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自知卫尉忠于始皇帝陛下,但在场之人,何人不是忠于始皇帝陛下?”
紧接着,李斯大袖一挥,取出一卷竹简,众人的目光落在其上,正欲发问。
听完李斯的话卫尉羯心中早已波涛翻涌,此等诡辩之人!
“是故,当务之急应立即调始皇帝之龙舟,至琅琊郡。派遣得力之士去往徐福所言遇仙人处,拜求仙人,赐予仙丹。”李斯声泪俱下,苦口婆心。似乎方才同卫尉羯争执的人不是他一般。
李斯微微一笑,在微微羯不查之时与赵高对视一眼。二人嘴角都微微上扬了一下。
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在最后关头,得遇神仙!
相较于李斯之急态,赵高显得冷静许多,他端着双手,亦是冷眼回望卫尉羯,“卫尉,何处此言?”
况且徐福知道,始皇帝必然已然知道方士欺瞒于他之事,自己虽然提前藏好了家人,利用这些年始皇帝赏赐的财物,在东海郡的隐秘之地建了一个小村子。然而代罪之身,世世代代只能在山野之中当野人。
徐福艰难地自槛车内伸出手,行了个礼,认真地开口:“是大秦始皇帝寻仙使福!”
骑士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突然厉声开口:“廷尉令,将徐福押往廷尉大狱!
言毕,他微微闭眼,扫视一圈,如判官审视众人,“分明是尔等,想要欺瞒天下人!”
赵高冷静的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像是卫尉羯指责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李斯长叹一声,“上苍有好生之德,惟愿上苍佑我大秦,佑始皇帝。”
因他拍着盔甲,众人的目光也不由得落在其身上。
若是在大秦,这些人统统都会砍掉,全家为刑徒!
要知道,秦法有言,弃灰于道者斩!
令高同乃是少子胡亥之师者,若是始皇帝之令非传大子扶苏,那必然是少子胡亥。令高之心,可堪明镜。
徐福精神陡然一振,他认识此人,此人亦是卫尉军军士,不过,却是始皇帝宫卫!
徐福只觉得一道炸雷在头上滚过。
“卫尉,这件事你还没看清楚吗?”李斯说的神乎其神,别说卫尉羯,在场众人估计也不知道他要接着说什么。
“延尉,卫尉军上下皆愿为始皇帝效死!”说着,卫尉羯将李斯扶起,又问:“如此,徐福如何?”
李斯微微颔首,又抬眼道:“若是要寻仙人,必要方士徐福引路。然,徐福欺瞒始皇帝陛下在先,证据确凿。”
“大秦初立,如今不过一世,六国之遗尚存苟且之心。无论是谁登上大任,都比不得涡旋已久的始皇帝陛下。”
卫尉羯叹了声气,“延尉所言及时,只是始皇帝陛下所用龙舟太过庞大,沂水尚浅,须纤夫一路拉行,若顺沂水而下,定行使缓慢。尚且龙舟并不适合海上航行。”
卫尉羯见状冷笑一声,“延尉,始皇帝令其制诏之际,同大子扶苏一样,并未说完!”
卫尉羯也是点了点头,若是始皇帝能醒来,他们也不必在此争吵,始皇帝陛下定有定夺。惟愿始皇帝再撑一撑。
“始皇帝陛下究竟何意,诸位心中都清楚。”卫尉羯道。
李斯一席话无一不是在说,始皇帝确实说了这件事,但当时谁又知道他是否清醒呢?况且,仅一家之言,天下人不能信服。
卫尉羯不明其意,不过是个写了一半的诏书,有什么可看的。
有人大庭广众之下便溺于房前屋下,其他人竟然观之如素,无一人指责,更无一人将此人扭送官府。
弃灰在路上就斩了,便溺于途,尤恶十倍!
如此扶桑,徐福从未将其与山海经中所说的极东之大岛联系起来,且在徐福看来,居住于此,与一干禽兽为伍,忘记自己之父祖,连自己华夏血脉亦忘记,便是世间最恶毒的刑罚。
随后大军寻到一个村落,村落里倒是有几个衣着齐全之徒,观之亦是面目可憎,宛如恶鬼。村中更是污水横流,十几间破茅草屋子歪七扭八,徐福怀疑自己上去一脚就能够踹塌。
若是凭着龙舟去往徐福所言之地,恐怕耗时之久,非始皇帝陛下能抗矣。
“况且,始皇帝写下字时或已头脑发昏。”
徐福环视四周,意气风发地想。
只是,先前他随医官夏无且一同至此,夏无且已然进去良久,他徐福依然在辕门外等待,冻得瑟瑟发抖。
卫尉羯的声音并不大,众人尚未回过神,李斯已经两眼一瞪发出了呵斥声。
“看清什么?”卫尉羯十分警惕。
不过身体虽然痛苦,徐福心里却极为激动,虽然依旧是一身破衣烂衫,半蹲于槛车之内,却盼顾自雄。
说实话,水师都尉若是不动手,徐福哪怕再想求仙缘,都忍不住上前一剑将两名寡廉鲜耻之辈给砍了。
卫尉羯点了点头,“如此,甚好!那某便等延尉消息,卫尉军时刻准备出海!”
他虽然醉心仙缘,然而亦有家人,有父兄,有妻儿,有家族。虽然凡俗之物已经不可动徐福之心,但是若是让家人能够因此过得好点,从此不再为黔首白身,亦是徐福心中所愿。
童男女如此,叛变的水师都尉乃至水师军卒亦如此!
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些人欺瞒于始皇帝,还因为他们假借神仙之名行骗!
可笑方士之流还以为徐福真会偷偷带着他们的子女去往他处隐姓埋名,为此偷偷给了徐福许多金珠之物。根本不曾想到,徐福此去,完全就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
只不过,由于随行的水师都尉叛乱,徐福没有达成自己的目标,那些童男女此时已然在扶桑地落户安置。
面对卫尉羯怒问,李斯却一副不见过的样子。
李斯道:“这便是始皇帝陛下令某制的诏书。”
“卫尉,顷刻之间无法调集船工。而龙舟随行素来都是卫尉军,还要仰仗卫尉军的军卒,为始皇帝效命。”
而扶桑地此时尚在蒙昧,一个个当地土人黑不溜秋。虽有鸟语却不通文字,至于廉耻二字更是不知,一个个裸身光腚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便连树叶和兽皮遮羞都不知。
可当他瞧见其上赫然几个大字‘少子胡亥’时,一团火从心腹往外涌动,似乎要从五官喷射而出!
不过那并不重要,反正在徐福看来,九州之地,物华天宝,山河壮丽,天地锦绣,人人有礼而守法,乃是首善之土。
“尔!”卫尉羯开口的一瞬间手指向李斯,这厮怎的如此不地道!
“始皇帝陛下话分明说了少子,何曾说过是少子胡亥!”卫尉羯质问,“始皇帝陛下少子众多,廷尉,尔分明是矫诏!”
而且神仙还在梦中向他授法,那几行篆字,虽然徐福依旧看一次便吐一次的血,但是他依然强行用记图案的笨办法,将之全部记了下来,此时已经是字字在心!
再加上自己已经身轻如燕,短短半日之间,自己已经白了的须发都有返黑之势,又有夏日晴雪这等异象……
李斯拱手朝着卫尉羯微微一拜,卫尉羯下意识上前扶上其双臂。
一想到此处,徐福便心头火热。
“可是始皇帝有召?”他紧接着问道。
卫尉羯道:“某虽不好学,读书甚少,但大字尚且识得几个。”他拍了拍自己的盔甲,其上的字迹已经干了,为防止有心人蹭去,他一臂之内绝不许任何人近身。
李斯淡淡一笑,如今已经点足了卫尉羯心口的怒气,只需稍稍平息,此人便会跟着自己走。
毕竟,他知道始皇帝求长生之心若渴。若非如此,以始皇帝之能,绝对不是侯生之流,以几句荒谬至极的谎言能够欺瞒的,更不会被欺瞒足足七年之久。
卫尉羯讪然一笑,正了正身子,声音沉着,似未受影响一般,“某受始皇帝陛下大义,怎么可能矫诏!”
李斯正了正身子,眼神中透出一股肃杀之气,“如此,他方才知道,始皇帝之威严绝!”
此又是何故?
徐福心中略略有些不安,正在此时,突然有一名骑士打马自大营中奔出。
至于李斯,此人为何同他们站在一处便让人不解。只是此二人心思未免太急了些,皆以天下人傻子乎?
始皇帝求长生之心,天下皆知。而他徐福明明找到了神仙,亦已经到了琅琊大营前,始皇帝居然不见?
难道说……
秦宫之中,发生了什么大变故?
第89章 祭天!
徐福一脸茫然。
自己确实欺瞒始皇帝陛下在先。但说来也不算欺瞒始皇帝,自己确实是去寻仙问道,虽是碰运气的心理,但也确实碰见了仙人。
于此,他也是将路上遇到仙人之事上禀,可始皇帝为何不见?
难道是发生了变故?
否则,始皇帝即便是不信自己。六月飞雪,天降异色,此等盛景始皇帝必已得知,不会不觉其中有异。
毕竟凭自己对始皇帝的了解。为了长生之术,不惜吃下丹药,他又岂会不信近日种种同仙人有关?
但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徐福却是不知。
两名秦军上前,欲压着徐福前往延尉大牢。
徐福讪然一笑,其中含着苦楚,跟着两名秦军往前。
他心中也不好受,虽说自己没什么本事,但想要寻仙问道是真!天不负他,吃了许多苦楚,本以为要身葬茫海之际,真遇到了仙人。
徐福侧目而望,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瞳孔微微一缩。
“吾且问尔,最近可有大事发生?”扶苏正色道。
想来,他同上将军蒙恬将仙人之石,仙人所著天书,及仙人淬炼药渣一路带回。本是要告知始皇帝,问世果有仙人,长生之术或有之!
闻言,扶苏冷笑一声,他上下打量了徐福一眼,不浅不淡道:“尔又为何在此?尔不是寻仙去否?”
大子扶苏素来为始皇帝所喜,素有贤名,坊间提起更是赞声不断。再说蒙恬,此骁勇之将,乃是大秦第一名将,统领三十万长城军,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
此二人,为何在此处?
徐福虽心中痴仙道,却也不是智残者。此二者究竟是犯了什么事,能在延尉牢。
扶苏察觉狱吏身子发颤,缓声道:“尔且说便是,吾等又不会开罪于尔。”
正在扶苏疑惑之际。
没想到,居然是徐福奉仙人之命做法!
如今之时令并不是祭天之时,更何况,即便是有什么大事须得祭天,斩蛟未免也太大了。
狱吏在听到的一瞬间,身子便不由得发颤。
却不想始皇帝一反常态,直接将两人压至大牢。
他眼中藏不住疑惑,身子也没忍住微微前倾,低声问:“敢问,二人可是公子扶苏,上将军蒙恬?”
想到此处的一瞬,徐福心中一紧。
今日正急着,便瞧见进来了一个人。
扶苏微微抬眼,见徐福不慌不忙的等着,唯有心中无愧之人才能如此沉着。
二人瞧着面生,定是不曾见过。但二人又识得自己,想来应当是权贵。当初他为始皇帝寻找仙药前,居于宫中,出海之际到场的也都是始皇帝的亲信。
徐福顿了顿,却是摇了摇头,“某未曾见仙人真颜。”
徐福拱手,“某确于海上寻得仙人。”
扶苏又道:“尔既见仙人,但说仙人是何模样?”
一侧的蒙恬厉声发文:“无缘无故,始皇帝为何要斩蛟祭天?!”蒙恬生来便有有一种威严,或是体型健硕,又或是久经沙场,在兵刃下养成。
而且徐福如今的样子……
扶苏在瞧见徐福微微垂头之时,心中霎时凉了半截。只听徐福道:“照理来说,始皇帝如今,应当已经知晓了。”
若是始皇帝知晓了这一切,定会高兴,徐福怎会来这大牢中。一定是这厮上禀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