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息,轰隆隆的声响传来,芦苇山腰巨石和檑木纷纷滚落,同时,一阵箭雨倾泻而下。
行色匆匆的江东军赶着去救援战船,同时也是带着回家的念想,忽遇得这阵埋伏,当下茫然无措,一个照面就被射翻了百十号人。
一块巨石滚落,不偏不倚的砸中了一名江东校尉,巨大的撞击力把他格挡的钢枪应声折断,胸膛处砸出一块凹陷,吐血而亡。
“杀啊!”与此同时,山上四千军挥舞着手中兵器,如洪水般冲下。
“不要乱,御敌!”孙权抽出腰间白虹左右挥舞,将威胁自身的箭矢打落。
喊是这么喊,可根本没人能预料到吕军会在这里做了埋伏,加之队伍被滚落的巨石檑木一分为二,前后不能相顾,一时间就陷入到了极大的恐慌中。
“张文远来也!”
来了,那个男人,他又来了。
骑着灰影,挥舞着手中钩镰刀的张辽呐喊着自己的名字,空旷的山谷久久回荡,胆子小一些的直接被吓的无法动弹。
张辽手中长刀左砍右劈,比之昨日凿阵更为轻松,所到之处,闻张辽大名皆是退走,慢上半步就成了刀下亡魂。
后面冲出的于禁和徐盛遇得陈武、董袭和蒋钦三人缠斗在一起,以二敌三占尽优势。
这时候如果张辽赶来,想是三人必然会瞬间败走的。
这一幕张辽未必不见,可他自有想法,在混乱的队伍中杀出一条血路,目标皆是扛纛军士,冲上前将对方的将旗、帅旗统统砍翻。
如此一遭,原本就极为动荡的江东军更是无力再战,孙权连连喊着:“前军撤走,后军绕浅滩渡河,在江畔汇合!”
他不喊还好,这一喊便是把离的他不远的张辽给吸引住了。
斩将夺旗,已砍断六面将旗和一面帅旗的张辽闻声而来,手中钩镰刀带出一片片寒光,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公子小心啊!”潘璋提刀冲来,纵是不喜孙权的做法,可身受孙策赏拔之恩,潘璋又岂能弃之不理。
见得二人缠斗,孙权赶忙策马往后跑。
就眼前这个态势,显然是往前跑才能更安全,往后只能是退出芦苇山,然后寻找浅滩渡河,再到江畔。
问题是,前面已经造成了拥堵,加之张辽给人的威慑力太强,孙权几乎是本能的想远离这个人。
潘璋与张辽走马间斗了十余合,眼见周遭军士都在逃跑,不免心生脱离战场的想法。
猛将之间的对决,稍有分心便会露了破绽,何况是武艺上本就压他一大截的张辽。
分神之际,钩镰刀挑撩扣住了潘璋手中大刀,牵引着它游走了一圈后忽的一拨,潘璋手中大刀就这么飞了出去。
噗~
长刀掠过后,一颗眸光惊恐的人头抛飞了出去。
张辽到底是厮杀多年的悍将,跟徐盛斩凌操后的亢奋截然不同,他古井无波的搜寻着周遭,却是发现除了千余江东军士似无头苍蝇一样在乱窜,再不见骑马的战将。
就连于禁和徐盛也不见踪影,想是深入追杀去了。
他望了望前方,又看了看身后,还是决定从后面进行追杀,毕竟那条路要到江畔可远着呢。
芦苇山的埋伏战,折了多少江东军不谈,却是让张辽之名从阴影变作洪水猛兽一般了。
韩当作为老将本是在前面开路的,中军被袭的消息传到后他并没有带人去救援,深知此时去救援无异于抱薪救火。
他要做的是带人赶到长江渡口,护住那些战船,那是逃生的唯一希望了。
而混入后方的孙权本应该是策马引路才对,接连噩梦般的遭遇让他早就没了方寸,竟是一通乱跑,急着寻找浅滩渡过泗河支流。
沿途,不少将士被追杀的选择直接跳入了泗河支流,便是精通水性的江东军,在狂奔后体内燥热又忽的遇上刺骨冰水,许多人根本没机会施展水性就休克了过去,永远沉了水。
耳旁充斥着落水声和哀嚎,似乎都在告诉孙权一个真相,今后他是要被钉在江东的耻辱柱上,让人不断唾弃了。
如果不是他建功心切,不顾萧关易主的事实坚定渡江,根本不会有这般惨烈的一幕发生。
终于,让他找到了一处浅滩,大喊着:“这里可渡水!”
战马下去后不过是到关节处,江东军仓惶跳了下去,近乎冰点的水温瞬间就让他们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只逃亡之时,谁人能顾及,活下去才是王道。
孙权的吆喝引的江东军都朝着此地汇聚而来,远处于禁见状策马杀到,在水里的江东军行动缓慢,若要斩杀易如反掌。
可一路追杀败兵的他对这些落单的军士早没了兴致,目光便是锁定骑马之人。
那人方才涉水而过,刚刚上岸,正欲加速离开,涉水追杀的话风险太大,于禁索性将手中大刀一抬,朝着那人背后狠狠地投掷了过去。
大刀脱手瞬间,如是一道流光,飞出四丈多距离精准的插入了骑马之人的背后,刀身没入半截。
他挺了挺身子便轰然倒下了。
落地后侧卧的少年觉得眼前苍黄的天际正在变得模糊,耳旁萦绕的厮杀声、哀嚎声也在慢慢消退,这个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
眼前,一名身披甲胄、年近四十的男子押着腰间古锭刀出现,朝着他慢慢走来。
虚幻间,男子微微一笑,抚摸着少年的头。
“父亲,孩儿……孩儿给孙家丢脸了,孩儿错了……”
只呢喃了这几句话,口中鲜血沿着嘴角流淌,瞳孔涣散,再无半点动静。
于禁的身后,吕军将士追到此地却是止住了步子,这种天气,这种水温是会要人命的,肉眼可见即便是只到大腿的水位,却不时有江东军因为失温而被河水吞噬。
他们有所顾忌的张望,最后只能招呼着大喊:“弓弩手!弓弩手何在!”
这条流水,淹没了不止凡几江东军,却也成为了他们救命的关键。
徐盛赶过来的时候,江东军皆已渡河,但他瞧见河对岸有匹骏马,竟是不顾河水冰冷,策马淌水而过。
此马名唤玉龙,通体雪白,姿态雄健,光是个头就比徐盛的马大上一号,咋一看也知道是匹良驹,他当下就要拉走。
“文向!人是我杀的!”于禁隔着河岸就喝止了徐盛,孙权的身上还插着于禁的大刀呢,那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文则,别这么小气,我若是有一匹好马何至于现在才到这里?”徐盛带着讨好的看向他。
坐骑就是武将的双腿,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有一个说法,关羽能够斩颜良诛文丑靠的就是赤兔马快若闪电的速度发起了突袭。
于禁也明白这个道理,那马看起来似乎比自己的战马还要好,不过他还是决定忍痛割爱了。
不为别的,只当是还了林墨的人情。
他知道徐盛是林墨的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于禁作为降将,对于营里的各方势力还是有深入了解的。
之后又见得徐盛去捡那人的佩剑,于禁有些不能忍了,“你别太过分了!”
徐盛将白虹剑抽出剑鞘,剑身熠熠生辉,一看就知道是宝剑,他嘿嘿一笑,也不言语,骑上玉龙后再次涉水,来到了于禁面前。
“文则,我有个提议,公子正缺柄宝剑呢,莫不如将宝剑相赠,他必欣喜啊。”
于禁冷哼一声,一把夺过白虹剑,“要送也是我来送!”
徐盛撇了撇嘴,抚摸着胯下玉龙,心情大好。
待的张辽策马赶到时,于禁和徐盛已经领兵往回走了,今日只斩了一名将领,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遗憾的。
不过以六千兵马完败江东三万大军,这种大壮佳绩,又让张辽心里很爽。
终于可以不用羡慕赵子龙了。
张辽带着众人大摇大摆的班师,顺带还派人去了一趟江东营寨,因为从头到尾就没见到他们的粮车和辎重,希望还能捞点好处。
当然,那里早就遭了一场大火,孙权自是不可能给他们留下什么的。
回到广陵城的时候,张辽招牌式的挥手大喝着要摆庆功宴,而且是全营开席,按着最高规格摆。
粮草?重要吗,不够了管我那贤侄要就是了。
大胜而归这件事陈登是有所预料的,他也指着这件事赚的军功为陈家站稳徐州第一世家,可是把江东军给打跑了,这是他不敢想的。
今天的斩获有多少谁也没去统计,不过带回来的俘虏可是足有两千多人呢。
很多都是在泗河支流旁因为没能及时找到浅滩渡水而甘愿放下武器投降的。
“文远将军大壮啊!”
陈登高兴的瑟瑟发抖,这一场惊天大胜,要还没给太守给我,那可有点说不过去了吧,他当即作揖道:“在下以为庆功宴当然是要吃的,不过将军还是先写份快报给温侯吧,也好让他放心呐!”
这哪里是一封快报,分明是我陈登的晋升证书嘛。
张辽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元龙,你说的对,昨夜我若是劫营,就算再怎么赢也不可能打成今日这般,你的功劳我会言明的。”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陈登嘴咧的跟荷花似的。
“对了将军。”
一旁的于禁凑了过来,“问了那些俘虏,昨日文向斩杀的是江东大将凌操,将军斩杀的是年轻一代的翘楚潘璋,至于末将斩杀的……”
于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是孙策的弟弟孙权,官拜行军司马。”
这事对于于禁来说显得有些难以启齿,他这么想也没什么问题,毕竟这个时期的孙权不过是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罢了,远不是可以称帝的孙十万。
而且,这个名字,也永远不会存在了。
张辽嗯了一声便准备书信,于禁又将白虹剑双手递上,“这柄剑是孙权的佩剑,剑身刻有白虹二字,是一柄宝剑,也让快马一并送去,言明是末将献给兰陵侯的吧。”
“有心了,替我那侄儿多谢你了。”张辽接过宝剑便转身离去。
可惜,我只杀了一个孙权,论的这军功怕是远比不上文向那家伙,至于张辽,那不是自己需要去做对比的人。
此战过后,他必将天下扬名,成为江东噩梦一般的存在。
只是希望兰陵侯见了我送的宝剑能欢喜便好。
一股子山头主义思想,慢慢扎根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最核心的秘密
“允文!允文!”
萧关,将军府外,吕布爽朗的笑声远远的就听到了,林墨刚刚起身,没容发问呢,他便迫不及待的扬了扬手中的竹简,“大喜事,大喜事啊!
文远以八百亲卫冲破江东三万大军,元龙再献连环计,假借你的威名吓退败兵,一路追杀下,斩首不知凡几。
这一场大战下来,江东猛将凌操、潘璋战死,孙策的弟弟孙权也被于禁一刀给劈了!”
消失的逍遥津又回来了?
这也太玄乎了吧!
更让他咋舌的是,孙权死了,一代江东大帝孙十万就这么死了?
匪夷所思,历史竟然被改变到了这个程度,林墨有些恍惚。
就政治上的手段来讲,孙家三代人中肯定是以孙权最出色的,这样的一个人,就这么戏剧性的死了,还是死在了于禁的手上。
不过转而一想,又觉得这事在当下的历史洪流中,撑破天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涟漪罢了。
历史扭曲到这种程度,孙策应该不会再死于刺客之手,那,孙权的死活,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这货文略武功比之周瑜孙策,都不在一个档次。
“张将军真乃天人也!”
赵云听了脸上浮现一抹由衷的钦佩,“闻听孙策有霸王之勇,张将军竟然可以带着八百人就冲破了他的三万大军,真乃旷古奇闻。”
赵云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官渡、赤壁和夷陵作为三国的三大战争,其特点都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才可以名垂千古,传唱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