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因为这一战,不仅仅是关乎于袁家能不能进一步扩张地盘,更是决定了他世子大位能不能坐稳。
但,下面的这群将军想不了这么多,武人意气,只觉得应该为颜良做点什么。
袁谭双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皱着眉头叹气道:“诸位,颜良将军乃我北国上将,他失手被擒,我与你们一样悲痛,可吕布如猛虎,并非易与之人。
又兼吕营地形狭隘,最多容纳三四万人同时作战,我军优势无法发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又是这一句,文丑已经听了好多次了,这回不打算忍让,抱拳道:“公子,恕末将直言,主公用兵从来是当机立断,公子如今独当一面,为何优柔寡断。
如若暂无破敌方略,请准许末将回到主公麾下,愿随主公踏平曹营,解救颜良!”
主公当机立断?你认真的?田丰和辛评瞥了一眼文丑,有些语塞。
“文将军稍待!”
袁谭赶忙从帅椅上站起走到文丑面前拉住了他,尽管心中不悦,却还是挤出一抹笑道:“便是要进攻,总是要给我一些时间筹备的。
再等三日,三日后,我定会让你们领兵攻寨!”
文丑说到底是个匹夫莽汉,耿直的性子,但本身没太大恶意,这一点袁谭是知道的,无非是因为焦虑颜良的安全罢了。
况且,这次领兵拉起青州战线来就是为了在军中树立不可取代的威望,而颜良文丑都是大军大纛的人物,若是有他们的支持与拥护,这事就算成功了一多半。
所以,哪怕这有些违背初衷,袁谭还是选择妥协。
“如此,末将静候公子佳音!”
袁谭转而看向韩莒、赵睿等人,沉声道:“诸位将军可先行回营准备,最多三日,我军便会有所行动了。”
“喏!”
武将们纷纷退出中军帐后,袁谭才长舒了一口气,这个帅位可不是那么好坐啊,此时我年纪尚轻、威望不足,又未接大位,光是稳定这些人的情绪就够头疼了。
重新坐回帅椅的袁谭无奈的看向了田丰等人,“都说说吧,有无破敌良策。”
“吕布兵马本就不及我们,在前线下寨正是想利用地形优势,若我军强行攻寨,只恐成为添油战术,最后积弊成疾。”
很显然,田丰并不赞同强攻的手段,继而又道:“在下认真验看过此地地形,觉得齐山可用,莫不如遣五万军占据齐山,居高临下,便可遏制住吕布兵马的行动。
即便后续想进攻,也可两线夹击的态势。”
“在下附议。”辛评也作揖附和。
占据了齐山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投入到前线的兵马可以比之单线更充裕,兵力优势得以发挥出来。
同时,在齐山之上可以俯瞰整个战场,一旦吕布有什么异动,山上驻军也可立刻做出反应。
不得不说,这算是很稳妥的办法。
如果不是袁绍临别之际一再强调非必要不得分兵,他会毫不犹豫的采纳这个建议。
分兵……袁谭紧锁眉头摩挲着下巴,最后还是否定了这个选择。
他刻意转移话题问道:“这些日子我一直派人暗中监视着张扬,他行为举止并无出圈,也极少离开自己的营帐,若是让他写信给昔日同僚劝降,不知是否可行?”
田丰抿了抿嘴,蹙起眉头,“除非我军获得巨大优势,或可遣其劝降,目下胜负未分、战端未起,只怕适得其反。而且……”
“而且什么?”袁谭面露狐疑。
田丰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似乎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干笑道:“没什么,张太守有大用,眼下还没必要上场。”
袁谭会意的颔首,最后沉声道:“诸位先生的意见我已明了,但将士们的酣战之心也不可不顾,我意三日后,领兵至吕营寨外挑战,若能引诱其出寨正好迎头痛击,便是不能,挫一挫他们的锐气也好。”
几人对视了一眼,只要不强攻营寨,这样的选择倒也未尝不可。
中规中矩的挑衅引战,看似很中庸,但时间长了,对敌方的士气确实是不小的打击。
“或可一试。”几人也确实想不出太好的办法,只能附议。
虽然说自己的提议没有被立刻采纳,但内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因为袁谭跟袁绍不同,还能听的进自己的话。
曾几何时,袁绍也是个博览众长、从善如流的明主,随着站的越来越高,对手底下这帮人,已经没有了从前的耐心。
或许也因为这样,他在袁谭的身上,看的了北国的未来,忍不住想多引导一番,“公子觉得此番诱敌有几成把握得手,又在何时何地最有机会得手?”
看出田丰这是在循循善诱,袁谭便认真沉思了起来,少顷,抬眼道:“起码有五成机会得手,兵法云,避其朝锐,击其暮归,吕布若出军,最有可能是入夜前我们撤军之时,因为那时候我军最为疲乏。”
田丰点了点头,投去赞赏的目光,确实比二公子、三公子更通兵法,旋即补充道:“若我是林墨,会选择在敌军疲乏退去后趁夜劫营。”
袁谭眸子转了转,立刻就反应了过来,频频颔首,“先生高见,接下来我们重点设伏就是在午后归营及严守劫营这两处。”
果然跟着田丰能学不少东西的,这些天受益匪浅。
……
吕营这头,见林墨迟迟也没有动静,吕布还能坐得住,毕竟他更希望曹操那头多整点动静出来,最好造成青州战线的北国军军心动荡,自己才好拿捏。
可魏续他们几个忍不住了,一颗心总好像猫挠一样。
“允文啊,我看巨洋水的水流还挺湍急的,要不要再来堵一次,到关键时刻掘开沙袋,水淹袁营,就像庐江对付刘勋一样。”
“劫营也不错,如今北国军兵力三倍于我们,料定我们不敢贸然出击,不若让我带上几百人趁夜劫营,或可收的奇效。”
魏续这是把袁谭当做了刘勋是吧,脑子不好用没关系,眼睛应该没坏才对,袁营距离巨洋水起码七八里地呢,那得多大的水啊。
侯成说的话,林墨直接选择忽略,这货八成是看了辽神广陵之战的八百亲卫大显神通,也想复刻一般。
一般不过分的话吕布就随他们去了,眼看气氛不对的时候,吕布一个眼神立刻就能把他们几个吓成鹌鹑。
即便如此,林墨也觉得难受,这几个家伙属于癞蛤蟆不咬人他恶心你啊,成天像一只苍蝇……不好意思,不是一只,是一群苍蝇一样在你耳边嗡嗡作响。
“怎么样,大家也看了几天了,有头绪吗?”台案前,陈宫、贾诩、赵云、张绣、高顺等人围在一张羊皮图纸上看的出神。
“这一带地形复杂,要说屯粮之地,何止成百上千,光从地图上看,只怕终究没有意义。”
陈宫的话略显丧气,但又引得众人颔首,显然,看了几天也没啥收获。
林墨耸了耸肩,摆手笑道:“好吧,我也没看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以弱胜强最直接的手段当然是烧毁对方的粮草,逼迫对方退军,然后大军一鼓作气冲上去绞杀。
但粮草作为命脉所在,想光从地图上看出来,确实有些徒劳了。
没办法啊,袁谭自然希望他们带人冲出这条只有五里宽度的通道,而林墨呢,又希望对方冲昏了头脑跑来强攻,突出一个添油战术。
这种情况下免不了会有旷日持久的对垒,最后看谁先犯了错误。
其实,这才是战争的常态,没有了先知技能加持,怎么可能继续势如破竹呢。
“我考虑要不要分一点兵马到齐山上去驻扎,那里地势险要,可以俯瞰全局,甚至有可能捕抓到北国军粮车的踪迹。”林墨收起羊皮图纸后抛出了个想法。
“包原隰险处屯兵可是兵家大忌,允文不担心他们用火攻吗?”贾诩嘴角抽了抽,有些惊骇于这个建议。
“不会的。”
林墨走到沙盘处指着齐山位置,“那日我上过齐山,上面有多处空旷地,若是大军做好周遭断火带就出不了大问题。”
而且,齐山是一座山脉,并不是孤山,也不会出现马谡被围而不攻、断水源的情况。
在齐山上驻寨,会有更灵活的战术选择,也不需要去太多人,五千人就差不多了。
众人还在讨论的时候,吕布领着一干武将已经走了进来。
“允文,北国军来人了。”他风风火火的走向帅椅,众人一听也是各自站到了既定位置准备进行议兵。
“方才斥候来报,袁寨里冲出了几万人,朝着我们杀了过来,中军处有袁谭的大纛,还有文丑的将旗,看来是准备进攻我们了。”
这么快就没耐心了吗,林墨觉得有些奇怪,田丰可不是没脑子的人,要么这里头藏了什么阴谋,要么是袁谭跟他爹一样,听不进其他声音。
其实,袁谭在历史上是个争议挺大的人,前面表现的都还不错,击溃了孔融,吞并了青州,治理也算井井有条。
最大的黑料来自后期他为了对抗被审配、逄纪杜撰遗命推举的北国新主袁尚,竟然向仇敌曹操求援,导致的后果就是加快了曹操吞并四州的进度。
可细细一想又觉得无可厚非,因为袁尚要坐稳北国之主的位置,肯定是不会让袁谭活下去的,联合曹操,虽是与虎谋皮,好歹有一线生机。
“没别的,八成就是来引战,想我军冲出营寨,与他们在原野厮杀,这样慢慢耗损我们,即便每次打个势均力敌,时间一长,我军也会军力危殆。”陈宫很快就有了判断。
中规中矩的路子,吕布也没觉得多新鲜,只是下意识看了一眼林墨,见后者没有异议便扬手道:“让各部严阵以待,弓弩引而不发,静看北国军意欲何为。”
这会只能是隐忍着做缩头乌龟,为了大局的胜利,不丢人。
没多久,远方便可见沙尘滚滚,遮天蔽日的旌旗飘荡而来,北国军不下三四万人,整整齐齐的两个方阵,骑兵、步兵、弓弩甚至是战车的搭配都井然有序。
来到吕营外,并没有像吕布希望的那样文丑冲出来,叫嚣着要斗将,而是选择直接擂动战鼓挑衅。
吕布这头自然不可能贸然出去的,就让他们敲吧。
“岳丈大人,敌军挑衅,免不了是要骂泼皮话的,这一点岳丈大人心里应该清楚,所以……”林墨讪笑着看向老岳父。
吕布的手搭在林墨的肩头,笑道:“这一点你尽可放心,预料之中的事情,我还不至于为了几句泼皮话失了分寸。”
当初无论是在寿春城下,还是广陵城下,自己人都骂了不少不堪入耳的话,这都是常规操作,不值得大惊小怪。
吕布自觉自己的养气术在这两年也练了起来,已经做好了被问候的准备。
三通鼓过后,北国军中就派出了几百人,在吕营门口一箭之地席地而坐,开始了毫无节操的骂娘。
“三姓家奴出来,与爷我大战三百回合!”
“你出来呀,看我不一枪捅了你!”
“什么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狗屁,敢与我一战吗?”
“三姓家奴只会耍嘴皮子,真要敢出来,我让你一手一脚也行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惨败!
其实像这样的泼皮话过去吕布是没少听的,什么三姓家奴,什么并州流民,别的不说,张飞就骂了很多次了。
所以,他坚信自己根本不会动怒,万兽之王岂会与狺狺狂吠的野狗一般见识?
只不过那一声声不堪入耳的谩骂此起彼伏的传到耳边后,吕布就知道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极限,嘴角抽动,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攥的咔咔作响,恨不得立刻提戟杀马就杀出去。
林墨赶忙推着老岳父往里走,“岳丈大人,我们进里头喝茶。”
谩骂声虽然难听,不过这足可容纳七万人的营寨,中军处距离辕门都有几百丈的距离了,当然就听不着了。
但是作为要严防对面突然下手的守军就不得不承受,包括魏续、宋宪、侯成他们,一个个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过了正午时分,终于压不住内心怒火的魏续带着侯成他们几个跑到了中军帐。
“温侯,寨外那些畜生太猖狂了,如今正午已过,敌势见疲,此时若有一支骑兵冲出,必可大破贼军,末将请命出战!”
吕布本来火气挺大的,但进来后由于阻隔了声音,再加上林墨各种岔开话题,早就冷静下来了,叹了口气道:“先忍忍吧,此时寨外数万大军,就算真想厮杀,我几万大军怎么可能一口气冲出去?”
这就是为什么双方都决意要打的时候,往往不会待在城里或者寨中,而是选择陈兵于野。
因为不管是寨门还是城门,宽度都只能让七八个人并排通过,几万人光是出去列阵没半个多时辰也办不到啊。
“只是赚回点场子,用不着大军,千骑足矣!”魏续再次开口请求。
吕布看了眼林墨,见后者没有任何反应,便会意的摇了摇头,“还没到时候。”
魏续几人见这事没有商量余地了,只能悻悻离开。
但是,寨子外的谩骂似乎并没有结束的意思,还在持续,而魏续他们这一班人其实只要在值守时间留在门口防备偷袭即可,待下一班人接手就可离开,远离刺耳的谩骂,调整心态。
可他们几个就像是有受虐倾向,明明换防了,还在那听,这不是自己想心态炸裂吗?
所以,申时过后,一群人又跑到了中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