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日才杀了你家丞相十多万兵马,难道家丞相,并不在意?我纵然有投顺之意,恐怕我的部下,也不敢随我。万一丞相记仇,等我献了樊城,再找我的麻烦,如何是好?”
孟获抬头看着蒋干,一脸郑重的问道。
“大王放心,我在曹营,乃是新拜的首席军师。我可以担保大王平安无事,丞相胸阔四海,岂能斤斤计较往事!”
蒋干更加欣喜,仿佛成功只在眼前,虚位已久的丞相驾前首席军师,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子翼,你可知我昨日击败你家丞相的兵马,是何等雄壮?”
孟获忽然转变了话题,看着蒋干问道。
“只听败退的众将诉说,犹如天兵神将,凶悍异常。蒋干并未上阵,没看到大王的神威。”
蒋干心里依然纠结着达成投降协议的事情,但又不敢勉强,唯恐操之过急,反而适得其反,只好赔笑说道。
“走!俺带你看看俺的南疆兵马!”
孟获忽然起身站起,带着蒋干,离开了宴席,往外便走。
身后众将,只有御兽营统领金环三结跟随在后。
踏步出营,不过数百步,便是藤甲营。
众兵正在操练,手里擎着铁叉,周身藤甲,攀爬在藤葛搭成的悬空绳索上,往来如飞,迅若猿猴。
“大王的藤甲兵,刀枪不入,弩箭不能透,难怪丞相的兵马,束手无策!”
蒋干以及跟随而来的虎贲士仆从,远远看着藤甲兵矫捷的身手,赞叹不已。
“哈哈!我的藤甲兵,无敌于天下,却唯独有一个命门。你可知道?”
孟获得意至极,眼中皆是酒意,打着饱嗝说道。
蒋干心里一阵紧张,砰砰乱跳,急忙稳住心神,极力保持镇定,说道:“蒋干委实不知!”
“我的藤甲,全是在棕油里反复浸泡而成,虽然可避刀剑硬弩,却最怕火。一道火箭,便能令我的数万藤甲兵,葬身火海,烧成灰烬……”
“可是天下又有谁知道呢?”
“哈哈!”
孟获似乎吃不住酒力,身子一阵摇晃,背后的金环三结急忙往前两步,扶住孟获。
蒋干心里暗暗铭记,表面却装作漫不经心:“大王神技,又有谁能知道?”
孟获站稳身形,往前再走,行过两个阵营,远远便听到了阵阵大象的嘶鸣之声,地面也开始微微颤抖。
必然是象阵营到了!
蒋干心里一阵紧张,他来之前,听到众武将诉说,二十万精锐,有一半便死在了象阵冲杀的过程中!
果然!
大象披甲,犹如一座座移动的小山一般!
每一只大象的后背上,都有一名象师,操控着大象的行止和路线,为首的那头大象,更是巨大无比,较之其他的大象,还要大了数倍!
昔日许昌曹冲所称的那头大象,放在这里的象阵里,便如一头牛犊放在牛群之中一般,毫无气势可言了!
“如此象阵,摧枯拉朽,简直势不可挡,难怪夏侯张辽等人的十万兵马,不堪一击……”
蒋干再次赞叹着说道。
“子翼,你又愚钝了!”
孟获翻起眼皮,看着蒋干。
“我的象阵,虽然势头凶猛,无可阻挡。但你若部下战壕,深沟浮土,底下暗部竹签密箭。大象岂能承重,深陷其中,还不是必死无疑……”
孟获还要往下说,身后的金环三结急忙上前:“大王,此事机密,怎么可以随口外传?”
孟获哈哈大笑,似乎并不以为意。执着蒋干的手,略过象阵,往前再走。
蒋干心中忐忑不安,一种即紧张刺激又畏惧害怕的情绪夹在心间。
……
御兽营!
虎豹豺狼,呲牙咧嘴,看着生人,馋涎欲滴!
毒蛇攀爬山石之间,毒虫穿插其间,观之可怖!
蒋干浑身冒出一身冷汗,酒意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豺狼虎豹之间,似乎还不时的露出森森白骨,被啃噬的七零八落,泛着白光。
地面的一角,是一块碎布,隐约可见绣着一个“曹”字,正是丞相麾下的战旗!
莫非这森森的白骨,便是曹营将士的骸骨?
“大王,您的藤甲营和象阵营,皆可天下无敌。但论可怖,却独有这御兽营,令人胆战心惊……”
蒋干面色苍白,颤声说道。
“果真如此?”
孟获忽然转头,盯着蒋干,目光犀利,杀意尽显,刚刚那迷离的酒意,似乎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蒋干心头一震,更加紧张畏惧!
“子翼,你可知我与赵云,是什么关系?”
孟获转头,看着围栏里的虎豹。那些凶恶的牲畜,在孟获的目光注视之下,忽然一个个趴伏在地,温顺如猫一般,犹如臣服在帝王脚下的顺民。
“赵子龙出自常山,最早欲投袁绍,后跟随公孙瓒。而后跟随刘备,转战徐州豫州荆州,直到今日。”
蒋干声音微微颤抖,继续说道:“据我了解,子龙从未去过南疆,又怎会与大王有何瓜葛?”
孟获点头,朗声大笑:“看来你对赵云,也了解的够详细了!但你却不知,赵云不过是刘备面前的一员大将而已,怎么被派到了樊城,连魏延、文聘等大将,都要听他的指挥?这份荣耀,关羽都没能得到!”
蒋干心里一沉,他对刘备众将,都调查了个底儿掉!他也想不明白,如此重任,为何刘备没有派张飞和关羽,却把赵云安置在了樊城。
事实也证明,赵云的智谋兵法,超乎寻常,早已不是昔日徐州之时的赵云了!
“只因子龙在襄阳,曾得到一个人的点拨传授,教习兵法!”
孟获忽然看着襄阳方向,原本粗野凶悍的目光之中,布满了敬意。
难道一个人的轻巧点拨,便可令人脱胎换骨,犹如凡体成神?以区区五万兵马,阻挠丞相五十六万精骑?
“你是说,南阳诸葛卧龙……”
蒋干面色如白纸一般,已经几近透明,声音也如蚊蝇,再也没有初时的那份淡定和傲气。
“我有一封书信,也是这个人昔日差派黄忠,千里送南疆,馈赠与我的。你不妨一看。”
孟获忽然从腰间摸出一纸书信,递给蒋干。
蒋干颤抖着手接在掌心。
“藤甲浸油,虽然可避刀枪,但最惧火攻,若如此改进,则水火不侵,再无疏漏。”
“……”
“象阵勇悍,比之战马,不可同日而语!然若对敌之时,有战壕浮土,深陷其中,除死无他。故临阵对敌,不可不防,只消如此如此。则敌人布置,反而是自掘坟墓矣!”
“……”
“诸葛闻德!”
蒋干手指抖动,拿捏不住信纸,飘落在围栏内,被一头雄狮叼住,瞬间吞下。
“原来大王所说的弱点,都已改良,反而成了诱敌的谋略!!”
孟获目光坚定的盯着蒋干:“不错,若不是此人点拨,我的象阵营和藤甲营,早晚难逃一死!但今日,死的却是我的敌人!”
诸葛闻德!
原来孟获所以千里驰援,是因为诸葛闻德对他有点拨之恩!
“俺与子龙,虽然从无交集,日后各奔东西,也不会有任何牵连。可是他跟我都得到诸葛军师的点拨,犹如一门师兄弟!俺怎么背叛与他,背叛于诸葛军师!”
孟获猛然转身,高声喝到:“金环!赏你了!”
“!”
金环三结应声而出,伸出右手,如提婴儿一般,把蒋干提在手里,作势便要摔入群兽之中。
“大王,饶我性命……”
“大王……”
蒋干颜面尽失,当此生死存亡之际,手脚发麻,凌空乱蹬,屎尿齐下,唯有乞求活命。
底下狮虎群兽,嗷嗷直叫,一个个踊跃而来,只等着金环三结赏赐血食。
“子翼。”
孟获双目圆睁,看着蒋干。
“俺三军的秘密,今日皆暴露于你。俺若不杀你,唯恐你泄露机密,灭俺三军。若要杀你,又显得俺不念旧情!”
“莫不如听从天意,把你丢在御兽之中,生死有命,你若能逃出,俺就饶你不死。”
蒋干声嘶力竭,早已不是原来的腔调,但犹然不忘哀求!
“大王饶命!”
“只要你饶我性命,蒋干发誓,绝对保守秘密,今日之事,烂在肚中,不敢言说!”
“若有违背誓言,死于蛊毒虫咬,尸首两分,永世不得翻身!”
蒋干苦苦哀求,金环三结拎在手里,来回旋转,作势要扔。
“好!俺便信你一次!”
孟获沉吟片刻,忽然抬头,喝令金环三结将他放下。
“你即刻将他护送出城,避免别人盘问。”
又转头警告蒋干:“你若干不守今日的诺言,纵然逃到辽东,俺也要把你抓回来,喂了蛇虫蛊毒!”
蒋干无法站立,跪伏在孟获面前,犹如一滩烂泥,唯唯诺诺,磕头如同捣蒜。
“子龙,还在等我么?”
孟获送走蒋干,来到太守府。
此时已近黄昏,太守府内人丁冷清,魏延、文聘等众将都已经散去,只有赵云一人,静静的站立在院中,似乎正是在等着孟获的到来。
“夕阳黄昏,专等大王前来共饮一杯。”
赵云转头,看着身形魁梧的孟获,他的身上依旧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气。
“最好!最好!我还没来荆州的时候,便想着有一天能跟子龙单独畅饮,今日果然有此机会了!”
孟获哈哈大笑,一手扶住赵云的肩头,两人并肩而行,往府里来。
大堂上,当中摆着一张方桌,两张木凳。桌上正中放着一坛酒,四周围着四个精致的小菜。
“蒋干走了。”
赵云淡淡的说道。他作为樊城的统帅,自然知道北门的守城校尉开城将由金环三结陪护的蒋干放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