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让蔡瑁、张允和蒯家兄弟过来。”曹操挥了挥手,重新坐回了主位上。
二人拱手作揖后,转身离开出去传令了。
作为本土的文臣武将,他们四人过来虽也禀报了一大堆的事务,譬如兵马上的重新整顿,归编问题,譬如一些刘表遗留的郡丞、县令需要置换。
对此,曹操都是很痛快的答应。
其实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些事情,完全用不着事无巨细的禀报,说到底他们只是想试探自己会不会北上。
大概,他们就指着自己北上,好重新为荆州选个主子,卖个好价钱是吧。
甚至,如果自己晚来那么一段时间,都未必能进得了这襄阳城。
曹操很清楚这些人道貌岸然,但眼下也只能睁一只闭一只眼,尤其接下来还要对汉中用兵,先稳住他们吧。
有一点,曹操做的要比历史上好很多,那就是对荆襄军民人心的凝聚上颇有建树。
历史上的曹操,鲸吞北国,将中原收入囊中后,数十万大军绵延压境,刘琮和蔡瑁也是很干脆的就投降了,但进入荆州后,曹军的军士对当地人的欺压堪称是土匪级别的。
对荆州军颐指气使,对荆州民是武力抢掠,致使荆州军民对于曹军心生不满。
其实,赤壁之败,荆州人心不齐,也是一个不可忽略的原因。
而眼前的曹操,遭遇了吕林数败洗礼,兵马、实力都远不及历史车轮轨迹上的自己,也因为如此,他对于军士的约束会更强一些。
把四人打发走后,曹操觉得自己总算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十天,整整十天,不能说一直没有合眼,但实实在在没怎么睡好过,每每都有被惊醒的时候,所以,把这些处理好之后,他整个人都显得很疲乏,双眸布满了血丝。
原本以为自己会沾床就睡,可睡下后还是辗转反侧。
最后,无奈的坐了起来,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缓解头疼的症状,为什么会心乱如麻,想来是对荆州的安抚还不够。
“仲康,去,把蔡氏找来侍寝!”
屋外传来一声爽朗的‘喏’后,曹操才重重的叹了口气。
要对荆州安抚,先和蔡家绑上关系嘛。
事实证明,曹操的猜测是对的,蔡氏深谙十八般武艺,样样深入到底,让曹操紧绷的神经得以松弛。
蔡氏自己也挺乐意的,毕竟刘表那个糟老头显然不如曹操这般骁勇善战。
再加上既然襄阳已经迎曹操入城了,那刘琮的未来就在曹操的手里握着,讨好点,不会错的。
……
晋阳城外,颜良文丑已经接收了西河、云中、雁门几个郡,凭他们的威望,几乎就没有动过手,都是非常干脆的就开门投降了。
考虑到戍边的问题,雁门是需要安排一点兵马的,早前袁绍在雁门郡是部署了两万人抵抗鲜卑掠夺,中原大战后,曹操攻入并州,高干就把这里的人也给抽调走了。
现在,他们接手了,就不得不为边陲百姓考虑。
回来告诉赵云,他并没有任何的意见,现在也仅是在雁门部署了八千人而已,回头指不定还需要增兵呢。
但这些决定就得交给吕布和林墨来下达了。
让赵云头疼的是,他始终都没有想到如何攻破晋阳城的法子。
这可把赵云急的抓耳挠腮了,办法不是没想过,譬如挖地道,又譬如用霹雳车强攻,甚至让人射入密信,假称是曹操援军到了,里应外合围攻,并且做出了后方骚乱的样子。
纵然千般计策用尽,人满宠就是不上当,为之奈何啊?
赵云甚至内心都开始钦佩于满宠了,破城后,一定要把这家伙给抓来当自己的副将,又能打又聪明。
“曹操城府极深,若是没猜错,曹军往来的信件里应该会有特殊的记号用以区分。”郭图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分析着。
颜良文丑一听,有道理,如果来救援的不是曹军,而是其他的诸侯兵马,用这个办法或许就可以引诱出满宠了。
但赵云对郭图实在钦佩不起来,或许是因为林墨私底下管他叫狗头军师的原因,也跟吕布一样心生鄙夷。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是林墨派来的,可到了晋阳前线却一个方略也没给提供,只是声称到了关键时候,晋阳城会不攻自破。
有几次颜良文丑甚至提议不如再次强攻算了,却又被郭图给否了,人家这次来可是挂了监军的身份,节制一军队伍,没他首肯,你还真做不到倾力强攻。
“先生,再拖下去,我担心曹操的援军就要到了,若有破敌之策,还望告知。”赵云耐着性子的请教。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这么说了,郭图掐着手指算了算日子,从容笑道:“好吧,兰陵侯的原话,请子龙将军继续围城便可,曹军不会北上救援的。”
此言一出,赵云、颜良和文丑面面相觑,“为何?”
“一者,曹操担心兰陵侯是围点打援的半道伏击,其劳师以远,必不能敌;二者,荆襄新定,人心不附,曹操不敢贸然离开;至于三者,城内守军死守晋阳,却也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是知晓了曹操没有援军抵达,城内军心会瞬间倒塌,即时我们甚至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晋阳城。”
就这么简单?
颜良文丑一脸诧异,还以为是什么高明手段,原来就是断了他们的念想而已?
赵云则是自嘲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明白了,我明白了,辜负了允文的信任啊……”
郭图把实际情况说明白后,赵云立刻就恍然大悟了。
难怪这家伙一直从容自若,因为他知道曹操不会来救援的,允文让他挂个监军的职务,就是防止我强攻晋阳城,允文这是有意的磨砺我独当一面的才干。
从头到尾,允文都是以战略大局的视角来俯瞰战场,他能精确的判断曹军不会救援,而自己却陷入到了必须赶在曹军救援前攻下晋阳的思维误区。
看来,以后用兵,不仅是战局之内,还需要算计战局以外的一切,只有这样,才能洞悉先机,做出精准的抉择。
想明白了这一切的赵云并没有觉得晋阳破城在即有多兴奋,反倒是有一种没能给林墨交出一份满意答卷的惭愧。
他很清楚,无论是拿捏张燕,还是围剿夏侯惇,乃至攻克并州,这些都是林墨早就算计好了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事情,只不过是有意把这个机会交给自己,以便未来能扛住更重的担子。
赵云吐出一口浊气,罢了,只能往后多琢磨琢磨,最好能把满宠给拿下,也算是对林墨的一种补偿吧。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天下不过囊中之物
袁熙还有没有活路?
答案是肯定的,唯一的一条活路就是雄踞右北平、渔阳和辽西郡的踏顿。
也就是幽州中部的乌桓族。
关于乌桓族的历史,实力最鼎盛的时候,其实并不是在踏顿治下的幽州三郡之地,而是他叔父丘力居统治的时期。
光和年间这家伙就策反了中山国的太守张纯,带着乌桓骑兵劫掠幽、冀、青三州之地,最夸张的时候,甚至都把手伸到了徐州去。
后来,在公孙瓒的平定下,把乌桓是逼退回了幽州中部,但由于中部三郡山川、沟壑众多,不利骑兵深入追击,加上后勤补给的损耗太大,所以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也杀不进去,乌桓呢,也打不出来,勉强算是形成了对峙的态势。
不过乌桓大概是跟凉州部落差不多,子民都是自幼娴熟弓马,民风彪悍,便是临时的招募也都是一群善战的精兵,以至于袁绍对待他们是秉持怀柔政策的。
丘力居死后,因为儿子年龄太小,就让侄子踏顿先接任了他的大位,与袁家的友好关系并没有因为换了个领头而改变,相反的走的更近了一些,袁绍与公孙瓒死磕的时候,踏顿也没少帮忙。
解决了公孙瓒后,袁绍甚至代天子下了矫诏封踏顿为乌桓单于,还用宗人联姻,以达到和亲联盟的效果。
正是因为这样的背景下,袁绍才敢于解决了公孙瓒后立刻就挥兵中原。
如果单纯的兵马数量来算计,乌桓的实力绝对是不容小觑的,尤其是他的骑兵,清一色的骑射,战力之强,令人咂舌。
白马义从事实上就是在异族骑射的阴霾下而针对性的诞生。
不过最开始的时候,踏顿就被袁熙视为了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
这些家伙,岂是易与之辈,出了名是有奶便是娘,昔日袁绍实力滔天,当然可以联姻,如今穷途末路,谁又还认识他袁熙呢。
真要是有心,吕布围城这么久,乌桓好歹给点反应吧,可事实却是人家看都没来看一眼。
人走茶凉的道理袁熙当然是明白的。
可到了眼下这个节骨眼,他唯一的活路到底还是乌桓,不管怎么说,相比于吕布,踏顿应该不至于会对他斩尽杀绝,毕竟两家是有联姻的,他乌桓又不至于会为了讨好吕林翁婿把自己给卖了。
只不过他动手的时间显然是晚了,吕军早就里三层外三层的把涿县围成了铁桶,象征性的派出了几支百人骑试探,结果都被射成了蜂窝。
袁熙很清楚,吕布手头上说到底也就那么四五万人,自己城内的五万大军当然也打他不过,可要说完全的把五万大军吃下却也是天方夜谭。
现在的问题是城中人人自危,根本没办法拧成一股绳,他并不敢直接的下达战令,因为在军营里逛了一圈后心里便大概有底了,只怕召集五千人都难。
唯一的办法,画大饼!
于是,他又把营中队率以上的人全部召集了起来,拿着一份自己书写的竹简,声称已经秘密的联系上了踏顿,踏顿表示会全力支持自己,只等自己冲出重围后会拨出三个县给自己驻扎休整。
换句话说,只要弟兄们团结一气,冲出了重围后就可以前往渔阳会合,到时候我们还是有机会东山再起的。
同时还列举了吕林翁婿在军中大肆排除异己的恶劣行径,连主动投诚的那群袍泽都受到了如此不公平的待遇,更何况咱们这群弟兄跟他周旋了这么久。
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后,诸将是心思各异的,但无一脸上不是挂着惆怅。
去渔阳啊,那可是乌桓的地头,这不是成了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日子?
有人是墙头草随风摆,有人是闷罐子不发表意见,但更多的人内心是想投靠吕布的。
跟着你袁熙去以死相拼只为换来低人一等?我们脑子又没被驴踢。
“再不动手可就来不及了,一旦袁熙带人出城,那会就算我们向吕布投诚也捞不着半点功劳,现在,好歹也算是有献城之勋!”焦触在厅内来回踱步,显得很焦躁。
“现在,确实已经到时候了。”
兄弟俩作为智谋上稍有优势的张南总算下定决心了,“时下军中惶惶不可终日,又闻得袁熙的鲁莽之举,众将只怕早有归顺温侯之心,这会动手,即便有人不支持,却也不见得敢与我们正面发生冲突,只待袁熙身死,我们振臂号召,必是一呼百应!”
马上就要换主子了,不能老是吕布吕布的叫,要习惯温侯。
终于等到了张南松口,焦触眸子闪过精芒,“好,我现在就去召集信得过的弟兄,杀向将军府!”
“等等!”
张南赶忙拦住他,“岂可这般鲁莽,入夜后你让这些人埋伏于将军府周遭,我们兄弟入府以商讨军情为由,伺机动手,方不至于动荡太大!”
“擒贼先擒王,好!”
两人一拍即合,两边都开始行动了起来。
其实,无非就是把自己手底下信得过的人都叫来,也不需要太多,有个五百人就够了,到时候如果能顺利杀了袁熙,那就趁势占据了将军府发令;若是不顺利,那就强攻!
等他们把人员召集好,并且有意的跟宵禁巡防的军士换了班,便一齐去了将军府见袁熙。
在袁熙这五万人的大军里,焦触和张南的影响力还是不小的,所以他们两人一起过来,袁熙当然是要抽出时间来与他们商谈。
“二位将军深明大义,助我脱此困境,此番功成,必不忘患难之情!”在得知两人已经着力整顿军心,并且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后,袁熙的腔调都有些哽咽了,双眸红润。
患难见真情啊。
父亲死后,下面的人就给了袁熙一种貌合神离的感觉,吕林入主北国,麾下将士更是长期都处于一种心不在焉的状态,到现在,吕军围城,将士们的眼神中从来都是弥漫着惊恐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并州夏侯惇、兖州曹操、太行山张燕如同王牌级别的杀手锏横空出世一般,算是勉强稳固住了军心。
谁能想到,吕林翁婿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一切都粉碎了,以至于袁熙也能察觉,就算自己画出了踏顿这张大饼,到最后能跟随自己一起突围的人只怕过不了一万之数。
剩下的人,只要不捣乱他已经谢天谢地了。
谁曾想,焦触和张南竟然会主动的为自己去安抚军心,事实上,在这个节骨眼上,以他们这些军中将领的身份去安抚各部人马,效果真的要比袁熙自己出马还好。
这不,焦触刚才还说已经说服了八大校尉中的两人,加上他们两人,也就是说至少能召集两万军,而且二人有信心能把剩下的人也说服。
袁熙只觉得这一切都好不真实,心中感慨,焦触张南到底是性情中人啊,能在自己绝境之中不离不弃、同生共死,当浮一大白,于是立刻让人摆酒宴感谢二人。
“公子对末将有知遇之恩,末将万死不能报,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末将仅以此盅预祝公子旗开得胜,冲出虎口后必当东山再起!”
焦触一番肺腑之言,让袁熙心头泛起一股暖流,当即举起酒盅笑道:“好,焦将军,喝!”
“公子,昔日勾践受尽屈辱,给阖闾看坟,给夫差喂马,卧薪尝胆,最终却得以大仇得报,公子如今便如当年的勾结,末将相信你一定有一天会踩在吕布和林墨的头上,扬眉吐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