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这封信还是在吕布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须臾,他又补充道:“当然了,钟毓我也会调回来,不让他继续待粮草大营了。”
“温侯啊,为何在下感觉你相信钟家更甚于马家呢?”庞统实在不能理解这一点。
“非是我要愿意相信他们,可钟家便是怀有异心,最多就是通风报信,只要调走了钟毓,这件事就算了断了,事后清查如果他们真的参与其中,我自会收拾。”
随后,吕布加重了语气道:“可马家若是怀有异心,你知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这祸端如何能一致?”
闻言,庞统怔怔的看着吕布,眼神中先是弥漫着无奈,曹操分明就是要在所有人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为何温侯看不透呢。
按着他这种性格,肯定还是要找马家对峙,至少会试探,到时候不是早晚闹的满城风雨,最后的情况就是,吕军将领都防着关中旧部,人心都不齐了,这仗还用打吗?
陡然间,庞统眸子骤然一聚,整个人像触电般一颤,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念头,吕军将领提防关中旧部,人心不齐……对,问题就在这里,这就是曹操要的效果,他不是要我们挪营,也不是让我们内乱,他就是要让我们人心不齐!
随后他的眸子便是涌现了光芒,露出了茅塞顿开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表情?”吕布皱着眉头。
“在下……在下知道曹操想干什么了,厉害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手玩的好啊!他他他……他这是把我们都给算计了,妙啊,实在妙,这离间计用的好哇!”庞统激动的像个孩子般手舞足蹈,把吕布都给看楞了。
还没等吕布问话呢,庞统又忽然安静了下来,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自言自语道:“也不对啊,就算是这样,总是要有军士来执行,他的人怎么过河呢,冰城周围都是有斥候日夜监视的,小股的力量可能无法发现,可要完成这个任务,再怎么也得两三千人。
两三千人就不可能躲过斥候啊。”
庞统来回的踱步,右手抽出腰间酒葫芦灌了一大口,不断的呢喃:“不对不对,这样行不通,他到底要怎么把兵马送过来……”
“不是,你这是,要我给你请个祭师过来驱邪吗?”吕布讷讷的问道。
“温侯早年间在关中待过些日子,可知除了这潼关道还有其他路能进入司州地界吗?”
庞统再次神经兮兮的停了下来直直看着吕布,“在下指的是从荆州或者益州。”
吕布被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给问愣了,恍惚了片刻才回答道:“子午谷道可从汉中进入司州,出口在灞水下游;武关道过上洛可抵达渭南。
怎么,你怀疑那里有曹军?不可能的,这两条路崎岖难行便不说了,真就是过来了他们吃什么,甚至都没法与曹操汇合。”
听到这里,庞统长舒了一口气,重重点头道:“武关道,对的上了,这就对的上了,就是这里,一定不会错的,这就是曹操敢于舍弃徐州直奔司州的底气,他要对我们的粮草动手!
确实是好算计,好生了得啊……”
“说清楚些,别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故弄玄虚这事情,林墨在吕布面前可以玩,庞统却不见得能玩。
这个道理他当然也是明白的,只是因为方才过于激动了有些忘行,当即拉着吕布走到一旁的沙盘上便是将自己的推测娓娓道来。
有了沙盘的演示,整个计划说起来就会易懂很多。
吕布的表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起初是狐疑,随后是诧异,最后就变成了震惊,而且是说不出话来的咬牙切齿,肉眼可见喉结翻动。
“温侯啊,这是唯一的可能了,不会有第二种办法了,这样,至少也能说明马家对温侯是忠心的了,不是吗?”庞统语重心长的问道。
“从前这两个地方都是有军士盯着的,也有关隘,可司州才刚刚到手,我急着稳定内部,又要驱赶不愿归顺的关中残部,还要打发白波贼,确实是把这里给忘了。”
吕布没有正面回答庞统,也开始了喃喃自语,“的确,只有钟繇这个混蛋做了曹操的内应这一切才能说的过去,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往这里供应粮草。
好啊,做的也算滴水不漏,哪怕最后曹操败了,他都能把这些事情推的一干二净,毕竟从头到尾都没有留下任何的直接证据,他以为我不敢动他是吧。”
先前,庞统的话吕布听不太进去,除了他先前去了徐州又不投的荒唐行径给自己留下了一个不靠谱的形象外,最主要的是他好像一直是防守,就没说出几个靠谱的破敌方略。
但这次不同了,他的的确确是推测出了曹操的计划,而且,这不是一种臆测,是曹军不合理的行动下唯一可能的一个方向了。
庞统作为推导者,其实自己也是非常诧异的,因为他感觉这有点是为他量身定制的计划了。
这个计划最核心的地方就在于,你要用离间计,但又不能让吕布真的对马家动手,光是这一点就异常艰难了。
毕竟,以他的脾气,肯定是会有所行动的,所以,曹操是觉得自己能拦住吕布而又推断不出他的计划吧。
若非刚才看着疑心大作的吕布终于意识到这离间计带来的恶劣后果,还真是没往深层次去向呢。
当真是慢上半拍,这一切都来不及了。
庞统不敢想象要是再败,凤雏的金字招牌估计就是成为反义词了,以后别人会把他跟赵括并列吧。
想想还真是后怕呢。
“所以,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找马腾对峙一番了呢?”吕布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该有点行动了。
“温侯明鉴。”吕布这话就证明他已经彻底的相信了自己,庞统内心当然是很庆幸的。
吕布一甩披风,大踏步的往外而去。
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在庞统莫名的目光中折返身子,对着他拱手行礼,“先生大才,若非你点破,此番我军粮草尽毁,想退守长安估计钟繇老匹夫也会关闭城门,到最后,数万大军会在原野之上被曹军步步蚕食殆尽的。
先生之功,我会记下。”
“温侯言重!”
这番话让庞统心里暖的如同升起了暖阳,他可是吕布啊,权势滔天的吕布也对着自己展现出了礼贤下士的姿态,当即回礼道:“在下必不会辜负温侯的厚望。”
吕布勾勒嘴角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先生歇着吧,后面的事情,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直到吕布离开,庞统还是没忍住内心的激动,对着他的背影再次拱手行礼。
这一刻,庞统的内心得到了无限的满足。
这不仅仅是因为吕布刚才的举动让他终于可以坚定的相信未来自己可以凭借今日之功在吕营站稳脚跟了,更因为自己洞穿了对方如此精妙设计下的一处好戏带来的成就感。
巴适的很呐。
“照时间来计算,应该快了,我是不是该……再请些人来帮忙好呢。”庞统呢喃了一番后,当即转身俯下身子捡起地上散落的笔砚和竹简,奋笔疾书了一番。
当然,他还不够格给吕布惊喜,作为人臣,要永远铭记自己的身份,所以,这当然是要给吕布过目的。
庞统是傲气了些,但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
孙策在阳安山上兜兜转转了好几个圈子,在这原始的大山深处给迷失了方向。
随身的干粮早就吃光了,战马又上不来这山上,他们甚至都没有杀马充饥的机会。
索性活下来的人已经不多了,包括孙策在内,也就十几个人而已,所以,靠着一身武艺,打个猎什么的也能勉强撑下去。
心情低落是在所难免的,好像每次大仗都会有重要的人离开自己的身边。
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就是报仇。
可是啊,如果是按照历史上的江东孙家底蕴,孙策已经没有了翻盘的机会。
江表十二虎臣,黄盖、蒋钦、周泰、凌统、潘璋战死,陈武、董袭被俘虏,甘宁、徐盛归了吕林,也就剩下韩当、程普和丁奉三个了。
四大都督里,周瑜战死,吕蒙被擒,鲁肃归吕,只剩下一个还没出山的陆逊。
只不过背负了数万性命大仇的孙策,时时刻刻都觉得他们在天上看着自己,做不得一丝让他们失望的事情。
哪怕如此艰难,他也强撑着找路回去。
好不容易,算是下了山,这个时候,他的身边只跟了八个人,韩当、程普、丁奉和五名校尉,上山时候有十四个人,五个都已经因为伤口感染而高热病死在山上。
所以,下山后,几人都有些喜极而泣、劫后余生的感觉。
终于下来了,终于脱离了吕林的威胁范围。
当然,距离回到江东的路还是有一段,可只要继续往南就是长江了,一般是可以找到民用的渡船,自然也就可以回家了。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相互看着彼此,眼神中流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想来,是庆幸自己再次活下来了吧。
只是,他们都还没有来得及走出山谷,前方忽然就涌现了一批人,算不得多,也有个七八百人。
从对方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恶意,不难猜测这些人肯定不是来夹道欢迎的。
若是换了平日里,他们是不会怕的,活下来的人,一个个都是武艺精良,凭这几百杂兵,拦他们不住。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就连孙策的坐骑疾风马都丢了,也就只有手中的霸王枪在,其他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再加上连日来的逃命,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力气抵抗。
八个人下意识的朝着孙策靠拢,凝聚成一团看着前方这群人。
他们忽然就让出了一条通道,通道的尽头一个魁梧汉子骑着马缓缓行来。
江东九人组的眸子光速黯淡。
是黄祖啊。
是与江东不死不休的黄祖。
他竟然在这里堵我们,当真是天要亡我等于此了。
黄祖走上前后,也不急着动手,只是冷冷的睥睨着他们,甚至一句话都不说。
事实上,在荆州军出现的时候,还是有人心怀侥幸的,也许是刘备的人也说不定。
可是啊,来人是黄祖,那只能说是天不允命了。
“孙策你死定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我说的!”这口恶气,黄祖憋的太久太久了。
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里,他都能看到自己的妻儿老小走到面前哭泣。
黄祖杀了孙坚不假,可那是战争,你孙策竟然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还有脸叫什么江东小霸王。
他幻想了孙策无数种死法,可真正到了这一刻又不急了。
他就是要享受孙策在惶恐不安中死去的快乐。
“江东的儿郎!”孙策周身破烂,头发凌乱,可眸子却无比的坚定。
“在!”
“准备冲杀!”
“喏!”
九个人,却透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霸气。
黄祖轻笑了一声,抽出腰间宝剑向前一推,身后军士便扬起手中长枪。
一触即发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传来。
扭头看去,对方来人不多,只有三十多骑,却也亮起了‘刘’字大纛。
是刘备,还有公子刘琦。
身边还跟着关羽与张飞。
除此外,黄忠、魏延都没来,甚至霍峻都没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 林墨的礼物
“主公。”
黄祖面沉如水,先是朝着刘琦拱手作揖行礼,随后扫视了一圈刘关张和诸葛亮,沉声道:“主公不在西陵,为何突然跑到这来了?”
“黄将军,借一步说话。”虽为人主,但黄祖这种老资格面前,刘琦的姿态还是摆的比较低的。
“盯着他们,别让他们跑了。”黄祖朝着身旁校尉叮嘱了一声便是夹了夹马肚,与刘琦一行走到一旁。
几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后,刘备先是朝着黄祖拱手,“备素知黄太守治理江夏多年,护佑子民,爱兵如子,在荆州大地上是有口皆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