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其实是林墨最难以接受的。
喜好人妻也好,吃过死人肉也罢,终归算不得伤天害理,也存在穷途末路的因素。
但屠城这一件事,林墨一直都是嗤之以鼻。
人,还是要有最基本的良知。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金手指,没有深厚的家世底蕴背景,就冲这一点,林墨并不愿意投曹。
只能说,这样的出身,本来就没给他留太多的选择。
“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帮你转告,相信司空也一定会答应的。”吕布很欣赏林墨这一点。
或许是同为贱籍出身,他们往往更能体会百姓流民的不易。
真要是太平盛世有口饱饭吃,谁愿意去闹黄巾,落草为寇呢,吕布苦涩一笑。
林墨举杯敬他,二人皆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吕布本想起身,想到了几句话后又坐了下来,语气凝重的说道:
“允文,以后要是缺钱了,可以跟我说,但不可再像刚才那般胡闹,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我不会害你的。”
“岳丈大人教训的是,小婿确实鲁莽了。”
林墨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后,表态道:“不过小婿可以跟你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了。”
吕布拍了拍他的肩头,旋即便起身离去了。
经过徐盛身边的时候看了他一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少爷,你家岳父不像是普通人。”徐盛将身上的金饼放回桌面后,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你是觉得他的身材比你还壮实?”林墨看了一眼已经空空如也的大门,确认吕布走远了。
“不是。”
徐盛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不对。”
“眼神?有什么问题。”
“少爷,我杀过人,我拿着刀的时候,寻常人早就被吓的退避了,就连以前那些世家豪强里的纨绔子弟见我拿刀都害怕。”
徐盛回忆了一下刚才吕布的反应,咋舌道:“可是他看我拿刀,眼中竟然没有丝毫的波澜,就好像……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只要他愿意,可以随时杀了我。
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么厉害,你可是徐盛呀,能把魏蜀两方都打的满地找牙的存在,竟然被一个士人给吓住。
不过那身材也确实过于魁梧了,不当个武将也太可惜了。
“岳丈大人是很有压迫感,前番几次他一瞪眼我都不敢看他,那感觉,汗毛竖起。”
林墨觉得徐盛应该是被岳丈大人的身材给唬住了,有些人,天生气场就强,“没事的,他刚才说的对,我们是一家人,他不会害我的。”
“好了别多想了,咱们啊,现在有钱了,出去看看马,走了照儿,买马去!”
现在有了一百多金在身上,底气也足了,买不了三匹也可以先验验货。
三人小组欢快的离开了林府。
经过熙熙攘攘的街头时,一道倩影与林墨擦肩而过。
彼此都在错身刹那停了下来,回头望去。
一个年龄与自己相当的高挑少女,紫色底的紧身装将她完美的身材凸显,头上没有任何的首饰,只是梳着朴素的少女髻,青丝下的脸庞如凝脂,桀骜不驯的眼神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冷若冰霜。
林墨心底忍不住吹了个口哨,与照儿的乖巧小羊羔气质不同,眼前的少女绝对是最烈的野马。
“冲撞姑娘了。”被她盯的不自在了,林墨主动为刚才的碰撞致歉。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别过头去就离开了。
“竟然没被我帅到。”林墨有些不服气的摇头,然后带着徐盛、照儿继续往城东去,马贩子通常在那边出没。
三人小组远去后,冰冷少女才从墙角露出了半张脸,依旧凝视着林墨的背影。
“他不认识我,可他为什么会跟父亲产生了那样的误会。”
吕玲绮没有贸然去找林墨,不过这几天已经调查的七七八八了。
当时她为了拒婚谎称跟城里一个少年私定终身,事实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而吕布为了找出这个人,去了平福街,误打误撞下碰上了林墨。
这本来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怪就怪在林墨怎么又会叫上了岳丈呢。
起初吕玲绮觉得对方可能是真的倾心自己,然后将错就错。
经过刚才的试探,林墨分明就不认识自己,也就不存在这个猜测了。
“到底要不要告诉父亲,若是道破,父亲有可能继续逼我嫁去淮南。”
冰冷的吕玲绮蹙着秀眉喃喃道:“若是隐瞒不说,会不会坏了大事,父亲好像说过此人对我吕家极为重要。”
缓一缓吧。
一想到要嫁去淮南,吕玲绮还是无法坦白。
或许等袁术彻底放弃了联姻的打算,再说出来也不迟。
第二十六章 鲁肃的决定
“下雪了,这个冬天还不知道要冷死多少人呢。”披着绒毛大氅的鲁肃走在街头感慨道。
同行的陈登瞥了一眼角落里蜷缩的流民,眼神中并没有太多的伤感。
这些年来见多了饿死、冻死的流民,也看见过他们拿起武器加入黄巾反抗,多半有些麻木了。
冒着风雪穿过街道,两人来到将军府上,吕布和陈宫已经跪坐在屋内。
“坐吧。”
吕布摆手示意后,二人也跪坐在了一旁,“怎么样,想好了吗?”
“温侯,在下愿去淮南。”鲁肃作揖道。
吕布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沉声道:“徐州城里能让袁术瞧得上眼的身份只有你和元龙。陈家父子多年一直在当地为官,他未必会相信。
令尊赋闲多年,且与袁家有旧,你又无官身,你去确实是最合适的,辛苦了。”
“温侯言重了,我准备明日就出发。”
“好。”
吕布点了点头,道:“一万石米粟,布匹、金、铁器都备好了,到时候你就带着去淮南吧,他定会欣然笑纳。”
“喏。”鲁肃虽然年轻,养气修为似乎不错,永远都是这么沉着。
“到了淮南还是需要谨慎行事,若是露了痕迹只怕会有危险。”
“温侯放心,此计惊为天人,在下定不会误了温侯大事。”
因为最近淮南方面关于袁术天命所归的传言已经越来越盛,鲁肃觉得时机已到,变卖家产前去投奔,这事合情合理。
一开始的时候吕布是担心鲁肃拒绝的,毕竟人家只是入幕之宾,不是像陈宫他们一样到了可以变卖家产死心塌地的跟随。
没曾想他答应的倒是挺痛快。
他确实不知道,鲁肃之所以愿意去冒这个险,一方面有为汉庭出力的念头,一方面也是他被林墨的计策所折服。
这件事做成了,赚个青史留名不在话下,士人们心中有傲骨,但对于留名这件事却很感兴趣,鲁肃也不例外。
“子敬,最多三个月,三个月内我必到寿春城下,即时接你回徐州,向朝廷表你功名。”吕布不是啰嗦的人,但这件事,他对鲁肃挺感激。
“在下静候温侯佳音。”
说完,陈宫将面前放在火烧煮热的金浆酒倒了四杯,也算是为鲁肃践行了。
几杯温酒下肚,驱散了寒意,整个人都暖烘烘的,心情也跟着没来由的兴奋几度。
陈登借着这个时机作揖道:“温侯,在下想请个恩。”
“元龙但说无妨。”心情大好的吕布一杯接一杯,都没看陈登。
“笮融在我家住了快两个月了,温侯能否见上一见。”
这几个月来,陈家对于吕布所提的要求,就没有拒绝过一次,要钱借钱,要粮给粮,加上曲辕犁和龙骨水车的经费,算的上盛意拳拳了。
若是一般的事情,吕布甚至都不会考虑就答应了,但这件事,他过不了心里的坎。
“不行。”
吕布拒绝的很干脆,“这斯无礼至极,自入徐州以来,我曾三次派人去请他到彭城会见,装病不见也就算了,可这厮竟然敢当着使者的面骂我边陲流民,不配与之来往,此仇不报,我何以立足!”
陈登没有太意外,点了点头便不再提这件事。
笮融的脑回路是他无法理解的,吕布入主徐州,各方世家豪强确实都对他敬而远之,好歹表面上的尊重是会有的。
这货倒好,直接骂别人是边陲流民,骂人还不揭短呢,吕布对自己的出身不算介怀,你也不能这样秀优越感啊。
煮酒快意,回去的路上鲁肃主动挑起话题。
“以温侯的性格,笮融怕是要有麻烦了。”
“是啊,先前他不敢动笮融是因为我们各大家族在前面挡着呢,牵一发动全身,温侯有所顾忌,现在……”
陈登苦笑着摇头,“他怕是要有杀身之祸咯,自作孽,不可活。他要寻死,谁也救不了他。”
“那不至于。”
双手搭在衣袖里的鲁肃笑呵呵的说道:“徐州城里,还是有人能救他的。”
“允文?”陈登看向鲁肃,后者点点头。
也对,现在的情况旁边人的话吕布听不进去,他那宝贝女婿的话,多半管用。
“允文啊,好生厉害,这是真正的天道镇压。”
鲁肃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笑,又像是自嘲的笑,“玩弄人心,掌控大局,说一句天纵之才也不为过,做他的对手,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不也是因为他,才甘愿冒险入淮南吗?”陈登同样回以一笑。
说讨好也罢,说是准备正式投奔吕布也行,鲁肃都不否认他就是在林墨的身上看到了吕布的未来,才下定了决心。
既然有心站队了,该做的事情,自然不可推卸。
……
九江郡,寿春,太守府。
火红的兽金炭驱散着屋内的寒气,正如此时袁术的心情。
这些日子,他暗中造势的效果异常的明显,甚至已经有部分士子直接建议他称帝了。
“将军,这次改的应该合身了。”两名裁缝小心翼翼的拉扯着一件金黄色的蟒袍,上面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
袁术满意的点点头,脱下大氅后,试穿在身,主打一个严丝合缝,这不是天意是什么?仅仅修改了十二次就把龙袍修改到这么合身,分明是让我称帝呀。
最近袁术越发迷信,打个喷嚏都觉得暗藏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