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只有主仆三人,裴当便压低声音,聊起了最机密的事情:“皇爷,去年十月十日,朝鲜国王之叔首阳大君发动政变,诛杀了托孤重臣金宗瑞、皇甫仁,流放其弟安平大君于江华岛,将朝鲜国王李弘软禁。
这场政变已经取得成功,朝鲜内部正在进行大清洗。
真是天助皇爷,这是想睡觉,就给送来了枕头。咱大明可以合情合理地出兵朝鲜了。”
黄七笑着反驳道:“什么天助,你怎么把皇爷的功劳,算到天的头上去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去年四月,首阳大君带领朝鲜使团来大明进贡;七月,朝鲜三万大军陈兵边境;九月,皇爷派江侍郎总督辽东军务,征调大军前往朝鲜边境;十月,宫廷政变爆发。”
裴当听完有些懵:“你是说皇爷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朱祁钰摆摆手:“别说的这么难听,好像我是操纵一切的幕后黑手似的。是人家首阳大君想发动政变,我只是不置可否、乐观其成而已。
等与女真部紧邻的朝鲜咸镜道乱起来,就让江渊出兵戡乱。
然后首阳大君和朝鲜国王在内讧中同归于尽,李氏王族尽灭,我顺理成章将朝鲜建省,划入大明管辖,并封建亲王镇守。
日本人一定不会坐视的,必然要发倾国之兵进攻朝鲜。
到时候我就可以把日本的主力精锐彻底消灭在朝鲜,最后大明水师登陆日本本土。
朝鲜和日本加起来一千多万人,安南还有五百万左右,加起来差不多两千万。
我接手皇位的时候,大明也才六千多万人。
一下子多了两千万人供养朝廷,原内地百姓的生活压力可就大大减轻了。
到时候大部分百姓都该称颂我为中兴明君了。”
黄七连忙赞道:“才短短五年时间,大明就已颇具中兴之象,这要再过二十年,岂不是要复现文景盛世了。”
朱祁钰闻言,被逗得开心大笑起来。倒不是因为什么文景盛世,而是朱祁钰突然想到,自己女人中有个小迷妹凝香娘娘,旧仆中有个小迷弟黄七公公,文臣里有个铁杆拥趸王大学士,武将里有个铁杆拥趸刘大侯爷。
藩王中还有东吴郡王,勋贵中还有曹国公,都是坚定不移的死忠。
这么一看,自己在各行各业里还都有个颇具代表性的铁杆粉丝。
从这个角度想的话,这皇帝当的还算有些体面。
黄七还以为是自己拍马屁拍好了呢,也在那里跟着陪笑。
好容易等两人高兴完,裴当才继续说道:“朝鲜政变发生后,被杀的辅政大臣金宗瑞,其心腹李澄玉镇守咸镜道。
首阳大君派一个叫朴好问的去解除李澄玉兵权,结果反被李澄玉所杀。
李澄玉杀掉朴好问之后,自称大金皇帝,纠合女真势力,试图起兵反抗。”
朱祁钰点点头:“很好很好,连女真都被卷进来了,他们跟着‘大金皇帝’瞎蹦,这是意图复辟金朝,有不臣之心的铁证。
他们都造反了,我族灭之,不过分吧?
传密旨给江渊,让他一定要保住李澄玉,不能让李澄玉被灭。
先让李澄玉和首阳大君搞内战,等他们打差不多了,再冲上去统统灭掉。
你再强调一下,这是我的建议。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江渊可以便宜行事、相机而动,我不会干涉他的。”
黄七好奇地问道:“皇爷,这江侍郎没有统兵经验,他能够打赢吗?”
朱祁钰摇摇头:“谁知道呢,徐有贞也没有统兵经验,不一样打赢安南了吗。而且打下安南之后,徐有贞行黄老之道,抚境安民、无为而治。
安南被他治理的极佳,百姓受到善待,再没有永乐朝那种此起彼伏的反抗了。
所以啊,既然派江渊去了,那就让他放手去干吧。这叫做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这也是君臣相处之道,要允许人失败,允许人犯错,即便失败了,我也不会过分苛责的。
不然大臣办事时,全都畏手畏脚、瞻前顾后,只会处处事倍功半。”
黄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和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在一起,朱祁钰讲起话来也无所顾忌,说出来的,都是大实话。
到了第二天,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也没什么太多活动,朱祁钰只是发出了一道诏命,封王诚之侄王敏、舒良之弟舒玉、张永之兄张琮、王勤之侄王贤、郝义之侄郝安等等心腹太监之亲人俱为锦衣卫世袭百户。
另外,今天是接天楼、神女阁新建的阁楼正式启用的日子。
鸣玉坊北端的西直门大街与新开道街形成了一个关键的十字路口:新街口。
新街口西南,是京城最大酒楼:接天楼;京城最大的乐舞之所:神女阁。
新街口东北,是矗立着上圣皇后玉像的上圣仙宫,也是京城最大的游园。
新街口东南,皇帝将规模宏大的大隆善护国寺,改建成了京兆府。
西城兵马司被迁到京兆府旁边,与接天楼隔街相对。
新街口西北,原来有许多寺庙。朱祁钰将其拆掉,设计了气势恢宏的百货大楼与贸易市场,准备在开海禁、下西洋之后,贩卖各种各样的货物。
学着后世的土地开发思想,朱祁钰将京兆府设在鸣玉坊旁边,并将西城兵马司搬迁了过来。
这样鸣玉坊的安定繁荣就有保障了。
新店开业,神女阁的阁主李惜儿没有接待宾客,反而获得殊荣,被接到了齐王府做客。
皇帝坐稳了江山,到了该论功行赏的时候了。
就连秘密情报系统的有功之人,都要重赏。
李惜儿乘马车来到齐王府,意想不到的是,在背后掌控神女阁的凝香娘娘亲自到大门外迎接。
两人相互见礼,携手而入。
一边走着,一边闲话,凝香笑道:“以后惜儿姐姐不必再亲力亲为了,只管做阁主,替我管理好神女阁就是了。
今日请姐姐来,一则是吃个饭,交流交流感情,还有一个,是想请姐姐指导指导我们姐妹。
最近朝局大变,有些贱人看着我们夫君坐稳皇位、唯我独尊了,就哭着喊着要来做妃嫔。
所以我们得不断地精进技艺、推陈出新,把夫君牢牢地笼络住才行。”
李惜儿笑道:“圣上对你们不是极为宠溺吗,哪里就居安思危到这个程度了。”
凝香摇摇头:“争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刻都不能松懈啊。”
李惜儿笑道:“妹妹莫非是想和圣上实际操作操作,让姐姐在旁边给查漏补缺?”
李惜儿本来是开玩笑,没想到凝香却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对,妹妹就是这个意思,还请姐姐不吝赐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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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4章 共识达成风雨欲来 大军云集朝鲜
在李惜儿吃惊之余,凝香又补充道:“我们姐妹的侍夫之道,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野路子,粗疏荒唐之处,还请姐姐不要笑话。”
李惜儿笑道:“那哪能,圣上登基五年了,后宫不仅没进新人,反而常侍人数还从十五减少到了五个。
可见你们手段之强,我也很好奇,你们到底是如何侍奉皇帝的。”
凝香笑道:“一会姐姐就知道了,你还是第一位进入灵玉宫的客人呢。见了夫君,姐姐只福身行礼、自称臣妾即可,不必跟他太客气。”
二女一路说说笑笑,径直进入灵玉宫,来到合欢殿。
一进入这座不大不小的白玉宫殿,李惜儿便被吓了一大跳:刚一入内,迎面便撞见一架巨大的屏风。
屏风上画的人物栩栩如生,和真人一般大小。只是画中女子却不着寸缕,其情其态足以令人神魂颠倒。
李惜儿定睛细看,这不是世子生母嘛,旁边帮着皇帝禁锢佳人的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位女子,则是那对大名鼎鼎的双生小齐王妃。
这乍一看,还以为是真人在此行男女之事呢。
转过屏风,再看另一面,则是一男五女,更加生动多姿。
李惜儿由衷地感叹道:“们这路子倒也真够野的,我做梦都想不到还能有这样的玩法。”
凝香笑道:“让姐姐见笑了,都是我们那冤家想出来的主意,我们只是陪他一起发疯罢了。姐姐里面请,我们喝茶说话。”
李惜儿再往里面走,殿内的种种事物,更令人目不暇接,就连李惜儿都看得面红耳赤。
林香玉等人闻言也迎了出来,几位姐妹相互见礼,又携着李惜儿至软榻前向朱祁钰行过礼。
朱祁钰细细观察了李惜儿一番,这女子,比上次见时,风姿更胜。
历史上的景泰,被朱祁镇和孙氏责骂其‘以伎为妃’,这伎指的就是李惜儿了。
这次叫李惜儿来,也是为了放她自由。
李惜儿倒没想这么多,也仔细地打量了皇帝一番。这皇帝还真是奇怪,以前李惜儿也远远见过皇帝一次,只是如今皇帝与那时相比气质更加超脱。
现在的皇帝眼神清澈、春光满面,看上去仙风道骨、飘逸出尘,完全不像一个大权在握,整日醉心名利之人。
这就太不正常了,以李惜儿阅人无数的经验看来,相由心生,眼神最能反映心迹,几乎所有上位者,都能从眼神中看到利欲熏心之象。
把大明天子硬生生当成了道家仙长,让人说什么好呢。
朱祁钰先是问过李惜儿将来打算,本欲做个妥善安排,让她安安稳稳过后半生。不料李惜儿当神女阁阁主还当上瘾了,好说歹说不肯离开。
见其心意已决,朱祁钰也不再生劝,而是好奇地问道:“最近朝中没一个出来和我唱反调的,你可知都有谁在背地里对我心存不满吗?”
听到这话,李惜儿来了精神,洋洋洒洒地给皇帝讲起了在京权贵们的动向。
朱祁钰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李惜儿讲的很多事情,还真不是东厂和锦衣卫能探察出来的。好在自己留了个心眼,多设置了几条秘密情报渠道。
后面的事情,番外再述。
正月十六,假期结束,朝政恢复正常的第一天,内阁众人就得到了令人吃惊的消息。
兵部尚书罗通将朝鲜政变的消息,原原本本给众人讲了一遍。
由于朝鲜方面的刻意封锁,去年十月十日发起的政变,到了今年正月才传到北京。
如果说以前还有很多人不认同皇帝征讨朝鲜的计划,但现在呢,都无话可说了。
首阳大君擅自诛杀辅政大臣、软禁大明天子册封的朝鲜国王,于情于理于法,大明都应该出面干涉。
像薛这种跟皇帝没什么交集的大臣,心中就在想:‘皇帝莫非真是天命所归?这边刚刚决定讨伐朝鲜,朝鲜那里就大搞内讧。
这一内讧,大大削弱了国力不说,还给了皇帝出兵干涉的理由。
朝鲜没办法反对皇帝出兵,大明国内也没办法反对皇帝出兵。
这不就又回到隋唐征高句丽的野路子上去了吗,打输了,皇帝权威扫地;打赢了,千古名君的格局就出来了。’
作为皇帝铁杆拥趸的王文则是完全不同的想法:‘皇帝做千古名君,我们跟着做中兴名臣,君臣一起流芳百世,善哉善哉!’
周忱、沈翼等技术官僚则持无所谓的态度,反正经过灭佛,大明朝现在有钱有人,爱打就打吧。
连次辅魏骥的心态都十分平和,反正现在沈翼回来了,户部那一摊子糟心事,让沈翼操持去吧。
在魏骥看来,如今六部最不好当的就是户部尚书。
但在沈翼看来,如今户部处于最美好的时代,虽然事务繁剧,但是架不住有钱啊。有钱的户部尚书,就是最好当的户部尚书。
罗通向众人问道:“那我们要请求召集朝会吗?”
王文摇了摇头:“应该也没什么可说的吧,就是调兵呗。圣上之前就已经说了,调从缅甸返回的京军去辽东,如果不够,再调南京上直卫。
前线则由江侍郎全权处置,不必事事请示。
事情到了这一步,想靠几封诏书就解决问题,肯定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