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丁顿有些遗憾又有些憧憬地离开了卡文迪许实验室,陈慕武终于可以吐槽,这都哪儿跟哪儿,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啊!
《泰晤士报》的记者上门采访也好,爱丁顿提前结束假期,风风火火地从康沃尔郡赶回到剑桥大学也罢,这些有点儿无厘头但又真实发生的事情,其根源就在于美国威斯康星州的那个叶凯士天文台的叫做埃尔维的天文学家,你说没事干点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想不开,说出太阳随时都可能会爆炸这种鬼扯的话呢?
美国的无良媒体们,还有英国的媒体也真是的,为了销量不择手段,他们越传播民众就越恐慌,民众越恐慌他们就越传播,这一波的流量属实是被他们给赚麻了。
当然最赚的还要数他陈慕武,明明想着在暑假剩下的这段时间里,什么都不做好好休息一下,顺便帮着卡皮察操办一下他即将到来的婚礼。
但新的物理学成果就这样被埃尔维给送上门来,他要是不笑纳的话就是傻子。
而且把这几个核物理学实验做出来,还有另外一个好处。
那就是十月份召开的索尔维会议上,重新回归到国际物理学家大家庭的德国物理学家们,包括一直对量子力学持反对态度并且保留意见的爱因斯坦,很有可能借机向自己这个量子力学的提出者发难。
在陈慕武的心里面,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众人,包括剑桥大学的爱丁顿,他们肯定是毫不犹豫地支持自己。
而哥本哈根的玻尔不出意外的话,也是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还有自己去年收的小弟海森堡和冯诺依曼,以及那个口嫌体正直的泡利……
为了保险起见,陈慕武还从剑桥大学带上了那位一直都对因果关系持否定态度,近期又在努力钻研量子力学的维特根斯坦。
准备了这么多手措施,陈慕武觉得爱因斯坦这次更不可能从他这里占到便宜了。
陈慕武觉得如果爱因斯坦还是像历史上那样对量子力学发难的话,甚至都不用自己出手,他们就能抢先一步站出来迎战。
等到那个时候,整个索尔维宫的会场里的众位物理学家们,都还在讨论着量子力学,只有他陈博士一个人又提出来了新的东西,不但在实验室中利用粒子加速器找到了除了氘之外的氢的第二种同位素氚,还完成了人工干预下的首次核聚变。
陈慕武决定不提前提交自己准备在会议上宣讲的论文,而是给他们来一个大惊喜。
估计在索尔维会议上揭晓答案的时候,那些物理学家里面感到最吃惊又是最高兴的,应该是他的那位刚刚从遥远的新西兰回到欧洲的老师卢瑟福。
自己的好学生陈博士,又在实验物理学方面取得了新成果,卢瑟福为此而感到骄傲和高兴是当然的。
但还不止于此,让他更高兴的,应该是另外一件事。
因为无形之中,陈慕武又能用他自己做出来的新的实验成果,给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粒子加速器做了一个广告。
说不定在年初的科莫会议上卖出去一波之后,开完第五届索尔维会议,粒子加速器又能再多卖出去几台。
……
英国空气公司难得高效率了一次,电话打完之后没过几天,他们就送来了装在金属罐里面的被液化了的氘气。
陈慕武也如约在实验药品送到之后,去天文台喊来了这几天一直茶不思饭不想,全部心思都在记挂着他的这个实验的爱丁顿。
就连前不久刚刚在英国本土发生的那次日全食的观测数据,他都没有任何动力去处理。
听到找上门来的陈慕武送来的好消息,他终于像是灵魂重新回到了肉体当中来一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拉着陈慕武就往粒子加速器的那间实验室里跑,甚至都忘了骑上他那辆心爱的自行车。
然而到了实验室之后,爱丁顿就被限制在了准备室中活动。
陈慕武再三向爱丁顿强调,装有粒子加速器的那间屋子,绝不许他向里面迈哪怕一步,他只能在玻璃窗后面看着陈慕武自己一个人操作。
爱丁顿嘴上说着客随主便,答应地很痛快,但是心里的真实想法还是有些不爽的。
他觉得陈慕武这不是小心谨慎,而是太小气,生怕自己把他的宝贝粒子加速器给弄坏。
自己只是想近距离第一时间得知实验的结果而已,而且那个大家伙全部都是用金属打造的坚硬零件,他也就是摸摸而已,又不进去,怎么可能会把加速器给弄坏呢?
只能说爱丁顿又一次错怪了陈慕武,对后者来说粒子加速器只是对外的要价夸张,但其实本身并不值钱。
就像爱丁顿想的那样,一堆破铜烂铁而已。
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爱丁顿和他自己的安全着想。
陈慕武很害怕爱丁顿这个很长时间没接触过物理学实验的人,贸然进去操作会带来安全隐患。
他很可能因为一个操作不当,就让自己的身体成为导体触电。
或者是不小心造成氢气泄露,然后再因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火花,让陈慕武跟着他一起螺旋升天。
反正实验结果,总是要在拍摄云雾室轨迹的照片上才能看到。
就算陈慕武自己进去,也不过是操纵机器,拍摄照片而已。
他和爱丁顿说好,等拍摄到足够多的照片之后,一定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寻找那里面可能会出现的氦原子核。
陈慕武磨了半天嘴皮子,总算是把爱丁顿给安抚了下来,让他能够静静地坐在准备室内等着自己,等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
第348章 87如何固定氘原子
陈慕武这次要在粒子加速器上做的是两个实验,分别是等在准备室之外的爱丁顿,想要看到结果的那个用氘原子核轰击氘原子核的实验;还有自己真正想要做的那个让氘原子核和氢原子核发生碰撞的实验。
所以他这次选择把液氘汽化后所产生的氘气,充入了已经排空了氢气的粒子发生器当中,准备依葫芦画瓢,把氘气变成等离子体,然后再通过电压筛选,把带正电子原子核拍出来,当做两次实验当中的粒子来源。
把氘气充入到粒子源里面,能够算得上是整个实验里最简单的一步。
做完这项工作以后,陈慕武开始待在粒子加速器面前发呆,而爱丁顿则是待在实验准备室里,透过玻璃观察着里面正在发呆的陈慕武。
过了好一会儿,在外面的爱丁顿都已经等得隐隐有些不耐烦,在里面穿着静电隔离服的陈慕武才终于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他没有去选择操纵面前的粒子加速器,而是关上了粒子源的阀门,然后走了出来。
爱丁顿十分不解地问道:“什么情况,陈?”
“陈慕武的脸上带着苦笑:“我觉得今天的实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做不成了.”
“为什么?出了什么事情了吗?机器坏了?”
刚才还是十分不解的爱丁顿,听到回答之后就立刻变成了十分震惊的状态。
“也没什么大事,是我这里出了问题。
我对实验的准备不足,把操作粒子加速器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你不是粒子加速器的设计人吗?怎么连这台机器都不会用呢!那就快去找能够操作这台机器的人来,我们要做的这个实验背后的意义很伟大,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
“爱丁顿教授,整个卡文迪许实验室最会操作这台机器的两个人,现在他们一个在美国,另一个不知道是在德国还是在苏连,一时半会儿都回不来.”
看着爱丁顿眼睛上面那两条眉毛越拧越紧,表情也是越来越急切,陈慕武终于不再卖这个关子:
“但就算他们回不来,这件事情我也能解决。
因为出现的问题不是我不会使用这台加速器,我当然会使用,真实的原因是我们的实验材料准备不足.”
爱丁顿被他说得越来越迷糊:“你说要氘气,英国空气公司连夜把液化好了的液氘送了过来。
而这里又有现成的粒子加速器,还缺什么实验材料?还能缺什么实验材料?”
“缺氘……”
“缺氘?”
听到陈慕武给出来的理由,爱丁顿终于要忍不住爆发了。
就算陈慕武今天不想做实验,他但凡能选一个稍微合理一点儿的借口,都能把自己这个门外汉给糊弄过去。
结果他居然说缺氘,明明英国空气公司送来的液化气罐,现在正摆在准备室的角落里!
还有,如果没有氘气的话,那他刚刚往粒子源里充入的,又是什么东西?
原来还挺喜欢陈慕武的,谁能想到他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爱丁顿教授,等我说完!”
趁着爱丁顿爆发之前,陈慕武赶快打断了他的施法吟唱。
因为他深知爱丁顿身上有着两面性,既是一位儒雅随和的英国绅士,又是一个动手揍起人来毫不留情的莽撞大汉。
如果对方一个控制不住,也像上次打《哲学杂志》编辑部的编辑那样,一个拳头砸在自己脸上,那陈慕武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说的缺氘,并不是指缺的是液氘或者氘气,而是缺少了一种能够把氘原子固定在靶子上的方式.”
韩昌黎公有言,“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陈慕武这次倒霉就倒霉在了“荒于嬉”上面。
他确实带着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一起制造出来了世界上第一台粒子加速器,也指导着他们通过利用被加速的氢原子核轰击金属靶,完成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核嬗变的实验。
可是在那之后,陈慕武就开始当起了甩手掌柜,基本上他把粒子加速器这边的一切大事小情都交给了他们两个人。
一段时间以来,陈慕武只知道卡文迪许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在他们两个的帮助下,用这台粒子加速器做了很多轰击实验。
他对这些实验都有了大体印象,所以前几天才能很快就从资料储存室里找到用被加速的质子轰击氢原子的云雾室轨迹照相底片,向爱丁顿展示这两个氢原子核撞在一起,也是不会产生氘原子核或者是氦-2核的。
但如果要是更进一步地问起那些实验具体是怎么做的,陈慕武就开始变得不知情了。
他也是刚刚站在粒子加速器前,才发现了这么一个严峻的问题。
之前在粒子加速器上做靶子的,无论是金属元素还是非金属的晶体,由这些东西制作成的靶子,都是固体。
可他这次要当做靶的是氘,在常温常压下一向都是以气体的形式存在,又该如何才能把它固定在靶位上呢?
陈慕武在实验室里站了半天,也没能想出来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
他只好离开了安装有粒子加速器的那间屋子,脱下静电隔离服重新回到实验准备室里,和爱丁顿详细解释了自己遇到的问题和苦恼。
就算陈慕武说的有理有据,可脾气上来了的爱丁顿仍然有些不依不饶。
“你之前不是和我解释,因为氢分子中有两个电子,所以电荷量到最后还是能守恒的。
那个不就是用的氢气吗,怎么换成氘之后就不可以了?”
“教授,那可能是当时我考虑不周,以为氢气就可以当做靶子,完全没往粒子加速器的深处想.”
爱丁顿竟然想到了氢气,他也就同样想到了几天前,陈慕武给他找出来的那张云雾室照相底片。
“陈,还是那一次,不是还给我找到了一个用质子轰击氢原子核的照片吗?他们又是怎么做出来的实验呢?”
“这个……我也说不太清楚.”
被抓包的陈慕武很尴尬。
爱丁顿生气归生气,只是现在这个情况他也不好发泄,毕竟实验要紧。
当初如果不是陈慕武在对那个《泰晤士报》记者提出来,太阳当中的核聚变可以有新的形式存在,他到现在还是对这个想法持一个悲观态度。
而且现在陈博士的两个助手都不在剑桥,想要在粒子加速器上操作进行这个实验,还非得是他不可。
心中当然还有些气愤,不过爱丁顿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轻声安慰陈慕武道:“那我们就去翻翻他们的论文吧,说不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离开粒子加速器实验室的时候,爱丁顿不再像来的时候那样欢欣雀跃。
去往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路上,两个人相顾无言。
陈慕武很快就从资料室里面找到了前不久发表的利用质子轰击一系列元素的论文,也在论文里找到了轰击氢原子核的那部分。
果然就像他站在粒子加速器前参禅的时候领悟出来的道理一样,他们在实验当中加入到粒子加速器当中去的,也不是由氢分子组成的氢气,而是把氢原子固定到了晶体当中。
看到这个思路后,陈慕武才当了一回事后诸葛亮。
他在心中暗自抱怨,自己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
小居里夫妇为了检验铍射线究竟是不是伽马射线,就是利用了富含氢原子的石蜡块,为的就是能够增大铍射线和石蜡中氢原子碰撞的概率,更容易把质子从石蜡当中给打出来。
他自己前两天也用到了这个办法,为什么今天就把这个方式给忘记了呢?
当然,在那篇用质子轰击氢原子的论文当中,并没有使用石蜡,而是选择了无机化合物,比如氯化铵nhcl或者亚硫酸铵(nh)so。
对于陈慕武来说,这倒是个一个不错的选项。
因为石蜡当中虽然富含氢原子,可那些原子都是只含有一个质子的氕,陈慕武根本就找不到富含有大量氘原子的石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