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一道圣旨改变格局 徐琦妥协同意
等徐琦随着袁诚迎出正院,却发现来的人只有一个是自己认识的。
不过徐琦并不孤单,因为袁诚也同样只认识一个人。
为首的年轻太监拱手笑道:“袁公、徐公,下官尚衣监掌印高平有礼了。”
徐琦闻言一愣,这是新晋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有名有姓的大内官啊。
只是这位新锐大太监去年还是籍籍无名之辈,今年就一跃成为两只手就数的着的实权大太监。能在内廷崛起的如此之快,显然是背靠着了不起的大人物。
至于这大人物是谁,也很好猜。原来的孙太后废了,恭让皇帝被监禁,原来的钱皇后废了,周皇后被软禁。
如今吴太妃是天下最尊贵最有权力的女人,但是出了名的潜心修道,几乎不理庶务。认了武定侯为父的齐王妃有样学样,生下皇长子之后便神隐了,从此极少极少在人前露面。
那答案就很明确了,高平背后要么是皇帝,要么是那两位王妃。
徐琦作为朝廷重臣,早就综合各方消息,把京师那些贵人研究明白了。
徐琦、袁诚与高平极为客气地寒暄之后,高平便非常热心地替两人介绍起来:“袁公、徐公,这位是信国公。”
徐琦、袁诚又吓一跳,连忙见礼。没想到啊没想到,继曹国公李璇之后,又一个年轻人一跃成为了国公。
但是这也没法说,按照太祖制定的爵位继承制度,汤杰就应该是信国公,是恭让皇帝在位时,死活不让汤杰袭爵而已。
这就导致一个结果,信国公汤杰与武定候郭昌一样,只能死心塌地跟着皇帝干,再倒向恭让皇帝就有些滑稽可笑了。
徐琦暗暗算计着,果然来的这第一位勋贵是皇帝嫡系中的嫡系。
待徐琦、袁诚行礼问候完毕,高平又继续介绍:“袁公、徐公,这位是上圣皇后的弟弟,因率天子亲军平定兵变有大功,圣上新封的乐成侯。”
这位更了不得,可是皇帝的二舅舅啊,徐琦、袁诚忙不迭地行礼问安。
接下来是文臣,高平介绍道:“袁公、徐公,这位是原兵部武库清吏司郎中成公,承圣上旨意,升任南京兵部右侍郎,协同守备南京。
这位是原镇守浙江右副都御史轩公,承圣上旨意,升任南京兵部左侍郎,协同守备南京。”
徐琦、袁诚连忙与二人见礼。轩先后做过福建巡按御史、浙江清军御史、浙江按察使,浙江和南京离的近,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倒都相互认识。
而且当今官场,以清操闻名天下者,轩与耿九畴齐名,朝野语廉吏必曰轩、耿。
至于成敬,徐琦、袁诚虽未见过,但也是久仰大名了。
徐琦在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就理清了其中脉落:来的五个人里,除了轩外,剩下的信国公、长乐侯、成敬、高平都是皇帝嫡系心腹。
而轩、信国公都有闽浙背景,轩久在福建、浙江任职自不必说。汤杰虽然和浙江、福建没有直接关系,但浙江的海防体系,可是第一代信国公、开国元勋汤和打造的。
皇帝想让这些人亲自参与南京大裁军,然后将整顿好的南军带去浙江、福建平定倭寇?徐琦竟然在极短时间内就把皇帝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几人见过礼,高平便当众宣读了圣旨。
圣旨内容也很简单,就是明确规定了南京的守备制度:南京守备衙门总揽职事,设守备九人,分别是:
太监正守备、左守备、右守备。
文臣正守备、左守备、右守备。
勋贵正守备、左守备、右守备。
正守备太监由南京司礼监掌印太监担任,左守备由南京御马监掌印太监担任,右守备由皇帝随机指派。
正守备文臣由南京兵部尚书担任,左守备由南京兵部左侍郎担任,右守备皇帝随机指派。
正守备勋贵由魏国公担任,左、右守备由皇帝随机指派。
如此一来,太监、文臣、勋贵相互制约,正守备、左守备、右守备相互制约,谁都做不到大权独揽。
大明之前就是太监、文臣、勋贵相互制约、共同守备南京,而正守备、左守备、右守备则属于朱祁钰的小小发明创造了。
因为平时瞎混,一个守备就够了,但是真正要做事的时候,一个守备就有些忙不过来了。
比如这次的大裁军,文臣守备中只有一个南京兵部尚书,就算再精明强干,也应对不了十万级别的军队整编。
而徐琦、轩、成敬分别担任南京兵部尚书、左侍郎、右侍郎,也是朱祁钰开始着手控制南京兵部的开始。
传完旨意,众人正堂叙话。
众人客套了一番之后,袁诚向高平问道:“高公接下来是回京复命,还是留在南京公干?”
高平笑道:“晚生受圣上之命,要去镇守广东、广西,同时出任监军,替圣上监督两广的兵马。
您也知道,广西、广东本就不太平,如今还要作为进攻安南的前沿,这趟差事不好当啊。”
袁诚连忙赞道:“呀,当真可喜可贺,一旦平定了安南,那就是盖世之功,高公前途不可限量啊。到时候还得仰仗高公多多提携。”
“哪里哪里,袁公取笑了。圣上时常提到袁公,以为守备南京、重整军备,非袁公不可。
晚生末学后进,只求安安稳稳完成圣上交办的差事即可,平南之策,尽在圣上神机妙算之中,晚生岂敢贪天之功。”
袁诚闻言大喜,高平这话,不就是说自己简在帝心吗。不管是皇帝真这么说过,还是只随口提过一嘴,高平就漫天吹捧,反正在场的其他人相信就行。
果然,徐琦的脸色紧跟着就变了。汤杰、胡、成敬,再加上袁诚,四个简在帝心,那自己还反抗啥啊。
弄不好过一阵子,魏国公也回来了,那就更没意思了。
这就是皇权的力量,仅仅一道圣旨,南京的权力格局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认清了形势的徐琦,只得暂时踏踏实实跟着改革了。
深受宣德、正统两朝皇帝隆恩的重臣,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宣庙传承给恭让皇帝的嫡系军队就这么被清洗掉了。
……
到了傍晚,百官结束了一天的劳碌,成群结队地走出大明门。
不止百姓喜欢看热闹,官吏同样喜欢热闹。
对金英、兴安的凌迟已经到了第三天,两位大太监的性命已然接近了尾声。
而杨埙,则已在大明门外跪了三天两夜。
百官围在四周,看了小半个时辰的热闹,金英、兴安终于迎来了最后一刀,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获得了解脱。
第496章 未加刑讯袁彬获释 有义无忠杨埙
监刑官员宣布将金英、兴安扔去深山喂野狗,然后便开始收拾着退场了。
官吏和百姓见热闹结束,便准备着四散回家。
就在此时,一大队锦衣卫进入了大明门前的小广场,领头的千户高声命令杨埙接旨。
官吏和百姓见皇帝终于有了回复,又纷纷打起精神,继续围观。
虽然朱祁钰是半路出家的,但作为皇帝,在京城百姓中的威望,半点不低。虽然旨意是给杨埙的,但官吏和百姓也都跪伏于地,安安静静地等着聆听圣旨。
传旨太监也不多说,直接便宣读了起来。
圣旨刚一读完,官吏与百姓便齐呼圣明。
朱祁钰没有接见杨埙,便直接做出了裁决:袁彬被判无罪,且劝阻恭让皇帝谋反有功,升为都指挥同知,负责护卫南宫。
杨埙上奏言事,有义有节,赐银圆百枚。并命每年做漆金帘风一面,于恭让皇帝万寿圣节献之,原料工价皆由齐王府给付。
杨埙听到旨意,颇觉意外。皇帝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妥协了?而且还让自己每年给恭让皇帝做一架漆金屏风?工钱和物料都由齐王府给付,那等于自己每年都能从中得到上百两银子的收入?
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不等杨埙细想,传旨太监又指着身边一位锦衣指挥对众人高呼道:“我旁边这位便是都指挥同知袁彬,皇帝并未对袁指挥用刑,只是勘问明白,便当众无罪释放。
请各位分辩明白,切勿以讹传讹。”
袁彬也上前一步,对众人深鞠一躬:“感谢各位父老眷顾,下官确实只在锦衣卫接受了简单的问讯即被无罪释放。
吾皇圣明,明辩是非,请各位切勿听信谣传。”
这话一出,下面顿时沸腾了。原来大家都以为袁彬在锦衣卫诏狱里惨遭折磨,受尽了严刑拷打呢。
但现在袁彬亲自站在了众人面前,锦衣鲜明、神采奕奕,明显就不是受过刑的样子。
这下好了,真相大白,所有人都误会皇帝了。
杨埙直到这时才琢磨过劲儿来,再回想刚才的圣旨,顿时吓得冷汗直冒:‘皇帝在圣旨里夸自己是有义有节。现在想来,名为夸奖,却暗含嘲讽,关键普通百姓还听不出来,自己倒是听明白了,却有苦说不出。
有义有节,说的是自己有义气,甘冒生命危险为袁彬申冤。
但忠义、忠义,义往往是和忠联系在一起的。
而皇帝的圣旨里,却只提义,不提忠,隐含的意思,就是自古忠义两难全。
自己有了义气,得了名节,却偏偏陷君父于不义之境地、为百姓臣民所误解,这就是不忠。
做大明的子民,却不忠于自己的君父,这是极为严重的指控了。’
杨埙已经顾不得擦拭额头冒出的冷汗了,所幸皇帝极为大度,只是暗自嘲讽了两句,也就这么算了。
如今袁彬全须全尾地站在众多京城百姓面前,谣言不攻自破。皇帝陛下宽仁大度、明察秋毫,真圣明天子也。
这就是欲扬先抑的行事手法,先让百姓认为皇帝刻薄,然后再用事实证明所有人都冤枉了皇帝。一抑一扬,更能提升皇帝在百姓心中的评价。
袁彬上前谢过杨埙,又亲自将杨埙送回家中。
官吏与百姓则各自散了。
……
第二天一早,朱祁钰悠哉悠哉地喝着清茶,听两位爱妃汇报庶务。
浅雪递过来两份奏本:“夫君,您看看吧,袁彬谢恩的奏本,后面附了杨埙请罪的奏书,一大清早就递送了过来。”
朱祁钰摆摆手:“哼,他们请的什么罪,谢的什么恩,反正他们忠的是恭让皇帝,又不忠于我。
懒得理会他们说什么,多看这奏本一眼都是浪费我的宝贵感情。”
浅雪笑道:“杨埙认罪认的挺诚恳的。”
“诚恳有什么用,我下罪已诏的时候也很诚恳,我去土木堡死难勋贵家中慰问的时候也很诚恳,我在西直门外跪迎恭让皇帝还京的时候也很诚恳,也没见能把谁感动了。
自己顾自己吧,这年头,谁都感动不了谁。”
浅雪闻言,换了个话题,一脸崇拜地称赞道:“夫君真神人也,您是怎么在日理万机的同时,还顾得上去特意关照北镇抚司,命其善待袁彬的。
袁彬没有受到任何刑讯,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因此当袁彬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才能瞬间扭转风向。
夫君的名声不仅没有受到丝毫损伤,反而还赢得了不少人心呢。”
朱祁钰笑道:“我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了,不仅袁彬未受惩罚,而且就连马良,因为在兵变期间被恭让皇帝派出祭扫景陵,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他了。
不过这些小打小闹只适合日积月累,归根结底,抓牢兵权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京城军队,主要由两营两卫构成,骁骑营、神机营、天策卫、营州卫,这些都是我的人。
唯一不受控制的,就剩下锦衣卫了。
还是得把锦衣卫往死里削减,不削减不行。真要是锦衣卫那数万人拥戴恭让皇帝复辟,依旧有翻盘机会的。
从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我把北京锦衣卫压制到五千人,看他们怎么造反。”
“夫君要从何处入手?”
“先把锦衣卫下属的六个军匠千户所拆出来,划给天策卫。