
武安君的功劳与强悍,已经不需要他来评价了
看着手中的信件,陈瞻脸颊上浮现出来了些许微笑,他展了展手中的绢帛说道:“王上同意了我的想法。”
他站起身子来,脸上带着肆意,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露出如同少年一般的肆意了。
“走吧,令全军休整!往前推进!”
一声令下,万军从。
狼居胥山。
匈奴人的一部分军队以及某一位王子正在此处不远休息,一个斥候急匆匆的而来,脸上带着恐惧。
“王子!王子!”
“秦人朝这个方向来了!”
那王子本来正在悠闲的享受美人的侍奉,听到这话的时候猛的站了起来,大惊失色:“什么?秦人大军正在朝着这个方向来?!他们想要做什么??”
还没等那斥候说话,又是一个斥候进来了。
“王子,秦人送来战书,说他们的“武安君”要在狼居胥山替秦王封禅立碑,而纪念这一次的战争。”
“若是您有什么意见,战争可以继续。”
“若是您没有什么意见,便令部队远撤百里,不要打扰,他们封禅后便会离开!”
那王子的神色变幻莫测阴晴不定,最后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了几个字。
“撤!”
狼居胥山顶。
陈瞻站在那里,眺望着远处的山河,山河依旧。
远处简陋的祭台已经树立好了,陈瞻端起手中青铜酒爵,脸上带着些许怅然:“苍天薄我,不肯让我再活几年,否则吾定然要使匈奴远遁!瀚海饮马!”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酒杯中。
低声叹了一句:“悠悠苍天,曷此其极”
而后转过身子,振臂一挥,怒吼道。
“祭此战牺牲的秦人!”
“此功不朽!!!”
“昭襄王十三年,秋。武安君替王封禅于狼居胥山,时落泪而叹:“悠悠苍天,何薄于我。”《秦书武安君传》”
PS:注1:《春逝杂记》:传为官渡陈氏第十五代嫡次子所作。
因为实在是不会描写战争.所以取巧的用史书体来代替了,真的十分抱歉!我会争取多学学别人怎么写战争的。
第145章 落幕【本卷完,求订阅,求月票】
陈瞻的声音铿锵有力,落在地上让众多士卒都眼眶中含着泪水。
这是对于往昔之日以及那些死在战争中兄弟们的祭祀和惋惜,同样也是对未来的热切盼望。
漆黑色的苍穹下,这山崖之巅,众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眺望着远处的方向。
一旁随军跟着的工匠早已经将碑文刻好。
陈瞻走到那碑文之前,微微伸出手,抚摸着其上的冰凉,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苍天不给我这个机会啊,这碑文便只刻印一半吧。”
其上记载着秦国陈瞻率军征战匈奴,于狼居胥山止战。
后面将匈奴赶出狼居胥山的碑文,便等到日后有人能够完成他的愿望,再烙印其上吧。
昭襄王十三年秋,陈瞻伐匈奴而返。
秋季的风一向不怎么温柔,陈瞻坐在车辇上,随着车摇摇晃晃的,他的眼睛不肯闭上,只是呆呆的望着远处的苍黄,他想要熬到咸阳城,熬到官渡.
他想回家了。
留给他的时间还多么?不多了。
“桃花源”中,陈野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这个孩子,眼眶中不由得有些泪水滑落。
他知道陈瞻的心愿,也知道陈瞻为何有这样的心愿。
不过是因为他这个当父亲的曾多次感叹,蛮夷之辈侵犯中原,罪大恶极,只是自己无力伐之,而这个孩子为了完成父亲的愿望,便一直为此而努力着。
陈瞻为何不肯成婚,甚至不肯留下后嗣?
陈野也同样知道,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不敢、不能去劝阻陈瞻,因为那是属于陈瞻的愿望和炽热的“情感”。
陈氏在“文”之上已然有了他、有了陈慎、甚至还有了第三代的“陈昭”,而在武将方面则是有了“陈瞻”。
武安君陈瞻!
呵!
说出去多么伟大的名气啊。
文掌控朝堂,甚至司寇、相国的位置几乎已经传承了三代!
武将中,若陈瞻也有子嗣,难道让他变成一个只能蜗居在家中的废物么?那对孩子不公平。
可他能让孩子跟着一起,在军中打拼么?
紧接着立下军功,然后再次被封爵、之后呢?
之后是继承武安君的爵位,成为下一个武安君?
不只是国相这个位置、司寇这个位置世袭,难道连武将的位置也世袭?
所以,陈瞻不愿意留下子嗣。
至于成婚,这就更简单了。
他不敢。
陈氏无论与哪一个大族成婚,都会形成“联姻之势”,他的几个兄弟都可以成婚,唯独他不可以,因为他几乎掌握了秦国所有的军队。
若成婚,则必定有人有想法。
唯有他一直孤身一人,才能够让秦王放心。
陈野的心中再次叹气。
其实不只是陈瞻,就连陈慎也是为了实现他的愿望而不断的努力着。
陈慎难道从咸阳城离开后就真的没有什么事情了么?当然不是,他可以管理封地,可以发展势力,但陈慎没有,他只是开了“学校”而广收门徒与门客。
他想要教化天下。
这其实同样是陈野有时候感慨,却没有完成的东西。
陈野再次叹了口气。
昭襄王十三年的冬天。
今年的冬日较去岁倒是稍微暖和了一些,天上不断的飘落下洁白的雪花,无数的雪花纷纷落下,落在地面上形成一片银装素裹,也落在人们的身上,将其余的颜色都给覆盖起来。
这便是冬日了。
陈瞻的车队还是没有抵达咸阳城,因为大雪的缘故,道路上到处都是积雪,大军以及车队都行走的很缓慢。
此时的陈瞻已然是有些撑不下去了,他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劲,像是油尽灯枯了。
白起、司马错、赢疾三人都在他的身旁,还有随行的太医令,都在照拂着他。
太医令神色中带着些许犹豫:“武安君,您的身体.”
“若是用猛药吊着,您或许还可以再撑一个半月,可在这个过程中,您会承受巨大的痛苦。”
“若是不用猛药,只是继续用温补的药物,只怕也就是这十天半个月的了”
白起听了这话后,猛的站了起来,手几乎是提着太医令的衣领,脸上带着震惊、不可思议以及恐惧的神色:“不可能!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要给我治好武安君!”
“否则王上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