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忠贤转过头看向中年官员,目光平静,接着伸手拍了拍中年官员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贪也得有个度不是,哪有老兄你这般,抓住一只羊就往死薅,咱不得循序渐进吗,咱可不能再竭泽而渔了,老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是....!大...人您教训的是啊!”中年官员早就被吴忠贤这套一反常规的操作吓傻了,就连说话都在结巴,那满身肥膘都在乱颤
“谈不上,你我日后就是同僚了,当然要砥砺前行了,哦对了,还未请教老兄名讳?”吴忠贤面带微笑地看向中年男人。
“可不敢当!可不敢当!下属名叫陈皮,任原江湖司第十班提司,小的游手好闲空着一身肥膘,可不敢和大人您砥肩同行,小的愿为大人鞍前马后!”中年官员紧忙鞠躬行大礼!
吴忠贤眼神一眯,打量着眼前的陈皮,他对陈皮说的这句话潜台词是:我知道你薅朝廷的羊毛,但这都没关系。
毕竟前朝的剑不斩后朝的官,只要你跟我好好干,争取做大做强,以前的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反倒是陈皮给吴忠贤的答复很有意思,他先是自贬能力,接着对吴忠贤说:大人啊!不是小的不想跟你混,只是小的真是没什么本事,您在前方带领江湖司前行就足矣了!
吴忠贤嘴角一挑,此人绝不是这么简单!
“诶?陈皮老兄,你看我都来这么长时间了,咱们江湖司其他同僚呢?”吴忠贤面带如春风般的笑意,淡淡地说道。
“唉,大人你这就有所不知了,现如今江湖司在编人员,只剩下我陈皮一人。”陈皮一说到这里便是满脸苦涩。
陈皮转念一想,这吴大人不也是算在江湖司编制下的吗!这么一说不就是在暗讽吴大人吗,急忙补充到:“不不不!算上大人...不是,陈皮不算人,不算人。”
“江湖司说大不大,但身为朝廷下辖司部,在册人员为何会如此少?”吴忠贤倒没在意那些小事,心思全放在了其他地方。
按照女帝在朝堂的说法,江湖司原本归于刑部掌管,职权更是将整个江湖武夫,大小门派都囊括在其中。
光是每天审计进出京城的各地武夫,就需要诸多官员整理造册,更何况还有那些下派地方的官吏。
“难道是刑部看我抢权,故意给我穿小鞋?直接将江湖司原班底都扣留在刑部?”吴忠贤在心中盘算着。
“江湖司历来都是如此吗?”吴忠贤目光泛起寒意,嗓音低沉。
在大周之上,被吴忠贤斩杀的皇亲国戚没几百也有几十人了,那些文武百官胆敢主动找他的麻烦人,简直是失了智!
“也不尽然,原本江湖司设立正副二司,司长之下又设十位提司,每位提司掌管一个执事班,用以处理大小不一的案子。”陈皮鞠躬回答道,他不敢直面面对吴忠贤!
自己这位新任上司,上一秒还风和日丽,谁承想下一秒便风雨欲来,就算是他这样的官场老手,也着实琢磨不透。
“除此之外,京城各个望楼以及打更人,皆由江湖司负责掌管。”
吴忠贤背负双手点了点头,示意陈皮自己已经了解了。
照这么说,勘察京城,预防走水等都被一同划入江湖司职权范畴中。
这与刑部的职权有相互重合之处,怪不得那些人要给自己穿小鞋。
“那你能给我解释解释,为何江湖司衙门如此破败?跟他娘的遭贼了似的,啊不,这他娘的就连贼来了都得抹眼泪!”吴忠贤适时地开口,神情冷若冰霜,嗓音近似咆哮。
但凡是个正常的上司,在走马上任第一天看到自己下属办公地点如此破败,想必都会火冒三丈的吧!
445:大秦英雄
“扑通!”
陈皮闻言顿时熊躯一震!随即便跪在地上喊道:“大人明察啊!小的真是冤枉的~”
“都是户部那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见咱们江湖司只剩我一人,便以户部建制空闲为由,拒绝调拨钱款!每次只派发小的一人的月奉,其余钱款一概不给!”
吴忠贤双手附在身后,一边听着陈皮的讲述,一边围着那片被精心照料的菜圃,翠绿的嫩芽茁壮成长着。
“你起身,跟我走。”吴忠贤留下一句话,转身便向外走去,而海棠笑嘻嘻地跟在身后。
“大...人咱们这是要去哪呀,您不会要将陈皮下狱吧!大人!小的真是被冤枉的呀!”
陈皮顿时冷若寒蝉,立即‘邦邦邦’地用头戗地,大声求饶道!
“少废话!跟上。”
走出坊间官道,将那个破败的衙门和陈皮甩在身后,想来陈皮那一身肥膘,想要追上吴忠贤要等上片刻。
江湖司置身于坊间隐秘处,四周寂静无声,就连个叫卖的小贩都没有,若不是吴忠贤提前知道江湖司确切地址,估计也难找到。
就在吴忠贤刚刚走出江湖司便被一群五六岁的孩童围了起来,每个孩童身着打满补丁的百衲衣,蓬头垢面宛若一个个小泥孩儿。
“咿,哥哥你是大官吗?”其中一位小男孩歪着头望向吴忠贤,眼中满是清澈的目光。
吴忠贤虽然没搞清楚眼下这是什么个状况,但见眼前男孩奶声奶气地询问,顿时来了兴致,随即弯下腰说道:“没错,哥哥是朝廷大官。”
小男孩顿时欢喜不已,目光中洋溢起笑意,但又像是想到什么似地,将手指放到嘴里,忸怩地说道:“那大哥哥你有没有没见过我爹爹呀?”
“你爹爹是谁?”吴忠贤有些好奇地问道。八壹中文
“王云风,我爹爹他之前也是在这里工作的!因为我爹爹跑的特别快!每次都能抓到偷东西的坏蛋,以前在这里的工作的其他叔叔都说爹爹是大马猴转世的!”
小男孩一提起自己的父亲,眼中满是向往骄傲,手舞足蹈地描述着。
吴忠贤心思一动,便微笑地说道:“那为何要大哥哥帮你找爹爹?”
“嗯嗯...大哥哥你靠近些...陈皮叔叔不许我和别人提起爹爹...”小男孩冲着吴忠贤摆了摆小手,见吴忠贤贴身附耳,便小声说道:
“陈皮叔叔说我爹爹外派京城执行秘密任务了,我...知道不该爹爹工作很忙,甚至过年都很少回家,但我...哇呜呜呜!”
小男孩边说边哽咽,说到最后直接站在吴忠贤面前放声哇哇大哭!
吴忠贤心中一凛,若按照陈皮的说法,江湖司目前在编人员就只剩他了,难道那老小子在骗自己?
不,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骗自己,而且这种浅显的问题,只要自己去吏部随便一查就能查到,陈皮完全没必要在这种问题撒谎。
“呜呜...但我娘亲已经病了,家里实在是没钱请郎中了...”
“我已经三年没见过爹爹了!”
男孩仰头放声大哭,泪珠止不住地落下!
围在身旁的孩童不知是不是被感染到,一个接着一个抽泣起来,接着吴忠贤四周孩童声啼哭不止!
“我也想爹了,呜呜!”“我也是!...”
‘轰!’
这句话让吴忠贤沉默了。
他通过江湖司衰败的门庭以及陈皮遮遮掩掩的话语,能隐约知道江湖司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能让整个司部兜兜转转,最后只剩下一人,当今朝堂之上除了女帝,那只剩下陈留王一人有这么大的权柄!
“无人不帮我!不帮我的人都死了!”
这句是陈留王在牢狱中所喊出的话,如今又浮上吴忠贤心头。
血腥味从字里行间中跃出!这短短一句话的背后,又是多少枉死冤魂!
怪不得这几年江湖都乱成一锅粥了,反倒是专管江湖武夫的江湖司一点行动都没有。
怪不得堂堂个户部,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克扣江湖司的俸禄!
怪不得偌大个江湖司,如今只剩下陈皮以及那只大黄狗!
陈皮那遮遮掩掩不惜自损贬低的话语,怕不是把吴忠贤他当成了陈留王的鹰犬同党?!
“陈留王真是该死!那背后之人更是天下祸害!”海棠的眼角也被泪水浸红,波涛胸前一起一伏,低声抽泣着。
吴忠贤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将心中怒火压下,他不能在这群天真的孩童露出马脚。
望着那一张张稚嫩天真的面孔,他不忍心告知孩童真相,他不想这些孩童从小就活在怨恨之中,正如陈皮所做。
吴忠贤要把这个善意的谎言,继续圆下去!
接着吴忠贤勉强露出微笑,从怀中拿出一袋银两分给四周的孩童,说道:
“大哥哥当然见过你们的父亲了,但是你们父亲正在执行一个非常隐秘的任务,所有现在还不能回来陪你们,这是你们父亲拜托哥哥带给你们的。”
“这可是机密哦!答应大哥哥,不要跟任何人说!”
“知道了大哥哥!谢谢大哥哥!”
四周的孩童逐渐散去,就在此时,之前的小男孩悄悄跑到吴忠贤身旁,细声细语地询问道:
“那我爹爹执行的任务危险吗,我娘亲每天都站在门外,等着爹爹回家,但每次都见不到爹爹的身影,娘亲很担心爹爹。”
吴忠贤低下头不敢直视男孩天真的目光,他能欺瞒大周二凤,就连不可一世的大秦女帝,在她面前吴忠贤张口就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很危险,但你父亲是为了大秦百姓的安危在外奔波!”海棠适时地开口说道,并且将自己的左手放在吴忠贤肩膀上。
“你爹爹是大秦的英雄。”吴忠贤强忍着哽咽说道。
“好耶!我爹爹是大秦的英雄!”
小男孩顿时雀跃不止,兴奋地向远处跑去,最后还不忘回身向吴忠贤摆与海棠摆手道别。
吴忠贤缓缓起身,一口浊气自胸中吐出,没停留片刻便迈开前行的步伐。没时间再留给他驻足停留。
“我们走吧。”吴忠贤轻声对海棠说道。
“嗯。”海棠轻轻点了点头,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吴忠贤为何要重建江湖司。
只为不有。
无论是修远山庄的惨剧,亦或是方才那群孩童的至亲。
446:百官的下马威
朱雀御街贯穿京城南北,足足有十里余长,南起京城皇宫,北至大秦太庙,作为先秦时期的秦王专用通道,承担连接皇室太庙的重任,一直是不许文武百官,百姓商贩在其上通行。
直到赢继位后,方才规定只有在皇室朝拜时节才禁止行人通行。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它成为整个京城最为繁华的街道,尤其是在后来除刑部被单独安置在太平门外,其余五部均被安置在城南后,往来行人愈加增多,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女帝赢开放朱雀御街也是出于这一层的考虑,这一举措使得五部文书向上传递皇宫的道路,畅通无阻愈加快捷!
一辆装饰素朴的马车,从朱雀御街转入户部街,向前行进没几步便被巡城守卫拦了下来。
马车里的人正是吴忠贤与海棠,以及刚走几步路就呼呼带喘的陈皮。
吴忠贤心里清楚,眼下陈皮还不信任自己,所以没有再与他多说什么,信任从来都不是靠嘴说说而已。
吴忠超坐在马车中闭目凝神,他亲自前往户部一共两个目的,一个是要为户部拖欠江湖司多年俸禄钱款讨个说法。
其次就要是摸清楚,究竟是何人在这几年间一直打压排挤江湖司。
马车缓缓停在前方,一幢壮阔无比的建筑展现在眼前,高阁玉楼隐入云雾,不愧是帝国经济命脉,执掌六部金银钱粮的户部。
“前方为衙门重地,闲杂人等禁止通行,尔等速速退离!”手持长朔的骁卫厉声喊道。
话音刚落,只见陈皮晃动着满是肥膘,面带恭维的笑意,手中高举江湖司的令牌喊道:“江湖司前来办理公务,还请左骁卫的兄弟放行。”
左骁卫将陈皮递过来的令牌捏在手里反复看了看,神情有些反常地说:“你们江湖司就剩一个半人,用得着来户部?”
“嘿嘿嘿,兄弟你有所不知啊!”陈皮又是一如既往的亲切笑容,接着向着身后马车努了努嘴,说道:
“这不是上面给我们江湖司亲指派了一位司长吗,司长大人新官上任,想要查查江湖司的账,嘿嘿嘿。”
“你们江湖司的有啥可查的,都是库房能饿死耗子的主。”左骁卫一脸不屑地看了看陈皮身后简谱的马车,接着开口说道:“按律规定,进入户部衙门的车辆一律要下车检查!”
“兄弟你这...”陈皮想让左骁卫通融通融,他又不是没来过户部,秦律确实有这条规定,但也这都是老黄历,现如今能有几人遵守?
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那些朝中重官的马车能有几个人敢拦下来?无非就是看吴忠贤所乘的马车简陋朴实没有任何标识,这些左骁卫就本能的以为吴忠贤在朝中毫无背景。
况且,要是但凡有点背景的人,能被吏部调派到鸟不拉屎的江湖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