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当时蒙军都是用跳板当桥,很多地方没有跳板。
他们这股贵族大将顺利过了所有水沟,但因为跳板太少,能过的桥也少,后面蒙军大股跑过来时,人人挤向跳板,很多人被挤掉下水沟,接着有人索性直接跳下水沟,游到对面。
有不会水的就会被活活淹死,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只顾着自己,没有人愿意管到别人。
当察合台他们全部过了宋军挖的水沟时,回头看到身后无数蒙军争先恐后过沟,大量的蒙军被挤到水里,现场哭喊声,叫骂声不绝,还有蒙古,女真,甚至汉军在拔刀相残,只为了争取率先过沟。
回想他们前面几天很容易攻破宋军四条沟,最后面宋军一条沟用了马车之后,让他们打了大半个月都没打下来,现在终于知道宋军多阴险了。
过河容易回去难,现在六万蒙军在对面,就算有一百个桥都来不及过来。
“快走,快走,那缺口越来越大,宋军还会弄大的,马上水大了就来不及了。”斡扎箦这时再次提醒诸人。
察合台和阔端不甘心的看着六万大军,最后察合台看了眼阔端,挥手道:“我们不回中兴府了,直接往克夷门,和口温不花汇合。”
“好。”阔端只好道,他心里非常难受,自己第一次独自带七万大军,结果要全军覆没,这次惨败后,整个西凉王领地内的军队,几乎被宋军打光了。
加上昨天是他强烈要求再打一次,这个锅是逃不掉的。
“不能让现场太乱,能带走多少带多少,留人集合兵马,留下马匹让族人们走。”察合台说完,深深看了眼阔端,转身。
“驾”带着几百名亲兵加速而去。
这一个多月中兴府四周都在断断续续下雨,地面泥泞不堪,阔端看着察合台的人跑,只见,扑通,扑通,才跑了几百步,陆续有人坠马,然后骂骂咧咧的爬起来再上马。
看这情况他就知道,想跑到克夷门也不容易,之前萨满说今明两天不下雨,要是让孟瑛的宋军再追过来就完蛋了。
他也不停留,左右看看,突然看到不远处的赵迪和奥屯保和。
赵迪的汉军,奥屯保和的女真契丹军一直跟着他打锋,这几天几乎损伤殆尽,今天又是赵迪的兵马冲前面。
汉军们第一波就被洪水席卷,赵迪远远看着,悲从心中起,眼睛都红了。
“赵迪。”阔端突然大叫:“奥屯保和。”
两人赶紧快马来到阔端身边。
阔端道,赵迪你留在这里,安排退回来的人去拿马,等大部份人过沟拿到马后,赶紧上马往克夷门去集合,特别要带回各统兵大将。
“喏。”赵迪低头,眼中已经闪过一丝不满之色。
如今前面洪水滔天,洪流正向他们冲过来,关键时候,阔端居然让他善后。
“奥屯保和,你跟我走,带上能带走的人,快。”
阔端把奥屯保和带走。
因为奥屯保和的哥哥奥屯世英正驻守黑水城,那是河西走廊进漠北最重要的关口,阔端不敢留下他。
随着阔端的分派,一百多骑蒙军快马而去。
赵迪目瞪口呆看着四周,前面两波人骑马先走,察合台带走了上百人,阔端带走一百多人,别外陆续蒙军后阵的人,因为在后面,运气好,看到决堤了,纷纷回头,已经有好上千人逃回来了,而更多的人还在逃亡中,也不知最后有多少人能逃回来。
之前蒙军过去的时候是当步营用的,而且中间有沟,战马过不来,用战马的都会被挤到水沟里。
宋军挖的水沟里,现在尸横遍布,蒙军和战马的尸体全漂浮在上面。
所有人过沟后,还得去数里外的高地大营拿战马。
此时赵迪亲兵正在左右集合他的本部人马,但他的本部都打的前锋,根本逃不回几个。
按阔端的命令,他的亲兵开始在四周大叫:“不要慌,不要慌,先集合,去南面拿战马,往克夷门去。”但败兵们根本不听他们的,大伙乱哄哄过沟,像无头苍蝇争先恐吓去抢马。
“特娘的,我们全军覆没了。”弟弟赵滨突然大骂,同时出现在他身边。
赵迪回头看看,身边除了弟弟赵滨,还有三十多个亲兵,赵滨那边也有十几人,两兄弟巅峰期有五六千精锐,全部能和蒙军精锐一较上下,骑射精绝。
现在跟着阔端后,连战连输,死伤殆尽,两兄弟只余下这五六十骑。
“tui”赵迪一口口水吐在地上,这仗打的,脸上难得出现愤怒之色。
“哥。”赵滨见状,终于上前,低头道:“大蒙古完了,打不过宋人。”
四周好多亲信在,所有人听的表情一疑,接着全部看向赵迪。
赵迪也呆住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弟弟敢这么说话。
他呆呆抬头,四周全是跟了他多年的兄弟们。
现场一片安静,赵迪没说话,但前面的洪水越来越大,还能看到宋人在上面挖啊挖。
明显还要放大口子。
突然,有个宋人民夫脚下一滑,扑通,自己也掉进洪水里,场面如此好笑,赵迪却笑不出来。
“哥,兄弟们的家属都在中兴府呢。”赵滨突然厉声道。
“嘶”赵迪倒吸口冷气,猛然想到什么。
宋军这洪水淹的是蒙军,中兴府是淹不掉了,但肯定会被水围困一段时间,等退水后才能出来。
到时如果口温不花他们十万大军不敢过来,宋军必下中兴府,就算口温不花过来,这股宋军和另一股宋军联合,也不一定会输。
“赵大哥,为咱们家人想想,先回中兴府吧。”这时有部下终于提出他们的想法。
这个时候先回中兴府,然后献城给宋军,必然大功,还能保全家人。
“特吗的。”赵迪脸色涨红:“西凉王让咱们去克夷门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听他的?大蒙古要完了,打不过宋人。”赵滨怒道:“咱兄弟们和家属不要了?你不要嫂子孩子?”你特娘不要,我还要呢。
赵滨从来没在哥哥面前发过火,现在勃然大怒,那表情,都好像要拿刀砍翻赵迪似的。
赵迪知道弟弟的心变了,他只能好声劝道:“宋军的水现在淹不了中兴府,若口温不花来了,打退宋军怎么办?”
“口温不花有屁用。”赵滨怒道:“咱们献了中兴府,五十万蒙军也拿宋军没办法。”
“再说,察合台和阔端合起来也近十万蒙军,打的了孟珙吗?”
“对面沙州宋军过来后,宋军也超十万了,以后这西夏,就是宋军的了。”
说着说着,四周部下都在叫。
所有人都不愿意去克夷门,因为大家家属都在中兴府。
一旦宋军破城,以宋军以往的惯例,跟着蒙古的,都得死。
现场群情激动,赵迪感觉自己再不同意,赵滨这亲弟弟都要带人砍了他,加上前面洪水越来越近,他最后一咬牙:“特吗的,走,回中兴府。”
“哦。”四周一片欢呼,众汉军纷纷上马,往中兴府去。
众人骑马离开现场,赵迪和赵滨不时回头,就见洪水距离他们刚才说话的地方不到三百步了。
六万蒙军已经有一小半被卷入水中,能过沟的现在最多五六千人,还有大量的挤在沟边,挣扎着过沟,更有很多地方为了争走跳板在搏杀。
距离缺口远的蒙军运气好点,正拼命往回赶,被水淹的少。
“哥,这战过后,阔端和察合台两人加起来,恐怕连两万兵马都没有了,察合台的地盘也不稳了。”赵滨这时沉声道。
赵迪没说话,察合台好不容易在领地内凑了五万兵马,这次进西夏被一战打空,以后察合台的领地,随时要防备宋军横扫,确实麻烦。
大蒙古真的岌岌可危,江河日下了。
赵迪心中长叹,突然更加痛恨起窝阔台。
要不是窝阔台毒死拖雷,以拖雷的能力当大汗,大蒙古何以至此?
再想想当初方城山之战窝阔台主力不派兵支援拖雷,让拖雷被宋金联军包围,都是察合台的错。
蒙古完蛋了,宋人要崛起了。
“走,去南面。”突然赵迪一声令下,全队往南。
众人不解。
南面距离宋军占领的山地相邻,都在高处,蒙军的大营和战马大部份都在那边。
现在四周很多蒙军也正往南面跑,想去抢马。
他们一队五六十骑抱成团还是挺威风的,前面因为大地泥泞不好走,等慢慢上了高处,速度就越来越快了。
一刻钟左右,他们陆续超过败逃回来的蒙军,率先来到高地大营。
大营里还有些值守的蒙军,蒙军们也很慌乱,因为他们也能看到远处的天崩地裂的震荡。
赵迪他们一边跑一边叫:“宋军水淹三军,我军全军覆没,西凉王有令,有愿意的可往克夷门退。”
“也有愿意的,可以随我退进中兴府,死守中兴府。”
他们几十人分开,到处跑到叫,营中蒙军听完,纷纷抢马,有的一人双马,有的一人三马,然后直接往克夷门跑。
开什么玩笑,谁和你去死守中兴府,你都说全军覆没了。
赵迪他们接着到圈养战马的地方,叭叭,挥刀或砍,或推翻,把围栏全部放出出口,接着到处点火。
很快大营里乱成一团,战马四处逃散。
而战马这东西是群体性的,当一部份战马往西逃时,后面大部份战马也会跟着。
现场可是接近二十万战马,蒙军带过来的战马被他们几乎驱散一空,营地内外万马奔腾,往西,南,北三个方向各自逃去。
此时外面已经有败退的蒙军逃到这里,大伙二话不说,也纷纷夺马。
赵迪兄弟也不管,驾,转身往中兴府而去。
时中兴府北南东三门都是泥泞不堪,他们从西门绕过去,稍微好走点。
原本还想了借口叫门,不料现场早就城门大开,陆续有蒙军往外冲,而且全是蒙军本部。
蒙军大举围攻宋军,中兴府里守军不到两千,全是赤老温儿子纳图尔在守。
他和阔端关系不错,阔端逃命时,派人来通知他,让他也跟着跑路,主要是怕中兴府被宋军打下来,还让他指定一千人固守,因为中兴府必竟难攻,后面连续下雨,宋军可能淹完蒙军不会淹城了。
纳图尔一听也火了,我的族人就不是人了,什么叫可能?宋军明显是建了两个坝的,南面还有一个呢,在高地上。
纳图尔也不管,直接带着全部本部人马出城。
赵迪他们大喜,匆匆进城,接着把城门一关,然后召集城中部下和家属中的青壮。
前几天赵迪部下和宋军接连大战,夏州城还战了一次,部下好多伤者都回城了,现在能站起来都被叫过来,家属中十六岁以上,能拿弓和兵器的也叫来,居然凑了三四百人。
他们一面各派五十守住六个城门,同时派人查看城中还有多少蒙古军队,女真等其他军队。
没想到半个时辰不到,斡扎箦来了。
赵迪没想到斡扎箦也进城了,一时目瞪口呆。
斡扎箦带了上千党项人,好多不是以前的军队,因为大部份军队都折在城外。
但中兴府是西夏以前的都城,城中还是有不少党项人。
斡扎箦也聚集了上千人,据他说,阔端让他进城,负责城中防守,招募军队。
他看到赵迪派人守住六门,有点奇怪。
等看到赵迪到处在查找蒙古人,并夺取军械仓库时,他就隐隐感觉到赵迪想干嘛。
两人在城门东南角相遇,赵迪在这看城外大水,斡扎箦也来了。
双方都有人马在城头,赵迪人少,对面有好几百,城下还有几百。
看着城外的大水,还有大水里挣扎没死的蒙古勇士,两人面面相觑,半天没有说话,身后各自的部下都情不自禁的把手握到刀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