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喝的最多的是张杨,有那么一点五对一的意思。
他也不计较,只当是与手下人拉近关系了。
而且,眭固他们几个还挺会说话,动不动就拉上吕布、林墨这些,加上多喝了几杯张杨也有些飘,干脆就来者不拒了。
子时时分,张杨就彻底醉的不省人事,整个人抱着酒坛子趴在台案上,酒液顺着胸膛湿了身也没反应。
“主公,主公?”眭固试探的叫了几声,甚至上手推了推张杨,抱着酒坛的张杨就直接整个人都后仰在了坐榻上。
“奉先,奉先……拿下北国……我就替你镇守并州吧……还是当初更快活啊……
文远要不要一起回家,回家……”
张杨闭着眼,嘴里含糊不清的呢喃,不时也会发出一阵笑。
几人面面相觑后,眭固扬了扬额,他们便会意的走到了厅外张望一圈,确认没有问题又给了眭固一个眼神。
至此,眭固缓缓抽出腰间青锋,慢慢的举过头顶,对着昔日收留自己的张杨眼神一冷,便要下手。
砰~
醉酒的张杨蹬了一脚,把台案上的酒坛踢翻摔落砸碎了。
这动静吓的眭固一动不敢动,双手发颤,因为太过紧张,连酒意都退了大半,其余人也是被吓的冷汗涔涔,浑身发抖。
要知道张杨的武力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是他清醒过来,眭固他们几个一起上也不够看啊。
所幸,张杨并没有醒来,除了说着胡话叫上几声‘奉先、文远’外,确定是完全醉死过去了。
足足十几个呼吸过去,豆大的汗珠都浸透了眭固的后背,他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张杨的咽喉狠狠的挥剑劈下。
暗红的鲜血溅透了他的身子,眭固不敢停手,一剑、两剑、三剑……
直到张杨的脑袋和身躯都被劈的分离了,甚至也没能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并州枭雄,在醉梦之中,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死前最后一刻他的嘴角还是透着欢愉的笑,因为醉梦里,他又回到了并州,回到了与吕布,张辽,侯成他们一起厮杀的峥嵘岁月。
那些年,胡人对他们闻风丧胆。
那些年,吕布杀出了飞将之名。
那些年,并州的铁血男儿立下了苟富贵,勿相忘的誓言。
那些年,他们对酒当歌,不知什么叫烦恼。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如果,他知道,那些年回不去了,也许他会愿意听吕布和林墨的留在徐州吧。
可惜的是,人生没有如果。
“成功了,成功了!”眭固没有一丝的愧疚,大笑了起来。
几人对视一眼,也跟着兴奋搓手。
随后,他们就立刻按照原定计划开始了占据城池的行动,带着各部人马首先抢占了粮仓和军械库。
再然后派人通知缪尚和薛洪,张杨背反朝廷,我眭固准备带着大家投诚曹操,从此以后也是国之栋梁了。
他大概忘记自己是什么出身了吧,黑山军啊,当初为了响应张角的黄巾起义而组成的一群乌合之众,他说的话能有什么信服度。
自然,缪尚和薛洪是不答应的,带着自己的人就开始了眭固在城内相互厮杀。
要说眭固有脑子吧,这夺权的手段是堪称粗暴;要说他没脑子呢,对于缪尚他们的举动又早有防备了,所以一度是占据了上风的。
但人数上终归还是有悬殊,张杨的这支部曲里,三分之一是他的并州班底,包括缪尚他们,三分之一是后面收拢的黑山贼,还有三分之一则是占据河内后扩充的兵力。
眭固这种行径,能得到旧部黑山贼的支持就不错了,相当于面对了差不多两倍之敌。
若非如此,早在张杨进入北国诈降的时候他就已经反了,就是因为在军中威望还不足。
再加上张杨的太守可是朝廷敕封的,能够得到不少世家的拥戴才能在河内站稳脚跟。
如果换了他眭固上,就黑山贼的出身,世家们连门都不会让他进,到最后只会回到最初落草为寇的局面。
所以,这件事里,司马懿扮演了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给了眭固绝对的底气。
第一,只要他稳住两天时间,司马懿就会赶过来调停这场内斗,以司马家的名气相信问题不大。
第二,司马家是河内世家的领头羊,只要他们支持眭固,就等于整个河内的世家都在拥戴自己,以后也不必担心后勤补给这方面的问题。
眭固觉得,司马懿就是他生命中的贵人,改写他命运的贵人。
两天下来,怀县内杀的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终于迎来了司马懿。
他还没进城,先是派了家丁递上自己的名帖便令得双方都甘愿先行休战,随后入城直奔缪尚、薛洪他们占据的城东进行磋商。
“仲达先生终于来了,贼子眭固占据了粮仓和军械库,我们的粮草和补给都快跟不上了,还请仲达先生念在主公昔日交情,助我等一臂之力铲除恶贼眭固!”一见到司马懿,缪尚就激动的上前拉着他的手。
别看双方现在是打的有来有回,问题是攻不进粮仓,他们折腾不了太久了,最多两三天,就会因为断粮而不战自溃。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发兵、其下攻城。府君的仇是一定要报的,但在下觉得此刻已不宜再战!”司马懿一脸悲愤,额头上青筋的凸显出来。
“莫非先生有破敌妙计?”缪尚眸子闪过一抹光芒。
“不敢称妙计,确有一策或可一试。”
“请先生示下!”缪尚和薛洪激动的朝着司马懿作揖,只要能为张杨报仇,他们是愿意听从司马懿指派的。
三人一番交头接耳的商量,缪尚等人频频点头,连声称妙,“那便有劳先生了!”
“请二位务必依计行事。”交代完两人,司马懿又马不停蹄的朝着城西那头赶去。
凭借着河内司马家之名,他这一路无人敢挡,即便是战乱的怀县内,因为先前都见过司马懿,所以会很自觉的退让。
谁都知道,司马家是不能招惹的存在。
再见面的时候,眭固是很兴奋的,因为司马懿到了,自己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但在将士们的面前,他需要克制这种兴奋,不能让外人觉得二人是早有苟合,否则这出戏就唱不下去了。
进了内间,只有两人的时候,司马懿才沉声说道:“将军放心,事情已经办妥,我已劝降薛洪与缪尚。”
“哈哈,仲达先生当真是惊天手腕,进城不过一个时辰而已,就把此二人劝降,好好好,先生的大恩大德,我是没齿难忘的!”
他们在城里杀了几天,司马懿去一个时辰就劝降了,这事听来有些匪夷所思,但眭固是深信不疑的。
为什么?
因为司马懿的背后是河内所有的世家啊。
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不管是自己还是张扬,又或者是他缪尚、薛洪,没有这些世家的支持是万万办不到的。
可以这么说,张杨一死,除了朝廷以外只有司马家能决定谁是河内新主。
若是见到司马懿心意已定的支持自己,薛洪他们当知大势已去的道理,放弃抵抗也很正常。
更何况自己早就占据了粮仓,没有粮食,拿什么打仗?
“将军,虽然他们二人愿意投降,可毕竟双方厮杀数日,袍泽死伤众多,心里头都有郁结,为使他们二人安心,在下准备于城南府库设席,宴请将军与他们二人,双方罢兵言和。”
眭固眸子转了转,心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薛洪和缪尚肯定会担心自己日后报复,如果由司马懿出面设了和谈席,大家都谈妥了也就代表这件事揭过去了。
这也算是借助了司马家的名头,妙计。
“仲达先生这般为我考虑,此事后,我若接任河内太守,还请先生为郡丞。”眭固感动的双手拉着司马懿,目光灼灼,他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司马懿了。
“甚好,甚好。”司马懿笑盈盈的点头。
当天,双方就把兵力全部都收缩到了各自的军营里去。
第二天一大早,司马懿在城南的府库里摆下和谈酒席,双方代表到场和谈。
这种场合,自然是不可能把大军带在身边的,所以眭固入内的时候,也只是带了两名都尉。
同时,薛洪与缪尚也是只身入内,连护卫都没有带。
一切看来都是顺风顺水。
眭固哪里知道,薛洪他们的人,早在昨天夜里就进了这府库里埋伏着。
所以,他们三人才刚刚进到厅内,都没看到司马懿,便被射成了刺猬。
眭固身中十七箭,轰然倒地,眼神不甘的望向一旁,终于看到了司马懿从里间走了出来,而薛洪他们也凑了过来。
“贼性不改的山匪,府君待你恩深义重,你竟然敢暗杀府君,今日若不杀你,我司马懿今后有何面目在河内立足?”司马懿上前踩着眭固的头,就差没有振臂一呼,我与罪恶不共戴天。
眭固到死都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说好我做太守,你做郡丞的吗?
我们不是约好了杀死张杨后你们司马家就全力扶持我的吗?
他的嘴巴不甘的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身子一挺,再没了呼吸,只是双眼还是朝着司马懿瞪大,典型的死不瞑目。
眭固一死,他的黑山贼部下立刻就成了一盘散沙,被薛洪和缪尚带兵一冲便溃散而逃,仅半天的时间就把他们全部驱赶出了怀县。
这几天,将士们就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原本还算繁荣的怀县已是一片狼藉,自己的主公张杨也没了,他们沮丧的收拾着这里的残局。
而司马懿则是跟着薛洪、缪尚到了城外一处山林下把张杨安葬好。
张杨的墓碑前放着眭固的人头,还有参与了刺杀的五名黑山贼的首级,“主公,你可以瞑目了……”
司马懿比他们任何人都要伤心,跪在张杨的坟前痛哭流涕,“府君,想不到那一别竟是最后一面,若你在天有灵,请一定记得入梦,与在下把酒言欢……”
甚至到最后,还是薛洪和缪尚将他搀扶起来的。
“仲达先生,以你看,我们眼下该何去何从?”他们现在也很迷茫,张杨生前是想支持吕布的,可他一死,怀县又发生了内战,手头上只剩下几千人了,根本不可能是曹操的对手,甚至连周旋的资本都没有,一时间不知作何抉择。
“在下来怀县是慕名府君,如今他已离世,我痛断肝肠,再无心神筹谋,今后去留只能是你们二位权衡了。”
司马懿哽咽着擦拭泪水,“不过有一点,若有任何的需要,可遣人到温县告知于在下,司马家定会竭力支持的。”
两人对视一眼,看着他这般伤心,皆是心中动容,没想到半年的时间里他对主公就有这么深的感情,那眭固受了主公大恩,却反咬一口。
人跟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先生好走。”两人亲自搀扶着司马懿上了马车,还对着他的马车拱手作别。
躺在马车上的司马懿长舒了一口气,张杨死了,眭固也死了,薛洪他们只能投曹别无选择。
对于曹操,司马家有交代了,也不用担心被绑缚在他的战车上。
对于吕布,司马家也没有交恶。
这件事,做的算很漂亮,并没有留下任何参与进来的痕迹。
可司马懿并没有觉得自己赢了,缓缓闭上双眼,感觉很疲累。
第二百零一章 要拿回我失去的东西
开春时节的许昌,天气多变,就像人生一样,上一刻还阳光明媚,这一刻便暴雨倾盆了。
在四角凉亭下躲雨的曹操探手接住顺着檐角滴落的雨水,心情复杂。
他身后的石桌上,放着一捆竹简,是缪尚写来的请降书。
河内,易主了。
横亘在西北方向多年的石头,今天终于被搬开了。
他并没有欣喜若狂,其实眼下这个时间里,北国内乱,吕布入青州,荆襄自顾不暇,就连孙策都开启了交州征程,根本没有任何人能拦住他拿下河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