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当的建议并没有被孙权采纳,他摇了摇头,“父兄作战,每每身先士卒,我资历尚浅,不敢不以父兄为榜样。
况且此去并非攻城,不过是壮我军威,顺便洞察广陵城防。
韩叔总不至于认为城内区区六千兵马敢贸然出城吧?”
说完,孙权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韩当揣摩了一下,也觉得确实不大可能,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让人督促后方的将士们动作要快一些。
随着大军的推进,远方广陵城的轮廓开始出现。
城关上,鲁肃和陈登打眼望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江东军队心里不免有些发怵。
按着张辽的想法,是等他们立寨的时候突然冲杀,可他们却直接来到了这城关下,意欲何为,总不至于要立刻攻城吧?
城门内,张辽、于禁和徐盛三人各骑战马,握紧手中兵器,蓄势待发。
身后的八百亲卫也是目光坚定,面容冷凝,谁都知道,这一仗,能活着回来的怕是不会太多,可是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有畏惧的表情。
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就是于禁了。
这八百多人的队伍里,于禁表现的颇为不安。
从军也有些年头了,打过的恶战也不算少,可如今日这般荒唐的事情,却是从未做过的啊。
乱来,实在太乱来了……
孙权已经带着前锋五千人兵临城下,他打眼望着城关,叹道:“广陵这城池足有四丈多高,六千兵马,已经够坚守死战了。
这南面城墙看来并无损毁的地方,只怕不好下手。”
韩当点了点头,附议道:“公子所言不错,广陵这一带受江风侵蚀的应该是西北面的城墙,上回吕布攻城的时候,也是在北面,想来那里的城防会有不足。”
“那我们瞧瞧去吧。”孙权扬鞭指着西面,欲绕城一圈。
韩当却是摇了摇头,“公子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等中军到后,才可策应万全。”
作为叔父辈的老将韩当这么说了,孙权只能耐着性子。
城门内,张辽将一旁拄地的钩镰刀拔起,这个动作昭示着,一场惊天之战立刻就要打响了,八百人的呼吸为之一滞,静静看着他。
张辽先是回头看了众人一眼,随后看向于禁和徐盛,最后,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左手。
城门口的士兵已经将三道门栓都取了下来,死死的拉着门环,在张辽眼神的示意下终于往里拉动了沉重的城门。
还在跟韩当、凌操点评广陵城防的孙权傻眼了。
事实上,他身后列阵的五千江东军都傻眼了,对方,为什么打开城门了?
甚至连韩当和凌操这两员老将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张辽已经策马而出,左右是于禁和徐盛,身后是八百手持各式武器的重甲亲卫。
随着他们冲出,城关走马道上,五张大鼓同时敲动了起来。
“弟兄们,随我杀啊!”
张辽一马当先,在距离江东军两丈距离的时候一夹马肚,灰影奋力一跃带着他跳入了阵列里面,钩镰刀势大力沉的一计横扫千军,便是将面前的八名江东兵扫飞了出去。
不等他们补充站位,灰影继续前冲,钩镰刀在张辽的挥动下,将右侧三名军士砍翻在地,同时将地面一块立着的盾牌挑了起来直接砸向了左边,又是两名军士倒地吐血。
“公子快撤,快退走!”
这厮疯了,竟然主动冲了出来,饶是像韩当这样的沙场老将都懵了,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几百人就敢撄五千大军的锋芒。
韩当、凌操尚且如此,遑论那五千江东兵了,原本不过是跟着来探营的,根本不认为对方敢出城接战,更不认为他们敢带着几百人就冲出来,一时间方寸大乱。
生生是等于禁和徐盛也冲了上来才终于反应过来,大喊着:“杀敌!杀死他们!”
所幸张辽冲入前阵后,只是杀出一块空地,并没有对孙权进行追杀,要不然以两人间不足三丈的距离,便是有韩当和凌操在身边,孙权也是岌岌可危的。
便是如此,张辽也如一团火焰在江东军团里燃烧着,钩镰刀大开大合,每一次的掠过必然伴随不下三人倒地。
“贼将授首!”一名江东副将策马朝着张辽冲来,张辽不退不闪,眼看距离相近,钩镰刀自下而上撩起。
副将被迫一勒缰绳,战马高高扬起前提,没等它落地,灰影灵性前冲了两步,钩镰刀闪过,副将胸前血雾弥漫。
“不要乱!来敌不多,围定他们!鼓兵呢,擂鼓,速速擂鼓迎敌!”韩当不愧是沙场老将,提着大滚刀并不急着上前,而是高声呼喝,借助自己在军中威望稳住局面。
作为跟随孙坚打天下的老四将里,韩当的威望仅次于程普,这么一喊,效果确实出来了,江东军开始稳定下来,战鼓也开始擂响。
当是时,八百亲卫终于已经跟了上来,张辽见状一勒缰绳,灰影朝前而冲,钩镰刀左突右翻生生撕开一条路来。
他就像是一枚箭矢的箭头,凿开了一个点,身后八百亲卫便是负责让这个点扩大开来,他们跟在张辽身后,挥动着各自的武器或砍或刺、或挑或劈,将意欲合围的江东军死死挡住,近不得身。
冲在最前的张辽每一次挥刀必然伴随鲜血翻飞,在他的脸上、甲胄和战马上染了一层又一层,越杀越欢的张辽可以明显感受到身体里一股尘封已久的热血终于再次沸腾了起来,于是边杀边喊:
“张文远!张文远!张文远!”
张辽的长刀面前,江东军一触即溃,被杀的甲胄四碎,惨叫连连。
他就这么一人一马冲入敌阵在前头开路,几十斤重的钩镰刀在他的手中却是灵活自如,离得稍近一些,管是还手或是防御,却被他无情收割。
张辽策马冲过的地方留下两排尸首和一地血水。
同时,这一声声的张文远响彻九霄,让八百亲卫更是奋勇,哪还有半分的犹疑,本就身手不凡的他们仗着穿了厚重铠甲,甚至不惜是一刀换一刀的方式在跟江东兵互砍。
两万金的价值体现出来了,江东兵的环首刀砍在镔铁打造的重甲上留下一条白皙的划痕,便是长枪壮士冲刺下,也没能洞穿那层铠甲,只是将亲卫推翻在地而已。
除了韩当能凭着手中大滚刀砍翻几人外,江东军的攻击十有八九都未能对亲卫造成伤害。
反观他们,在各式的武器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就连盾牌兵没能顶住亲卫的大戟攻击。
五千人的队伍,竟然被张辽带着的八百亲卫从中间杀穿了过去。
张辽调转马头,眼神的凶狠令人望而生畏,明明占据着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却下意识的都在后退。
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军心,就被他这么一轮不讲道理的冲杀给杀的摇摇欲坠了。
“快!快马立刻去传令中军加快脚步!”
韩当提起大滚刀喝道:“公子快走,凌操与我一并截住此獠!”
这张文远就是个疯子,不,这几百人都疯了!
这种情况下,如果不能立刻缠斗住张辽,让他继续冲杀下去,军心必然会轰然倒塌,即时再多的兵马也无济于事了。
凌操应诺一声,提着长枪便与韩当朝着张辽冲去。
只不想张辽这一次的冲锋,不仅让八百亲卫的士气冲上了巅峰,也让于禁看到了获胜的希望,甚至可以说是颠覆了他的认知,一时间胸中意气激荡,提着手中长刀紧紧跟在了张辽身后。
原以为被他拿下不过是一时侥幸,现下看来还真不是,此人,真乃温侯麾下第一悍将啊!
同时跟在身后策马的还有徐盛,方才冲锋的时候,他贴着张辽的左翼,手中铁索连环刀时而脱手砍出,时而横掠向前,灵活无比,为张辽挡下不少麻烦。
就武艺而言,于禁和徐盛都是一把好手,奈何张辽太耀眼了,韩当凌操眼中哪看得下其他人,都想速斩这个喊着‘张文远’的贼将。
冲在最前的张辽亮出森森寒芒的钩镰刀便是一计横扫,凌操提枪格挡,竟是未能接住,长枪被荡开,还是韩当的大滚刀劈来才止下这一击。
三人缠斗在一起,以一敌二的张辽怡然不惧,那赵子龙在敌阵之中以一敌四,这才到哪,张辽正盘算先拿下武艺较弱的凌操首级时,身后一柄大刀砍向了韩当。
是于禁。
借着战马冲锋之势,大刀势大力沉的落下,逼得韩当只能放弃围攻张辽,提刀格挡。
于禁武艺不弱,鹞子翻身、苍鹰扑食、蛟龙出海,一连三式杀招,打的韩当是连连后退,脱离了与张辽的战圈。
凌操独面战意汹汹的张辽本就走了弱势,照正常情况是该避其锋芒的,可见得那八百亲卫还在后头,不挡住这箭头,身后江东子弟怕是要成溃败之势,便是硬着头皮与张辽缠斗。
刀枪碰撞出阵阵火花,一旁江东军士试探着要从旁边偷袭,却被荡开凌操长枪的张辽反杀了。
杀翻三名枪兵后,张辽横斩的钩镰刀忽的脱手,在刀底部的把上才发力攥紧,这一下,长刀范围扩至最大,凌操吓的立刻后仰,背贴战马呈现铁板桥的姿态。
寒芒掠过后立刻起身,只未提枪,一柄快刀掠过,凌操的人头抛飞了出去,鲜血从断口处喷涌而出。
徐盛接住落下的人头高高举起,厉声喝道:“必胜!必胜!必胜!”
江东老一辈的悍将就这么死在了徐盛的快刀之下,张辽并不觉得对方抢功,反而大笑道:“好!文向杀的好!”
站在远处观战的孙权见得凌操被杀,当下惊恐不已,大喊着:“鸣金,快撤!”
大将阵亡、阵型大乱、军心崩坏,这种情况下,孙权喊鸣金是可以理解的。
更何况,对方那几百人皆是步甲,并非骑兵,追杀困难。
铛铛铛~
刺耳的鸣金声取代了轰轰战鼓之声,江东子弟们仓惶而逃。
见状,韩当万般不甘也只能荡开于禁后策马而逃。
第一百四十二章 谁敢与我一战?
八百人把五千人杀的落荒而逃,这是什么概念,便是于禁这种身经百战的悍将都为之赞叹,更何况是城关上的鲁肃和陈登?
他们二人已经目瞪口呆,表情呆滞,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
老天,一直只知道文远将军是温侯麾下的头号大将,哪里知道他竟是这般神勇。
方才张辽来回破阵,牵制韩当、凌操的一幕让他们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直到走马道上的军士们大喝着:“赢了!赢了呀!张文远!张文远!张文远!”
他们也被张辽那股有敌无我的霸气所感染,高呼着张辽的大名。
对方已成溃败之势,张辽如何能让他们平安退走,当即继续追杀,他甚至不需要下令,战马一动,于禁、徐盛和那八百亲卫就跟了上去。
这就是主将的凝聚力!
“张文远!张文远!张文远!”张辽一边追杀,一边大吼自己的名字。
这一声声的呐喊,犹如夺命梵音,不仅把江东兵的军心喊的轰然倒塌,甚至要把仓皇而逃的孙权胆都吓裂了。
到现在,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辽带着几百人冲出来,只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把自己五千人的前方杀的溃不成军,还把大将凌操给杀了。
我……我该如何向兄长交代,我该如何向江东父老交代啊……
那一声声的张文远喊完,总是会伴随将士们的哀嚎和惨叫,孙权咬着后槽牙,眼眶湿润,感觉天昏地暗。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没跑多远就遇上了中军大部队,这可是近两万人的队伍,一时间让孙权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快!挡住张辽!”他朝着冲来的吕蒙、陈武、丁奉、董袭和潘璋大喊。
江表十二虎将一下就来了五人,让孙权自觉胜券在握,当即顿马回首,指着张辽大喝:“那人就是张辽,将他斩下!”
若是能斩杀张辽,此战便胜,不仅能对兄长有个交代,对江东父老也说的过去话了。
吕蒙、陈武、丁奉、董袭和潘璋,眼下都不过二十出头,尤其是丁奉,才十七岁而已,但作战却是极为彪悍。
五人锁定了那名浑身是血的汉子策马上前。
这时候,由于追逐败兵,徐盛和于禁都不在身边,同时面对五将的张辽,不仅不惧,反倒是生出了一股无尽的豪迈之感。
大丈夫当有此举不枉八尺之躯啊!
“围住他!”提着虎额戟的吕蒙喝了一声,陈武、丁奉、董袭和潘璋默契的将他围定,六人不由分说便是战到了一起。
钩镰刀如臂使指、灵动如蛇,在戟、枪、刀等格式武器间游走,或是格挡、或是震荡还能不时反击,把观战的孙权看的眼睛都直了。
只见六人在战圈中不断变换着位置,张辽的灰影极有灵性,与主人意念合一,能在诸将间游走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