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汪双眸扩张,嘴巴长大到足以放进一个鸡蛋,“真……真的要来了?”
张汪虽说对北国不了解,可他对黄河这条航道还算比较清楚的,因为距离温县三十多里外就是黄河渡口,经常有中原货商到司隶州走货的会从那里下船,拿到温县贩卖。
其实在董卓之乱前,这条航线是可以抵达帝都洛阳的,中原商贩把货拿去洛阳卖,再采购一些当地特产回去卖,以此获利。
不过关中凋敝后,这条航线就基本到河内就停了,再往上游会有被打劫的风险。
“对对对,那贱民还是有点脑子的,从夏津想到河内温县,除了走水路其他的办法根本行不通,不笨不笨。”张汪激动的喃喃自语。
从夏津到温县,沿途要经过袁尚和曹操的防线,且不说那些关隘的军士看不到户籍手牌不会放行,光是沿途的山匪也能要了林墨的命啊。
所以,唯一可能平安抵达温县的办法就是水路,混入了商船后户籍手牌的问题就不存在了,同时还能规避山匪。
当然,沿途也会有曹袁两方人马在渡口拦停,不过大多数不会对商人有什么苛刻的要求,只是为了收取漕运的税赋而已。
多那么一两个人,那些收税的官吏根本不会起疑。
好个林允文,这唯一进入温县的路都让你给找到了,了不起!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时期,黄河的水运商道远比长江的要繁荣。
事实上,在唐中期以前,黄河的漕运一度是鼎盛的,因为往前推的政治集权多在关中与中原,俱为黄河沿岸。
这就决定了黄河这条航运的繁荣程度远非长江可比了。
后续的凋敝原因有两个,第一是河道积淤摆动,形成地上河,很多地方都无法通船;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从安禄山作乱开始,契丹崛起,导致集权中心开始南下,自然商贸也会随之凋敝的。
张汪大口大口的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林墨要来了,自己的命运必定会发生惊天之变。
先前以为自己这辈子的巅峰就是县丞了,现在,太守不过分吧?
就凭曹操对他的执着,进入许昌做个朝廷九卿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越想越激动的他甚至决定,只要林墨到了,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先安排春华跟他生米煮成熟饭,没有这层关系,怎么确保自己的未来?
要不要告知司马家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后,张汪立刻就打消了,绝对不能告诉他们。
自己作为司马家的门生,若是司马家想壮大,把林墨拉拢了,自己所想的一切可就要大打折扣了呀。
对对对,保密,千万保密!
张汪赶忙把帛布烧了,看着变成灰烬的帛布,他才终于放松的笑了起来。
“人生就是这样,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想不到我曾经看不起的贱民,竟然还能成为我平步青云的垫脚石。
你爹当初救我一命,你呢,也要成就于我光大张家,看起来,上辈子你们林家欠了我不少啊,哈哈哈……”
从头到尾,张汪都不认为自己对于林墨有任何的亏欠,哪怕林家救过他的命,当时也不过是一时激动才答应了那场联姻。
这个时代的人,成亲从来就是门当户对,你说你一个贱民配我张家,真怨不得我悔婚啊。
虽说张家不是什么大世家,可要是传出去我给女儿找了个贱民做夫婿那不是给让人笑话吗?
事实上,当初告别了林墨的父亲他就后悔自己答应的太草率了,悔婚的念头又不是一时兴起。
只是没曾想,兜兜转转还是要接纳那贱民,不过现在他已经配得上春华了,毕竟兰陵侯嘛。
第二百零四章 瞒天过海,杀戮开始
“刚问了下商队的领队,明天正午就能到温县地界。”赵云走到吕布的身后禀报道。
他们两人都是穿着最朴素的粗麻布衣,除了仪表威猛,确实再没有半分昔日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将军风采。
吕布‘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
跟林墨估算的时间大差不差,明天是第十六天,多了一天是因为沿途税吏的刁难,所幸没有误事。
“子龙,明天动手的时候不要犹豫。”吕布背对着赵云,声音很低沉,但不难听出他那颗躁动的心在蠢蠢欲动。
“温侯放心。”
赵云的目光很坚定,“他们并非无辜百姓,不过是鱼肉一方的官吏,杀了也就杀了。”
吕布没再啰嗦,他知道赵云心里其实并不想这么做的,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如果可以,他甚至都不想离开九原。
况且,这一次行动的只有他们两人,赵云若存了一丝妇人之仁,便有可能把两人都陷入绝境,相信他是拎得清的。
站在船头的吕布感受着河风拍打着脸庞,这十几天他每日都是度日如年的,心心念念的就是要给张杨报仇,甚至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当然,这里头除了报仇的想法压的他睡不着,还有一个北方人的通病在里头,他们大多是会晕船,人中吕布也不例外。
在湍急的黄河行了半个月,人中吕布都要给晃荡的吐了,这种状态下站直身子都不容易,真不知道甘宁那小子怎么在水上讨生活这么多年的。
他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林墨要在如此窘迫的情况下,还花上一笔钱让甘宁练水师了,连他自己都受不了,更别提麾下的将士们了。
要不是因为在夏津渡口的时候就让这支商队把船上的货物全部都扔了,按照以往的船速,加上沿途渡口的停靠,通常一趟是要跑三个月的。
那样,估计还没到温县,吕布自己就要病倒了。
这一出,勉强算是林墨复刻了吕蒙白衣渡江吧,但不得不说,收效是很明显的,的的确确让他们平安的穿过了曹、袁两方的防线来到了千里之外的温县。
温县的这个渡口,距离县城其实还有三十多里路呢,算是离的比较远的。
不过有专门的驿道,问题也不大。
张汪已经在这等了两天了,他在二十二那天就过来了,今天都二十四了,但他依旧耐心十足。
毕竟不是从前了,只是在等一个贱民女婿,现在等的可是张家的未来,当然有耐心了。
“大人,有船来了!”张汪带来的两名军士指着不远处逆流而上的商船兴奋道。
“这贱民总算来了……”张汪长舒了一口气。
贱民二字他是脱口而出的,人们心中的成见就如同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也休想撼动。
就算如今贵为了兰陵侯,张汪也不会忘记林墨是个贱民的出身。
这很正常,就好像世家豪强看不上吕布是一样的,就算他现在做大的脚踏两州之地,也永远有人拿他并州流民的身份说事。
商船停靠在渡口后,船上下来了两个身形魁梧的汉子。
“大人,是他吗?”军士问道。
张汪只是瞥了一眼,就摇了摇头。
他没见过林墨,但诗会之后,在很多地方都有人把林墨的诗句搭配画像拿来卖,张汪是见过他画像的,跟船上下来的两名糙汉子差远了。
虽然两人都很帅,但体格差距还是一目了然的。
可是,他们两人下船后可就再无人下船了。
难道那贱民还没到呢。
等了一会,商船的船夫就把赤兔马和玉狮子从船上也牵了下来。
随后赵云在前,吕布在后,朝着张汪走去。
“请问,是温县县丞张汪张大人吗?”赵云上前,彬彬有礼的拱手作揖。
这里只是商船的渡口,极少有人会乘船走水路去往中原的,所以渡口上只站了三个人。
站在中间的张汪瞥了一眼赵云,卖相还不错,他双手掬在前,眯着眼冷傲道:“你是何人,怎会认识我。”
话音刚落,寒光闪现,张汪都没反应过来左右两名军士就捂着咽喉直挺挺的倒了地。
此时,张汪心里头一万匹草泥马在狂奔,上一秒还文质彬彬的赵云,下一息直接就杀人了,反差之大让他根本反应不过来,被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本能的想向两名军士求援。
却发现他们早就没了动静,死的不能再死了。
“好好好汉,不要杀我,钱……钱我有,都给你,给你,不要杀我……”张汪人麻了,从来就没见过这种人,吓的嘴巴都不利索了。
赵云把青釭剑架在张汪面前,冷静道:“认识这剑吗?”
张汪胸膛剧烈起伏,不敢动弹,只是眼珠子往下一瞥,赫然见到还在滴血的剑身上刻着‘青釭’二字,顿时只觉得头皮发麻,“青釭剑,你……你是常山赵子龙?”
一时间,张汪只觉得心胆俱裂,赵云的威名他如何不知啊,萧关一战,威震曹营,数千曹军奈何他不得,还把曹操的青釭剑给抢了。
这可是个出入万军丛中犹如观花赏鱼的当世猛将。
问题是,他怎么会在这里啊,那贱民呢,贱民没来怎么来了个赵子龙。
“张大人,温侯可没我这种耐性,所以,他问什么你答什么,说错一个字,你脑袋掉了都不知道疼。”赵云说话永远都是这么慢条斯理的,像是在跟你讲道理。
温侯?
这会,张汪的目光才落在了赵云身后的吕布身上,看着那城墙一样的身躯,一双择人而噬的眸子,光是这份威压就足以令人窒息了。
“温侯请问,在下知无不言啊。”如果说赵云是噩梦,那吕布绝对是梦魇一般的存在。
尽管内心无比好奇,这个时候吕布不是应该在夏津吗,可是哪里敢多嘴啊,刚才的一幕已经把他魂给吓没了。
“害张杨的人里,除了司马懿,还有谁?”吕布蹲下身子,冷冷看着瑟瑟发抖的张汪。
“没……没了,俱是司马懿一人所为,不过有可能是司马防授意的。”惹大麻烦了,惹大麻烦了呀,张汪现在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他不知道吕布为什么会在这,也不知道吕布如何清楚这件事是司马懿在背后发力,但他的回答都是从心的,本能的,一个字都不敢说岔了。
吕布点了点头,“张杨与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他?”
张汪体内的气血都为之一滞,要是和盘托出,岂不是连自己都要搭进去,可是看着吕布的目光,他压根不敢迟疑,立刻说道:“是曹操!曹操许诺了重利给司马家!在下就知道这么多了,求温侯饶命啊!”
张汪爬起来,对着吕布拼命磕头。
够了,他要知道的问题都拿到答案了,吕布重新站了起来,没再吭声。
赵云收回了青釭剑,缓声道:“跟允文猜测的差不多。”
随后,又把张汪给扶了起来,“张大人不用害怕,温侯有事想请你帮忙,只要你做好了,可保你安全无虞,若是耍心眼,张家全家可就要陪着大人一起上路了。”
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狠的话,张汪觉得赵云简直是个魔鬼。
关键是,人家说这话可不是说着好玩,他是真办得到啊。
当即连连点头,“温侯吩咐,不管何事,在下一定办到!”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吕布想干什么,肯定是要找司马懿和司马防算账了。
司马家对张汪也算是大恩大德,不过没用,张家七十八口人的命都在两人一念之间,当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就这样,吕布和赵云以张汪护卫的身份,往温县而去。
其实,如果真的大摇大摆,就算两人联手,想冲进温县去杀光司马家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那也是绝对做不到的。
要知道,温县常驻兵有两千人,战力当然很弱,架不住他们有弓箭啊,乱箭齐发之下,总会有顾此失彼的时候。
也别有潜伏进城的打算,外来人员,没有户籍手牌根本进不去,更何况你还拿着兵器牵着战马,隔着一箭之地人家就得让你立刻站定,否则便是一阵箭雨招呼。
所以,张汪的存在很重要,能确保吕布和赵云带着兵器和战马进城,同时不会惊动任何人。
进城的时候,周遭军士都在向张汪行礼,他也不敢吱声,就他们三人的距离,张汪可不怀疑对方能眨眼间要了自己的小命。
刚才在渡口的时候,赵云露的那一手已经告诉了张汪,他是有这个能力的。
“司马家在城东,我这过去很近,不过他府上很大,光府兵就有三百人,尽皆披甲执锐,不好对付。”
张府上,张汪把吕布赵云带到了偏厅,关起大门不让任何人进来,开始说起司马家的情况。
三百府兵,听来是不多,那是因为还没有算上司马家的农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