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疆深深吸了口气,长袍无风自动,他猛然一步踏出。
“轰!”
两人相撞,澎湃的武道气机激荡,化作涟漪散开,吹散风雪。
赵无疆拳势如雷,腿脚如风,金刚不坏加身,一拳又一拳将轩辕玉衡的攻势压下。
“赵无疆,你这不过是拖延时间!”
轩辕玉衡怒吼,他打得极为憋屈,武学用不出,一次次被赵无疆的拳势打断,但是赵无疆也根本无法将他重伤,除非这样打上三天三夜,兴许才有点机会。
但是以赵无疆这般挥霍武道气机,拼命三郎的架势,别说三天三夜,最多三盏茶的时间,赵无疆就会自己承受不住心神损耗重伤倒地。
赵无疆依旧不言语,嘴角已经淌出鲜血也浑然不顾,他看到轩辕玉衡口鼻不断流出的彩色血迹,拳脚愈发用力。看
---
两轮箭羽,三轮毫不停歇的攻势,赵无疆以金刚不坏狠狠将轩辕玉衡压制在这方圆六七丈的雪地上。
“啊!”赵无疆怒吼一声,再次咽下喉咙处的猩甜,可拳势终于还是颓败不少,他踉跄退了一步。
“朕,要将你点天灯!”轩辕玉衡喘着粗气,脸上与雪白的貂裘上都是斑驳又缤纷的血迹,他抬手一招,手中狠狠一握,这一次,终于没有赵无疆的打断了。
剑气澎湃,在他手中蓄势待发。
赵无疆一屁股坐下,就这么坐在雪地上,靠着朱红墙壁,轻轻擦拭血迹,虽疲态满脸,但依旧温和笑了笑:
“王爷,你知道我是怎么成为皇上心腹的吗?”
“朕不会给你......”轩辕玉衡的“再次拖延时间”几个字还没说出口,没有丝毫感受,口中就毫无征兆流淌出潺潺血迹,像是流水一般,根本止不住。
轩辕玉衡一愣,抬手一擦拭,手中的血水没有丝毫血腥气息,更像是将颜料倒入水中后的样子。
他口鼻耳不断流淌淡彩的血水,就像他的身躯决堤,洪水泛滥。
“靠的是医术。”赵无疆瘫靠在墙壁上,淡淡笑道,不像是在与生死大敌对战,更像是在与一位老朋友交谈:
“你喝得那杯绿蚁酒,你用吸星大法吸的每一个龙隐卫,现在四周的彩色雾气,都有一位位药材。”
轩辕玉衡口中呜咽不清,想要说话,可已经跪倒在地,口鼻不断涌血,他怔怔盯着赵无疆。
“对了,王爷,甚至还有我。”赵无疆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小瓶,一口将药液吞入腹中,干净一笑,如同邻家大男孩一般:
“我体内也有。”
轩辕玉衡趴在地上,神色狰狞,一步步爬向赵无疆,血水在身下已经消融了白雪,成为一滩泥泞。
他不敢相信,以自己天阶不出人间无敌的修为,居然会败在一个阉人手中。
这种无色无味无知无觉能毒杀大宗师强者的毒药,他从没见过,更闻所未闻。
也许自己早点发现,可以凭借修为压制,但是偏偏赵无疆早就料到了一切,如疾风骤雨不歇的攻势,就是让他没时间疗伤,直至毒发。
第325章 山本无忧,因雪白头
----
轩辕玉衡眸光涣散,天地间的风雪好像在摇晃,天旋地转间,他躺在了雪地上,怔怔盯着灰暗的天穹。
天穹上好似有着一张颠倒众生的绝美脸庞。
“汐...”
他轻声喃喃,没了气息。
兵甲碰撞的声音渐起,赵无疆心中的一口气终于松懈,他有些疲惫,接连透支身体,简直比与一众红颜大战三百个回合还要虚弱。
风雪渐渐停下,他看到兵甲拱卫着一道明黄衣衫的人影,跨过断壁残垣,向这边奔来。
他眼眸一颤,脑袋微垂,眼眸缓缓闭上。
“赵无疆!”
一道慌张略带哭腔的熟悉声音响起,他嘴角勾了勾,身躯顺着墙壁倒下。
----
赵无疆有些疑惑。
他明明已经沉睡,可却能感受到许多感受。
他感觉有人踉跄奔来,将他抱起,随后便被人抬起。
他感觉他刚刚躺下,就被人摆弄身体。
他感觉温热的液体入腹,有人不断离去。
他感觉万籁俱静,有人伏在他身上哭泣。
他感觉有人握紧他的手,说着许多许多他听不清的话语。
他感觉有润泽唇瓣轻点他的嘴唇,如惊鸿过隙。
最后他跌入无边黑暗,那些声响越来越朦胧,那些感觉在远去。
“喂!我特么是重伤了,不是死了!”
他高声呼喊,没人听得清晰。
----
断壁残垣。
养心殿前殿已经坍塌。
前殿之前的大门,宫道,墙垣,也已破烂不堪。
幸存的五名龙隐卫,已经在接受治疗,在无涯阁的三名龙隐卫以及甲二三甲十九,加上皇城内的一名龙隐卫,都循着动静赶来。
甲二三原本的慈眉善目也已敛去,甲十九则更加凶神恶煞。
他俩先是去觐见了皇上,随后便去看望受重伤的同僚,从同僚这了解具体情况。
当得知轩辕玉衡无可匹敌力战众人时,他俩满目忧心,当得知轩辕玉衡被赵无疆击败之后,这两位龙隐卫不敢置信。
他们无法想象,赵无疆是如何以弱击强,逆行伐上,将天阶之下的轩辕玉衡击败的。
听着同僚的描述,他俩心潮澎湃,也心中叹息。
因为赵大人,在此前告诉他们,近期不必入宫。
他们知道这惨重的伤亡之后,心中明白,若不是赵大人这番交待,他们入了宫,只会是白白送死。
----
天穹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
轩辕靖听着窗外簌簌的声音,嘴角勾起一抹笑,却盖不住她眉宇间的忧心。
她扇动着药炉之火,盯着床榻上的赵无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赵无疆早就将今日可能发生的种种,都交待给了她与龙隐卫,她这才脱离了今日的险境,但是赵无疆却重伤未醒。
“朕....”轩辕靖蹙眉,有许多话想告诉赵无疆,也许是赵无疆沉睡,她才有勇气说出。
“我...”她欲言又止,满脸柔意,还有一抹羞涩风情,字斟句酌:
“你曾说,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我也想与你白头,只是......”
她将话咽了回去,只是可能来不及。
心中默念,她叹了口气,眉如远山,抚上一抹忧色。
心湖荡漾间,她用抹布包裹药壶把手,倾倒滚滚药水,白瓷大碗漫漫上涨,水面映出她微皱的眉头。
山本无忧,因雪白头。
水本无忧,因风起皱。
第326章 剑拔弩张与世事休
----
岭南冬雨。
淅淅沥沥。
荒村野冢,黄泥小道。
这十里荒山,尽是剑冢。
铸剑于此,养剑于此,折剑于此,葬剑亦于此。
山上星罗棋布插着各色的剑,有人踩踏着黄泥小道,草鞋泥泞不堪。
他随意拔出一柄漆黑断剑,剑身都是稀泥,屈指轻轻一弹,黄泥纷飞,剑身颤鸣。
天雨啪嗒啪嗒打在他宽大的帏帽与墨黑长袍之上,他似浑然不觉,不撑伞也不戴斗笠着蓑衣。
“天惊已醒,便还剩下最后一件事了...”黑袍人轻声喃喃,嗓音沙哑如磨剑石厮磨剑身。
只是黑袍人话音刚落,不远处脚步声渐近,来者是一位身穿蓑衣头戴斗笠,脚踏草鞋的老者。
老者手持一根竹杖,腰间挂着枯黄色的酒葫芦,他苍老的眸子深邃无比,看着四周着错落有致埋入黄土大半的剑。
这些剑他早已不知看了多少遍,但每一遍的感受都不同。
“那孩子,你为何不带回来...”老者叹了口气,天雨像是水流幕布,他眼中的黑袍人身影有些扭曲。
黑袍人没有转身,轻轻擦拭着漆黑断剑剑身上的泥水,淡淡道:
“他身旁有强者守护,强行带不走。”
“你若强行,天之下,有几人能拦住你?”老者缓缓走向黑袍人,小道两旁的无数长剑剑身嗡鸣,似乎马上要破土而出一般。
老者声音渐冷:
“你是想要报赵长源当年那一剑之仇,还是对这孩子别有所图?”
“长源师兄当年那一剑,导致我温养了十数年的剑气尽数消散....”
黑袍人左手持漆黑断剑,右手虚握,手中黑雾长剑凝聚,他缓缓转身,语气分外感慨:
“但我也因祸得福找到了自己的剑道,所以这些年,我其实一直很感谢他...”
黑袍人嗓音沙哑,左手与右手相握,双手持剑,漆黑断剑缓缓化作粘稠黑水,像是要融入黑雾长剑之中。
手持竹杖的老者眸子眯起,黑袍人手中的两柄剑已经融合成了一柄,那原本埋入剑冢荒山只露出一个剑柄的漆黑断剑,已经被黑袍人的雾气长剑吞噬。
“是吗?”老者竹杖斜指,语气冰冷:
“裴敬诚,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愈来愈逾矩了。”
“规矩大,还是剑大?”唤作裴敬诚的黑袍人淡淡一笑,脚踏泥泞一步缓缓踏出。
老者扶了扶斗笠,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