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拉克、冯诺依曼和奥本海默,名义上还有他自己,在编写着量子力学的教材;
而冯诺依曼,又刚刚写完一篇数学论文,他的名字也忝列在作者栏中;
……
周围有这么多位大才大德之人做帮手,什么事情都不用自己尽全力去做,就能轻轻松松地得到许多个好名声。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卢瑟福还在发愁应该如何才能把陈慕武给留在剑桥大学,当事人小陈却盘算着应该怎么从刚刚远道而来还没歇过劲儿的两位客人身上,薅些羊毛下来。
不能白请他们在三一学院吃晚宴,对不对?
只能说德布罗意和海森堡来的正是时候,参观完卡文迪许实验室,他们还能多参观一个新的景点,一个独立于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外的房间,里面装着陈慕武小组不久之前研制成功的那台起电机。
和之前在研制过程当中藏着掖着,见不得光不一样,自从研制成功,发了论文、新闻也申请到了专利之后,卢瑟福恨不得能邀请每一个到剑桥大学参观访问的物理学家们,都去见见这个大宝贝。
百闻不如一见,见识过并且认识到这个机器对微观物理研究有多么重要之后,他们才有兴趣掏钱从卡文迪许实验室购买专利或成品,
这可是未来几年时间里,实验室扩建的重要经费来源。
人苦不知足,得陇复望蜀。
自从陈慕武帮他拉来了每年一万英镑,让实验室的经费翻倍后,卢瑟福就从中尝到了有钱的甜头。
他非常希望经费能够越来越多,也就希望陈慕武能够多多搞出些实验发现,并通过把实验发现转换成产品这种方式,为卡文迪许实验室带来更多的财富。
两个客人,面对需要穿静电服才能到近处去参观的粒子加速器,表现出来的态度截然不同。
海森堡在德国上大学的时候,就因为泡利的缘故,对做物理实验不怎么感兴趣。
他还差点因为实验考试通不过,而拿不到学位证书。
博士毕业之后,海森堡在德国待了一段时间,就接受玻尔的邀请去了哥本哈根,从此每天伏在桌案上和笔墨纸砚打交道,与实验物理学渐行渐远。
所以来到起电机的这间屋子之后,他也只是很礼貌地配合参观了一下而已。
海森堡的心里完全没有从剑桥大学购买专利或者整机,回到丹麦后在理论物理研究所也搞这么一台的想法。
就算他真搞回去,估计玻尔也不会太喜欢这个大玩具,用不了多久,便要在哥本哈根吃北欧的灰。
和海森堡不一样,德布罗意对这个摆在房间里的起电机是真心喜欢。
刚看第一眼,他就发出了和《陈涉世家》里的陈胜的那位故人差不多的感慨。
“陈,你真是搞出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大家伙!”
陈慕武本来想在心中佯骂一句没见识的乡巴佬,但是想了想两个人比起来,还是自己更像乡巴佬一些,因而紧急刹车,改成了没见识的狗大户。
就这种尺寸就能算是大家伙了?洒洒水而已。
如果自己当初在剑桥大学复刻的是美国西屋电气的那个三四层楼高的“原子粉碎机”,那种才能被称作是大家伙。
说不定在若干年之后,还能成为剑河边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泰晤士河上有伦敦眼,剑河旁有粉碎机。
心中虽然骄傲的很,但嘴上还要保持着谦虚。
脸上带着假笑的陈慕武客气道:“哪里哪里,路易,你过奖了.”
“这个机器的造价多少钱?我想带回法国去一台,放到巴黎大学的镭学研究所里.”
听他问出这句话,陈慕武的假笑凝固在了脸上。
一般人像德布罗意这样问价的时候,不是应该在两句话之间,加上一句,变成“……多少钱?如果不贵的话,我想……”么?
怎么这位小公爵先生,既不问贵贱,又不讨价还价,直接就说要买一台呢?
有钱人还真是能够为所欲为!
德布罗意这种举动,明完全就是把陈慕武当成好朋友,帮他捧个钱场。
一个物理学的实验装置,天天往这里带人参观也就罢了,在参观之后还提供免费的照相服务,每个到访者都能获得一张和粒子加速器的合影。
世界上除了这里,还有哪家的实验室能做到这么贴心?
摆明了就是希望参观者能回去之后,拿着照片帮忙宣传,从而方便卖货嘛!
可是。
巴黎大学的镭学研究所,那里可是居里夫人的地盘。
德布罗意说把粒子加速器放到镭学研究所,自以为是一下子就帮了陈慕武两个忙。
既帮他卖了货,又帮他讨好了未来的丈母娘。
但陈慕武一下子就慌了。
他早就已经答应过居里夫人,等粒子加速器研制成功建造好之后,会送给她一台。
些许小事,有必要让你这位小公爵先生横插一脚吗?
他要是真从剑桥大学带一台起电机回巴黎,那才算是帮了一个倒忙。
陈慕武答应送一台粒子加速器给居里夫人不假,可他没说,要把这台加速器给建在巴黎!
他还指望能用一台更好的粒子加速器,吸引丈母娘和大姨姐一家三口,一起“润”到北欧去呢!
无论把售价拔高到多少,只要不是过于离谱,德布罗意都能毫不费力地掏钱把粒子加速器给买下来。
用漫天要价这种办法行不通,只能跟他打感情牌。
“路易,多谢,你的这份好意我心领了。
居里夫人那边,我早就已经答应会送给她一台,这个粒子加速器的钱,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由你来出,走吧,我们去康河边,看看剑桥大学赛艇队那些运动健儿们的英姿!”
到康河看赛艇,算是来剑桥郡旅游时的一个季节限定表演项目,只有在春夏秋三个季节才能看得到。
海森堡对这处景点同样不感冒,他只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走完这些形式主义过程,快进到和陈慕武讨论研究一下理论物理方面上的问题。
他对前不久,陈慕武趁乱发表的那篇路径积分的论文很感兴趣。
亲身当了一圈导游,陈慕武才知道夏天里顶着大太阳从事这样一项工作是多么辛苦。
他现在只想能找个办法摆脱这两位客人,抓紧时间和考克罗夫特汇合,把质子源给搞出来。
离开了赛艇运动员们训练的那段河水,三个人沿着康河岸边,穿大街过小巷,又走回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门前。
进入实验室,沿着铁皮楼梯走上二楼,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海森堡总觉得陈慕武是个妖怪,要不然他为什么能偷听到自己的心声呢?
陈慕武的这间实验室,里面几位志同道合的年青人聚在一起,讨论问题,思维碰撞。
此情此景,让海森堡瞬间就记起来了,哥本哈根理论物理研究所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
这才是物理学家们聚到一起之后该做的事嘛!
而他们讨论的话题,也正是他很感兴趣的量子力学。
帮他们相互介绍之后,陈慕武便借口说自己有些事情,需要离去一段时间。
没人介意他这种失礼的行为,相反海森堡还很高兴。
在哥本哈根,那是玻尔的地盘,虽然这位老师也能讲德语,但更多时候,不论日常生活还是学术讨论,都是他委曲求全地边学边说丹麦话。
这次来到英国,海森堡本以为又要入乡随俗,用他那个不太熟练的英文来临时抱佛脚了。
没想到竟然会在陈慕武的办公室里,碰到一个会讲德语的冯诺依曼。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离开自己的办公室,陈慕武急匆匆地就想往考克罗夫特那边赶。
但是“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刚出门没走几步,就又跳出来个卡皮察拦住去路。
“陈,我刚想去找你,没想到在这里就碰到了!三一学院有你的一封信,我就顺便给你带过来了.”
他把信交到陈慕武的手上,信封上寄信人那一栏,写的是瑞典驻英国大使馆。
又是瑞典的信?
“谢了,彼得.”
道过谢之后,他把信装进西服内兜,打算等会到了地方再拆开看。
只是卡皮察完全没有让出道路来的意思:“陈,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有几句话想要跟你说.”
好朋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而且看他这个平时嘻嘻哈哈的人,现在一脸严肃,陈慕武觉得很反常。
他点了点头,跟着卡皮察走向他的办公室。
把陈慕武让进屋,插上房门的插销,卡皮察这才走到陈慕武的对面坐了下去。
“陈,我想问你,未来的一到两年里,你能不能拿出一两个月的时间?”
“啊,干啥,你要结婚吗?”
大家都不是外人,陈慕武把他的第一反应给说了出来。
卡皮察结婚自己肯定会去,只是这一两个月的时间,是不是太多了一点儿?
紫禁城里那个小皇帝结婚,都没他花的时间长。
“那倒不是,”他摇了摇头,“前几天我收到我的老师约飞教授写的一封信,他现在是苏连科学院物理技术研究所的所长,苏连科学院想要邀请你到苏连去访问讲学一两个月.”
在这场风波当中,苏连虽迟但到。
陈慕武是因为支持工人们罢工,从而被英国政府控制的媒体口诛笔伐的。
而苏连又恰恰被认为是这次罢工的幕后黑手。
他们虽然早就曾经试探过陈慕武的政治倾向,也在得知陈慕武可能会离开剑桥大学这件事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和其他国家一样,邀请他去苏连担任教职。
可他们不能把这件事摆放到明面上来。
陈慕武前脚刚说自己支持罢工声援工人,苏连后脚就邀请他去访问,别有用心的人很容易就能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如果英国媒体借机大肆宣传,无论对陈慕武还是对苏连,都会造成很不利的影响。
苏连驻英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们,现在每天都忙的焦头烂额。
因为罢工这件事,英国外交大臣天天派人给他们发来外交照会,两个国家已经到了断交的边缘。
就算邀请陈慕武到苏连去访问,也只能选择这么一种偷偷摸摸的方式,通过约飞和卡皮察这两个中间人来层层中转。
卡皮察给陈慕武抛出来了一个难题,去不去苏连,他现在拿不定主意。
主要是手头还有一堆事情要做,不久之后,又要去巴黎参加婚礼。
不久之前,艾芙给陈慕武写过一封信,信上除了甜言蜜语倾诉相思之苦,还告诉了他,自己姐姐和姐夫的婚礼,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从夏天推迟到了十月份举办。
这算是给陈慕武了一丝喘息之机,能让他把现在的工作做得七七八八。
如果再拿出一两个月的时间去苏连,那他就必须要把时间一秒掰成两半用了。
陈慕武实话实说,自始至终都对此不抱希望的卡皮察,自然也就不会感到失望。
他深知这些天里,全世界各所大学给陈慕武写信拍电报甚至登门拜访邀请他去别国任教的人有很多。
就算陈慕武想离开剑桥,又怎么会看上一个一穷二白百废待兴的苏连呢?
卡皮察在思考应该如何给自己的老师约飞教授回这封信,陈慕武拆开了那封瑞典大使馆来信。
从头到尾读完了信上的内容,陈慕武忽然又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