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对,在中原大战前,自己就游说过刘表用兵了,可刘表一心养老,加上蔡家、蒯家阻拦,这事实在万难。
现在重新提出来,无非是寄希望于诸葛亮能有一些手段。
如今看来,依旧只能枯等,刘备有种生命在白白浪费的感觉。
“诶,许昌不过是一座空城而已,这样,让俺跟二哥率领三千人,借道江夏,昼伏夜行,必可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入颍川。
等刘表、蔡瑁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天子已经来到了荆襄,他们还能拒绝不成?”
张飞的想法听来有些荒唐,但细想之下好像又确实有得手的机会,三千人不算多,加上都是夜行,又是从黄祖的地盘过,只要他配合,这事十有八九是能成的。
关羽和刘备对视一眼,然后都看向了诸葛亮。
“三将军不可小觑了蔡家在荆襄的眼线。”
诸葛亮笑着摆动羽扇,“别说是借道江夏奇袭许昌,我们的人离开长沙府蔡瑁就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只怕还没有踏入江夏地头,刘景升的信使就会追上你们了。”
“军师,你是高看蔡瑁,还是小瞧俺们自己人了?”张飞有些不满的说道。
他们都承认,诸葛亮在拉拢世家这方面是有些能耐的,但军事才华嘛,恕我直言,得亮出来见识见识才能让我们服你。
“眼下我们还能在长沙立足,倘若真如三将军所言,刘景升一旦对主公猜疑便是给了蔡瑁驱逐我们的理由,即时莫说公子这太守之位不保,就连我等也会立刻失去眼前所有的一切。”诸葛亮很无奈的把实际情况抛出来。
刘备也不傻,当然知道其中要害,也相信蔡家的实力,毕竟现在可是在夺嫡,长沙的一举一动肯定会格外上心,只能叹了口气,“此事作罢。”
看着刘备一脸失落诸葛亮有些于心不忍,宽慰道:“主公,古今成大事者,除了尽人事外,更重要的是顺天意,不强求,不妄为。
时机未到要隐忍蛰伏,动心忍性,暗中积蓄力量,此为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诸葛亮的话,其实是充满了人生哲理的,甚至可以说是分析了诸多登顶人生巅峰的王者一生总结出来的。
大概是因为说出的话与年龄不符,又或者是因为提议被否决,总之关羽和张飞瞥向他的余光弥漫着鄙夷。
最后还是刘备捧场,笑着回道:“先生所言极是,眼下只是战机到了,时机却未到。”
人微言轻和一言九鼎,中间差了两个字,诸葛亮知道,那两个字叫成功。
诚然刘备是很敬重自己,但真的想让众人对自己心口拜服,要走的路,还是很远。
他们很看重战场上的胜负,问题是目前的情况根本不允许刘备开战,诸葛亮的大战略部署也是以长沙为根基,步步壮大,这是无奈之举,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只是走完这条路之前,始终不可能给关羽张飞一份满意的答卷。
所幸刘备对诸葛亮确实是言听计从的,这一点算是让诸葛亮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
安丰城里,曹吕对峙已经有半个月时间了。
这一日,张辽主动邀请陈登到自己的临时别院吃酒。
陈登表示很懵,张辽是什么性子他们是知道的,平日里说话确实有时候会不着边际,但做事绝对是有板有眼的,眼前大战随时可能开启,他怎么会无端端的要喝酒。
甚至陈登还劝过,此时不宜饮酒,但张辽的回答是,平日里可以不喝,今晚必须要喝。
拗不过张辽的陈登,只能如约而至了。
到了后才发现,张辽宴请的不止是自己,还有曹性、成廉和宋宪三人。
陈登与三人交换了个眼神,倒是从容自若,不过曹性他们仨就没这么自然了,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今天的张辽,有些反常。
“元龙,说实话,如无你们陈家的鼎力相助,温侯在徐州可没这么容易站稳脚跟,这一杯我要先敬你。”张辽举起酒杯,虚空敬向陈登。
到底想干什么?陈登越发的迷糊,不过还是秉持商业互吹的原则笑道:“哪里话,将军才是温侯臂膀,在下不敢居功。”
张辽喝完一杯,自顾自的倒酒。
迟疑了片刻,陈登还是没忍住的问道:“将军,如今大敌当前,军中是忌酒的,此番前来,定是有要事相商吧?”
张辽没有回答他,只是压了压手,随后便将酒杯再次举起,敬向曹性三人,“哥仨可都是从关中开始就跟着温侯了的,荥阳大战的时候,宋宪挡住了曹洪的援军,为温侯截断曹军争取了最宝贵的时间;
成廉,当初你和魏越跟着温侯,几十人就把张燕几万大军打的仓皇而逃,何其耀眼。
还有你曹性,濮阳突围的时候,你连发十三箭,射翻十三名曹军骑兵,其中还有一名先锋校尉,这才吓退了他们,否则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这么些年,也算是劳苦功高,这杯敬你们。”
说完,不管三人的反应,便是自顾自的一饮而尽。
三人面面相觑,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也喝了下去。
“这些事,文远你还记得呢。”一杯饮下,曹性有些苦涩的说道。
“我从没忘记过,我相信温侯也没忘记。”
张辽继续倒着酒,感慨道:“但人呐,不能只顾着自己,也得体谅别人的难处,如今的温侯看着是坐拥两州之地,其实有多少事是可以从心所欲的呢,尤其我们这群老兄弟,更要理解他。”
“文远,我是个粗人,不懂打哑谜,今天把我们都请来,肯定有事,直说吧。”成廉跟高顺一样,属于闷罐子,但受不了这种气氛,坦然开问。
张辽看了看三人,又看向另外一旁的陈登,四人皆是满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他放下酒杯,轻叹了口气后,沉声说道:“有件事,我一直没弄明白,想找你们四人问个清楚。”
“将军示下,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陈登拱手作揖道。
张辽点了点头,干笑了两声,“我派人跟着你们四个也有日子了,始终没发现你们到底是怎么跟曹军联络的,能不能知会一声,要不然我不好设伏。”
辽神是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骇人的话。
四人一听,俱是心头一沉,面露惊骇之色。
曹性和宋宪被吓的背脊深处直接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成廉还算稳得住,只是沉着脸凝视张辽。
相比于他们三人,陈登反而最是自然,将内心里的骇意完美的掩藏了起来,“将军,这话不好乱说的,我对温侯忠心耿耿,你若胡乱冤枉,怕是要生出内乱来,自取其祸。”
“诶。”
张辽摆摆手,笑道:“元龙这就是吓唬我张辽老实人了,说说嘛,是还有其他内应吗?城门令?还是布防官?又或者是你陈家族人?
我瞅着夏侯惇应该忍不了几天了,我部署大军是需要时间的,不能再拖啦,说吧。”
陈登面容一冷,亦是自顾自的喝起酒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将军掌一军之权,非是要冤枉我等,在下百口莫辩。”
张辽嗤笑了一声,转而看向曹性三人,“要不,念在昔日袍泽之情,你们说?”
三人面面相觑,宋宪期期艾艾道:“文文文远,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要冤枉于我。”
早知道他们不会承认的了,张辽无奈的摇头道:“算了,时间不多了,不跟你们弯弯绕了。”
随后他拍了拍手,屋外应声款步走入两名婀娜多姿、美艳动人的少女。
见得二女走入,陈登握杯的手开始颤抖了起来,宋宪和曹性直接吓得眉宇间凝聚豆大的汗珠。
“见过将军。”二女欠身做福。
张辽朝着二女努了努嘴,“还需要我多说什么吗?”
这这这……曹性三人当即面如土色,再没了抵死不认的心思。
这不是陈登半年前纳的小妾郭照吗,另外一个是她的丫鬟,怎么会倒戈相向……
“文远,文远……”
曹性吓的站了起来,正要解释的时候,张辽表情忽的狰狞起来,厉声道:“闭嘴!我已经给过你们很多次机会了,是你们自己不珍惜,再敢多说一个字,我立刻就剁了你!”
随后,张辽嘴角勾勒一抹阴狠的笑,再次看向陈登,“怎么样元龙,可以说了吗,到底是怎么跟曹军联络的?”
陈登呆呆地看着王兰,一言不发,那双曾经柔情似水的眸子,在这一刻再看自己的时候,却毫无波澜。
“我待你还不够好吗,为何叛我?”陈登的眼眶有些泛红,看来动了感情呀。
“大人待民女情深义重,若有来世,愿为奴为婢报答大人。”王兰的脸上浮现一抹愧疚,那双水灵灵的眸子,还似当初那般单纯。
砰~
陈登手中的酒杯落了地,双颌咬定,眼神中爱恨交织,他对王兰很好,甚至都盖过了结发妻。
即使像陈登这样的人,婚姻也是没办法由自己做主的,只是为了家族利益而铺垫罢了。
但王兰,他是真的动了心,不止是因为她的长相,更因为她的乖巧,不管什么时候,她总是能给与自己最需要的一切,就好像是一个永远也不会犯错的人。
陈登一度以为自己遇上了真爱,结果却是黄粱一梦。
不,这比黄粱一梦更让人痛彻心扉。
因为这一刻,陈登开始意识到并不是王兰不会犯错,而是因为不爱,所以她的一言一行都是照着自己的喜好行事,靠近自己,不过是目的罢了。
“元龙,被人出卖的感觉不好受吧。”张辽摇晃着手中酒杯,嘲讽般冷哼了一声。
“哈哈哈……”
陈登闻言大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也停不下,“想不到我会毁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好,好啊,温柔乡,英雄冢,给我上了一堂课。”
“现在可以说了吗?”张辽再次问道。
“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至于其他人,我不想胡乱攀咬。”陈登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
从小到大,他那么的骄傲,那么的耀眼,出生在这样的大世家里,锦衣玉食,看似风光无限,可没有人知道,陈珪从小耳提面命让他以家族利益为先,他也是秉持着这样的理念在做事。
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为自己做过一件事,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如同一叶迷失了方向的孤舟飘荡在大海里。
直到遇见了王兰,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有了一丝意义。
可叹到头却是一场空。
陈登跪坐在那,低下头放声大哭,像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允文说了,把名单交出来,牵扯你们陈家人的都可以从宽处理,包括你陈登;可如果你嘴硬,他先杀陈珪再杀你认识的每一个人,别以为陈家在徐州根深蒂固可以肆无忌惮,你知道的,允文从来说得出做的到,他有的是手段,我劝你放明白点。”
说罢,张辽转身离去,掠过陈登身旁时,他低沉道:“给你半个时辰考虑,别挑战我的耐性。”
看着嚎啕大哭的陈登,王兰只是轻声叹了口气,摇摇头跟着张辽离去了。
剩下曹性他们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倒是想招,问题是名单只有陈登才有,想劝吧,感觉现在人家哭这么伤心也不好劝啊,只能再等等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殚精竭虑郭奉孝
如果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陈登这个时候大概率是会跑到夜场去买醉,然后跟着音乐大声唱出男人哭吧不是罪。
事实上,除了没有音乐,陈登确实是在大口大口的灌着酒,想以此黄汤来麻痹自己。
照这么喝可不行,你要是醉倒了,哥仨得陪你一起上路啊。
三人小组赶忙围了上来,曹性急切中直接夺过了陈登手里的酒壶,宋宪则是安慰道:“元龙啊,你现在不适合喝酒,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换套吉利点的衣服冲冲喜,然后叫上几个歌姬共舞,你的心情就会开朗许多了。”
显然,宋宪不懂开导人的,陈登充耳不闻。
曹性也柔声劝导:“元龙,我瞧着文远说的话,只要你把名单交出来,他是愿意网开一面的,事已至此,我们当早做打算。”
任凭两人好话说尽,陈登依旧是自说自话,“为何……她为何叛我,难道这么长的时间里,她的心中就没有对我动过情吗……”
成廉不能忍了,直接一拍台案,怒骂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为一介女子你要把陈家族人全部都拉着陪葬,那我们三兄弟便是先走一步又何妨!”
陈登闻言一怔,好像终于想起了张辽撂下的狠话,开始有些惊恐了。
曹性和宋宪趁虚而入,开始细数陈家血缘,从他三岁的孩子一直说到古稀的祖母,总算是让陈登冷静了下来。
林墨这厮表面看着像是个泼皮无赖,可内心里阴狠着,他说要把陈家连根拔起,绝对是说的出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