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理想导体来说,如果一块理想导体板放在永磁体上,根据楞次定律,导体板中会感应出电流,感应电流产生的磁场,刚好能和环境磁场大小相等而方向相反,从而相互抵消。
又因为理想导体没有电阻,所以导体内的电流不会衰减,这块导体板就会永久漂浮在永磁体上。
如果把超导材料降温到临界温度之后,那么这种材料也就会被视为理想导体,此时把它放到磁场环境下,自然也会在磁场中像理想导体一样悬浮。
但是如果采用理想导体的分析方法,把超导材料先放入磁场当中,然后再对环境温度进行降温到达超导体的临界温度之下,让超导材料进入超导状态的话,在理论上认为此时理想导体内部仍然保留有磁场,也就是说即使进入超导状态,超导材料依然不会在磁场中悬浮,因为它内部的磁感强度并没有消失。
人们在观念中,已经默认了材料进入到超导状态,就会变成理想导体。
所以一直以来,实验室内的物理学家们都是采用先降温让材料进入超导状态,再加磁场进行研究的办法,从来没有人想过先加磁场再去降温,和他们设想中的现象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迈斯纳当年之所以能发现以他名字命名的迈斯纳效应,就是因为他稍微更改了一下实验的先后顺序,这种更改可能是有意的,但更像是一种无心之失,先加磁场,再降温,然后就为物理学打开一扇新的大门。
原本被认为不会再漂浮的材料,在获得超导性之后,居然从磁场中飘了起来!
这种特性完全不同于理想导体,也就是说,是超导体所独有的一种效应。
之后人们研究超导体,确认一种材料进入超导状态,不仅仅去观测它的电阻率是否为零,还要看它会不会产生这种抗磁性,以及热容会不会发生变化。
三哥的室温超导不但遮遮掩掩,而且只提供了电阻的曲线,至于抗磁性和热容变化全不敢说,实在是不能让人信服。
最近几天陈慕武一直在琢磨,怎么才能让这个先加磁场再降温的“失误”,发生的不那么明显,不像他是在故意为之。
他打算在发现了超导体的这种完全抗磁性之后,提出一个“超导电性二流体模型”,给出一组方程,对这种效应进行一种宏观上的理论解释,然后就收手。
陈慕武觉得自己在做完这些之后,基本上也就告别了低温物理学的研究,至少在未来二十年内,他不会再涉足这一领域。
那组方程就是大名鼎鼎的伦敦方程,而方程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不是因为其发现地在英国的首都伦敦,而是因为发现这个方程的一对物理学家,弗里茨伦敦和海因茨伦敦的姓氏。
一对德国兄弟物理学家,姓氏却是英国的首都,陈慕武一直都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儿意思。
直到前些天,他拜托老布拉格去买那些金属单质的时候,被后者介绍认识了帝国理工学院的院长,纯种英国人,托马斯亨利荷兰。
嘭嘭嘭。
实验室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陈博士,有一位叫做赫胥黎的先生现在正在楼下,他说是您的朋友,想要拜访您.”
一边敲门一边说话的,是皇家研究所的门房。
不出意外的话,他口中的赫胥黎,应该就是陈慕武在鬼魂俱乐部和约克公爵的那个私人聚会上,已经见过两面的那个人。
只不过他一个继承祖父遗志,研究进化论的生物学家,来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难道说是鬼魂俱乐部那边,又有挣外快的机会了吗?
可是这超导体,和幽灵研究也不沾边儿啊!
叮嘱了施汝为和奥本海默几句,让他们继续做实验,陈慕武跟着门房,一起到了皇家研究所一楼的会客室。
“陈博士,你好!”
看到陈慕武进了会客室,坐在椅子上的赫胥黎连忙站起身和他握手打招呼。
在他身旁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陈慕武觉得自己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他,并不知道这人是谁。
“赫胥黎教授,今天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这位是?”
“陈博士,威尔斯先生,请允许我向你们彼此相互介绍对方。
“威尔斯先生,这位就是剑桥大学的陈博士,他也是约克公爵的好朋友,最近一直都在伦敦的皇家研究所里做着物理学研究。
“陈博士,这位是赫伯特乔治威金斯,他可是我们英国现在最著名的一位小说家.”
hg威尔斯,科幻文学史上越不过去的一座大山。
之前陈慕武提出来时空旅行,在英国乃至欧美都产生了巨大的反响,威尔斯就已经和他在报纸上隔空交流过一次,表示了对陈慕武这种想法的欣赏。
只是两人从来没有见过面,直到今天为止。
“您就是威尔斯先生?我读过您的著作《时间机器》,正是这本书,在相对论研究上给了我灵感.”
这倒不是陈慕武的一句客气话,几年前在公共租界的工部局礼堂,他向爱因斯坦提出时间旅行这个概念时,就是引用了威尔斯书中的例子。
两人之间握了握手,打过招呼,赫胥黎才向陈慕武介绍他们两个今天来皇家研究所的目的。
威尔斯虽然把自己目前的工作重心投入到了社会活动当中,可仍然没有落下自己的老本行,创作科幻小说。
尤其是近年来,科学界又传来了许多重磅发现,不但时间旅行有了理论支持,而且还出现了波粒二象性,出现了一只不知死活的猫,出现了一个听起来十分天马行空的平行宇宙理论。
这些崭新的科学发现,为威尔斯提供了无数新的创作灵感。
最近报纸上,又开始大量报道英国在低温物理学研究上取得了重大进展。
只是这次,威尔斯研究了半天,也没明白这超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即使导体没了电阻,能量传输再无损耗,可是要维持他们达到超导的低温环境,不是要耗费更大的能量吗?
大肆吹嘘这种镜花水月虚无缥缈的科学研究,有什么用?
他在一次私人沙龙上,提出来了自己的疑问。
威尔斯的忘年交,也就是这位热心的赫胥黎教授也参加了这次沙龙,对于低温物理学,他有着自己的看法。
“威尔斯先生,那报纸上写皇家研究所也好,写戴维-法拉第实验室也罢,您觉得那位布拉格爵士,他能有多少的功绩?
“他虽然确实得到过诺贝尔物理学奖,可是爵士今年已经六十多岁,这个年龄打打高尔夫球,应该还没什么问题,但是搞科学研究嘛,恐怕就不太行了.”
“赫胥黎教授,您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是在指舰队觉得那帮家伙们造假,可以迎合官场中那些老爷们的虚荣心?”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布拉格爵士背后另有其人.”
赫胥黎没说鬼魂俱乐部的事情,而是具体说了说,在之前约克公爵家举办的那次聚会上,约克公爵向众人展示的那块新型玻璃。
“据我所知,那种新型玻璃就是之前提出来‘时间旅行’和‘平行宇宙’的陈慕武博士研制出来的,而他研制玻璃的地点,就在皇家研究所的戴维-法拉第实验室。
“然后我又去翻了翻最近出版的低温物理学论文,发现陈博士恰好出现在了论文的作者一栏。
“他不但研究了超导,而且在此之前,还找到了一种新的氢。
“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重回世界第一的实验室,确实是在布拉格爵士的领导下,只是我认为在这背后出力最多的,应该还是陈博士。
“既然威尔斯先生,您对超导这件事存在着自己的问题,那么为什么不直接去皇家研究所,问问神奇的陈博士呢?
“我和这位陈博士的关系还不错,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代为引荐.”
赫胥黎讲完了今天两个人来到皇家研究所找他的来龙去脉,陈慕武没想到,他和以写《时间机器》而闻名于世的威尔斯第一次见面,谈论的话题居然不是和时间旅行有关,而是超导。
不过这样也好,陈慕武突然就想到,如何才能在不经意间造成那个“失误”的办法了。
送上门来的威尔斯和赫胥黎,刚好能当他发现超导新现象的见证人。
第201章 149意料之外的漂浮
“威尔斯先生,赫胥黎教授,既然你们今天都已经找到了皇家研究所,那就别只待在这间小小的会客室了,不如和我一起,到楼上的实验室里亲眼看一看,这所谓的超导,究竟是种什么东西.”
陈慕武好心邀请两个人到实验室里观摩超导实验,希望他们能顺便帮自己给做个见证。
“陈博士,这合适吗?”
赫胥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他是伦敦大学国王学院的动物学教授,在他的印象当中,实验室这种科研重地,应该是闲人免进的。
外人随意进入到实验室里,很容易就触发各种奇奇怪怪的不稳定因素,从而影响实验的结果。
“赫胥黎教授,当然没问题。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事实上,那间实验室里只有一台小小的制冷机器,我们所有实验都是在那台机器里进行的,它受到外界的影响很小。
“我对二位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把你们身上带着的香烟、火柴以及其他可能会引燃物品的东西留在这里,我们实验室禁止一切火源进入.”
威尔斯和赫胥黎两个人遵照陈慕武的要求,把身上携带的所有火源都留在了会客室里,然后跟着后者走楼梯到了楼上的实验室当中。
“这两位是我的助手,”作为主人的陈慕武,向房间里的四个人互相介绍彼此,“这个是写《时间机器》的英国著名作家威尔斯先生,这位是伦敦大学国王学院的赫胥黎教授,他的祖父便是那位写《天演论》的赫胥黎爵士.”
在介绍两位来客时,面对不同的学生,陈慕武的侧重点也有所不同。
对喜欢诗歌和文学的奥本海默来说,威尔斯对他的吸引力应该更大一些。
而对于自己的中同胞施汝为,写《天演论》的赫胥黎的大名,才是在知识分子当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我带两个客人参观一下实验室,今天下午就放半天假,二位可以是自由活动了.”
其实陈慕武接下去要说的话也没有什么背着人的,只不过是要和威尔斯吹吹牛而已,但他还是把这两个学生给请了出去,唯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两位请看,”施汝为和奥本海默离开之后,陈慕武托起一块灰白色的金属,向现场的两个人演示起来。
铌金属的稳定性极强,平常环境下不会和空气发生反应,而且又无毒无害,所以他才敢直接用手接触。
“这就是最近报纸上报道得沸沸扬扬的那种金属铌.”
“陈博士,”威尔斯打断了他的话,“这种金属的名字铌,和希腊神话里的那位泪水女神尼俄伯,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您说的不错,威尔斯先生,铌的这个名字,正是来源于这位希腊神话中的人物。
“当初在发现这种金属之前,人们先发现了一种金属钽,名字来源正是希腊神话当中宙斯的那个儿子坦塔罗斯。
“而铌是在钽矿石中分离并发现出来的,于是就以神话当中坦塔罗斯的女儿,尼俄伯的名字来为之命名。
“但其实铌这种元素,是美国人率先预测到存在的。
“一个美国人在很早之前认为某一种矿里面含有新元素,并以发现美洲大陆的哥伦布对其进行命名,把这种新元素叫做钶。
“只是他没能给出有力的证据,证明这是一种新元素,所以他的这个发现也就没能被人所信服。
“之后欧洲的科学家们,先后发现了钽和铌这两种元素,并以希腊神话中的两位人物名字进行命名。
“现在全世界范围内,只有美国人还固执的把这种元素叫做钶,除了他们之外,其他国家的科学家们都把它称之为铌.”
其实在当前的中华民,也有许多化学家和矿物学家把这种元素按照美国的称呼叫做钶,并为其专门创造出了一个汉字,钶。
这主要是因为庚子赔款的缘故,让大部分人都到美国留学,接受的自然也都是美式教育,沿用美制学术词汇不足为奇。
“先是在没找到决定性证据的情况下,就提前宣布新金属的存在,被别人真正发现之后,仍然坚持自己先前的名字,固执地不更改到和国际标准接轨,这确实像是那帮毛毛躁躁又骄傲自大的美国人,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一旁的赫胥黎精准吐槽,威尔斯听后也跟着微笑起来。
在一战当中,法兰西男儿打出了血性,那些喜闻乐见的乳法笑话,此时还没有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英国人早就看大西洋对岸的那个爆发户小表弟不顺眼,所以取笑起来也是毫不留情,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不过不光是美国人,英国人是眼睛长在脑瓜顶,对谁都瞧不起,毕竟他们此时还沐浴在日不落的余晖之下。
三人笑过之后,威尔斯继续提出他之前已经在某次沙龙上问过的那个问题:“陈博士,这一定就是你说的那台制冷机器,有关超导的实验,也就是在这台仪器中完成的吗?”
“正是如此.”
“可是我看这台机器,后面连着的电线可不细。
它运转起来的时候,功率也一定不低吧?
“那就算你说这种铌金属会在低温的时候电阻变为零,传递起电能来将没有损耗,可是这制冷所消耗的能量和损耗相比,不是大的多吗?”
刚刚在一楼的会客室里,赫胥黎转述他们来皇家研究所原因的时候,陈慕武就听到了威尔斯的这个问题。
一针见血就找到了问题的所在,这恐怖的科学敏觉,威尔斯不愧能成为一代科幻小说大家。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把两个人请到实验室当中来,打算来个将计就计。
“威尔斯先生,话不能那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